[摘要]皮爾士符號學對雅柯布森語言學思想具有極大影響。皮爾士符號學直接影響了雅柯布森在交際理論、失語癥、語言索引性、語言像似性、翻譯理論等領域的研究,他們間具有直接的淵源關系,而這也從側面說明了皮爾士在世界語言學史中的重要地位。
[關鍵詞]皮爾士;雅柯布森;符號三分法;釋義理論;語言學史
[中圖分類號]H0-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1763(2007)02—0109—05
美國哲學家、邏輯學家和科學家皮爾士(CharlesSandersPeirce,1839-1914)也是語言學史上一個光輝的名字,因為他本身就是一位杰出的語言學家。根據(jù)Robin[1]的統(tǒng)計,皮爾士一生共寫了不少于127篇關于語言和語言學的論文。Nth[2]概括了皮爾士在普通語言學、歷史語言學和比較語言學上的成就,涉及語音學、詞典學、形態(tài)學、句法學、語義學、語用學、術語學、阿拉伯語法等方面,其語言涉及到希臘語、拉丁語、德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法語、巴斯克語和阿拉伯語等。皮爾士對普通語言學的貢獻主要有配價語法、言語行為、語言像似性、指示詞、模糊語言、詞類、類型-標記(type-token)等。同時皮爾士又是語言學思想史上一個閃光的名字,這在于他對20世紀兩位語言學領袖人物都產生了非常重大的影響。一位是喬姆斯基,另一位是雅柯布森。20世紀這兩位偉大的語言學家都對皮爾士推崇備至,都多次聲明皮爾士的學說對他們有直接的影響。例如喬姆斯基在1976年一次采訪中說:“我覺得最接近的哲學家是皮爾士,我?guī)缀跏怯米约旱脑捲谵D述他的思想。”[3]雅柯布森則稱皮爾士為“語言科學的探路者”、“結構主義語言學真正的、大膽的先驅”[4],是他“最有力的靈感源泉”[5]。關于皮爾士對喬姆斯基的影響,已有研究表明喬姆斯基關于兒童語言習得的天賦論來源于皮爾士的溯因邏輯思想[6]。本文的目的在于探尋皮爾士對另一位語言學領袖人物雅柯布森的影響,追溯他們的淵源關系,梳理雅柯布森語言學思想中的皮爾士根源,從而確立皮爾士在世界語言學史中的地位。
一、雅柯布森對皮爾士的發(fā)現(xiàn)和評價
羅曼·雅柯布森(1896-1982)是20世紀語言學的領袖之一,是莫斯科語言學小組的發(fā)起人和結構主義布拉格學派的奠基人,歐洲傳統(tǒng)語言學和美國語言學之間的重要橋梁。他對語言學的貢獻是全方位的(普通語言學理論、音位學、語法學、詞法、兒童語言、失語癥、語言學思想史)。語言學今天普遍使用的概念例如區(qū)別性特征、二元對立、信息和語碼、轉因(shifter)、標記性和冗余特征等都來自他的思想。同時他的研究領域廣泛,在斯拉夫語文學、詩學、節(jié)律學、符號學、民俗學、比較神話學、傳播理論、文藝理論諸方面都有杰出成就。
除此之外,雅柯布森對語言學的貢獻還在于他最早發(fā)現(xiàn)了皮爾士及其符號學思想對語言學的意義。在雅柯布森之前,多數(shù)美國著名語言學家的著作中未曾提及皮爾士的名字,如薩丕爾和布隆菲爾德,但惠特尼除外,因為他們是同時代人,并且一起編輯過詞典(TheCenturyDictionaryandCyclopedia)。雅柯布森于1942年來到美國,1949年起擔任哈佛大學的斯拉夫語言文學和普通語言學教授,1957年擔任麻省理工學院教授。來到美國后,雅柯布森的學術視野變得更加開闊,開始涉獵符號學和語言學思想史,致力于語言結構與功能的整合。自50年代開始,雅柯布森發(fā)現(xiàn)了皮爾士以及他完全不同于索緒爾的符號學思想及釋義理論(interpretanttheory),稱之為“可能是所有美國思想家中最具有創(chuàng)造性和最多才多藝的一位”[7]、“偉大的美國語言理論家”[8]、“開辟新領域的拓荒者和隱士”[9]、“語言科學的探路者”[4]。隨后他的論文多次引用皮爾士。在一次演講中,雅柯布森把皮爾士與惠特尼、鮑阿斯、薩丕爾、沃爾夫、布隆菲爾德一起并列為“美國語言科學產生的幾位著名的、杰出的、具有國際影響的思想家”[10]。1977年雅柯布森[4]在81高齡時還專門寫了一篇紀念文章,名為“對皮爾士的評論:語言科學的探路者”,稱皮爾士為“結構主義語言學真正的、大膽的先驅”。
二、雅柯布森語言理論的皮爾士符號學根源
在雅柯布森后期學術生涯中,對他影響最大、他引用最多的美國思想家就是皮爾士。皮爾士對雅柯布森產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影響,是他最有力的靈感源泉。而這個靈感源泉就是皮爾士符號學思想:釋義理論和符號三分法。和索緒爾的能指和所指二分法不同,皮爾士認為一個符號包括三元一組的三個實體:符號、所指和符號釋義(interpretant)。皮爾士三分法中的關鍵是符號釋義,它并非指人(解讀者),而是指符號的符號,是解讀者對該符號的概念。對皮爾士來說,意義的產生是符號化(semiosis)過程,符號永不休止地指涉到其它符號,任何符號行為都不能看作靜態(tài)系統(tǒng)的結果,而是動態(tài)過程,符號意義是轉換成另一符號的翻譯。雅柯布森高度評價皮爾士的意義理論,說“普通語言學和符號學從皮爾士獲得的最恰切、最燦爛的思想是皮爾士意義是一個符號轉換成另一符號系統(tǒng)的翻譯,如果人們從翻譯的角度分析意義問題可以避免多少心靈主義和反心靈主義的無謂爭吵”[4],“是嚴格意義上語言語義學的唯一可靠基礎”[11]。例如雅柯布森語言交際理論就和皮爾士動態(tài)意義說非常相似,認為意義不是一個從發(fā)送者傳遞到接受者的穩(wěn)定不變的實體,意義存在于全部交際行為中,受六種因素制約,是動態(tài)的意義獲得過程[12]。另外雅柯布森的語言符號意義觀還接受了皮爾士類型-標記(type-token)的分類,認為類型(type)意義不能表示特殊事情,而是表示一類事情,因為任何符號只有通過它的標記(token)才能具有符號意義,語言符號的意義必定是一般的,不是具體的。Lion只能泛指一般意義上的獅子,只有語境才能確定具體的獅子,即使是專名也只有它的標記才有意義[8]。
皮爾士把符號分為三類:像似符(icon)、索引符(index)和純符號(symbol)。其中像似符又分為三種亞像似符,即圖像(image)、圖表(diagram)和隱喻(metaphor)。圖像是最簡單的,形式和意義在物理上有相似,是一般意義上的模仿,如擬聲詞和語音象征詞;圖表比較復雜,它是符號的系統(tǒng)排列,其中沒有一個符號和它所指的東西相似,但是符號之間的關系必須表現(xiàn)它們所指事物之間的關系,如技術圖案、無線電線路等。語言符號具有符號性(symbolicity)、索引性(indexicality)和像似性(iconicity)。皮爾士的符號釋義理論和符號三分法理論體現(xiàn)在雅柯布森對失語癥、標記理論、語言索引性、像似性、翻譯理論等領域的研究中。
(一)失語癥研究
雅柯布森是失語癥研究的早期開拓者,他認為語言符號有組合/語境(contexture)和選擇/替代(substitution)兩種操作,它們是一個符號的兩種可能意義或符號釋義(interpretant),“這兩種操作為每個語言符號提供了兩類符號釋義”[12],一種意義涉及到代碼,如hammer就會使人產生一系列像似想法,使得該詞有可能的替代詞;另一種意義由語境產生,通過借代聯(lián)系其他信息,如“Thishammerisheavy”。雅柯布森把失語癥分為相似性紊亂(similaritydisorders)和相鄰性紊亂(contiguitydisorders),前者選擇詞匯有困難,只能依靠相鄰和語境(contiguityandcontexture),如說pencil-sharpener而不是knife。這種不能命名的病人是因為“他們不能從一個索引符或像似符轉換成相應的語言符號(verbalsymbol)”[12]
(二)標記理論
雅柯布森的標記理論就是一種符號釋義(interpretant)的理論[13]。Battistella[14]認為雅柯布森對標記概念的研究集中在詞法方面,以這方面的成就最為突出,影響最為深遠。雅柯布森對標記概念的研究工作有5個互相聯(lián)系的主題:(1)意義和語音特性與價值的關系;(2)非對稱性作為范疇化的一條組織原則所具有的作用;(3)語言各個層次之間具有同型性(isomorphism)的可能性;(4)價值和以價值為依據(jù)的變化的可能性;(5)在分析符號系統(tǒng)、美學系統(tǒng)、交際系統(tǒng)的信息結構的時候,標記概念可能發(fā)揮的作用。對于雅柯布森思想的繼承人如何在結構主義的理論框架內運用標記/無標記的對立進行語言學或者符號學的分析,主要有3種理論:(1)價值像似性(iconismofvalues),(2)意義不變量(invarianceofmeaning),(3)語言共項(universals)。價值像似性的觀點以H.Andersen和M.Shapiro為代表。他們認為,標記是一種手段,表現(xiàn)形式與內容的等同性(isomorphism)。而雅柯布森認為形式與意義的關系不是完全任意的,而是部分像似的。標記值的布局反映的是符號學的普遍現(xiàn)象,而這些普遍現(xiàn)象當中最根本的與價值像似性有關。與此觀點有關的3條原則是標記同化(markednessassimilation),標記顛倒(markednessreversal),標記互補(markednesscomplementarity)。
(三)語言索引性
皮爾士[15]指出有的語言符號是索引符,并且列出了代詞、時空副詞等。雅柯布森在此基礎上發(fā)展了皮爾士的語言索引性理論,論證了同屬于索引符的其他類型語法范疇。雅柯布森[16]借用皮爾士對語言索引符的論述和葉斯泊森的術語轉因(shifter)定義了一個普遍的語法形式,它們的意義必須指向信息才能體現(xiàn),在言語交際中屬于語碼指向信息,如人稱代詞、情態(tài)、時態(tài)和存在態(tài),它們的變化因語境條件和信息內容的變化而變化;而性、數(shù)、體等范疇不屬于轉因范疇[16]。雅柯布森認為,轉因范疇,特別是人稱代詞是語碼與信息重疊的復雜范疇,體現(xiàn)在兒童語言習得中,這類詞較慢習得而在失語癥中較快失去。這正是雅柯布森在吸取皮爾士理論的基礎上對普通語言學作出的重要貢獻。他關于人稱代詞、情態(tài)、時態(tài)等范疇具有索引性的觀點成為形式派和功能派共同認可的原則。
(四)語言像似性
皮爾士在19世紀末期研究各種符號分類時曾斷言“在每一種語言的句法中,有某種受到常規(guī)法則輔助的邏輯圖象”[15][17]。這一觀點在當時美國描寫主義語言學一統(tǒng)天下的時代顯得十分離經叛道,長期以來無人回應,直到約70年后的1966年雅柯布森發(fā)表著名論文《語言本質探索》[7],才第一次把皮爾士語言像似性學說介紹給語言學界,從而開創(chuàng)新的研究領域和方向,成為日后認知語言學發(fā)展的一個重要動機[18]。
雅柯布森[7]對皮爾士關于語言具有像似性這一思想給予了很高評價:“皮爾士關于一個像征符可能具有像似性和/或索引性的觀點給語言科學開啟了一個嶄新、緊迫而又意義深遠的前景。符號學這一隱士的箴言為語言學理論和實踐帶來了至關重要的后果。口頭語言符號的像似性和索引性成分常常被低估或忽視;另一方面,語言主要是純符號的特征和它與符號像似性和索引性的區(qū)別有待于現(xiàn)代語言學方法論上的應有關注。”雅柯布森的預言已經被Haiman(1980)、Nth(1999)等學者的研究所證實。這里雅柯布森所指的像似性不是指符號與所指之間的類似,如擬聲詞和語音象征詞,而是指符號的外在表現(xiàn)形式反映其內容的程度。雅柯布森認為盡管所有語言符號本質上是規(guī)約性的,但它們也具有像似性,“三種符號類型的差別只是相對層級的差別。最完美的符號具有像似性、索引性和規(guī)約性”,像似性存在于詞法和句法層面[7]。他舉例說,詞根與詞綴的語義差別和它們在詞中不同位置有圖表像似性關系。詞綴,特別是屈折詞綴,它們的音素有更大限制[7];有的語言復數(shù)形式和單數(shù)形式區(qū)分是增加另外的詞素。
(五)翻譯的符號學解釋
雅柯布森[19]的翻譯理論也是直接受惠于皮爾士符號三分法。雅柯布森反對羅素“奶酪”的說法,從皮爾士的“意義是一個符號所具有的轉變成其他符號的可翻譯性”獲得靈感,認為“任何語言符號的意義是翻譯成另外的符號,一種更加充分發(fā)達的符號,正如皮爾士這位對符號本質研究最深刻的研究者所一貫主張的一樣”。一個語言符號可以得到不同方式的解釋:同一種語言,另外的語言和其他符號系統(tǒng)。雅柯布森提出翻譯就是符號化過程,翻譯可分為語內翻譯、語際翻譯和符際翻譯三種。這三種翻譯分類方法看似簡單,其實包含了皮爾士的符號三分法思想,非常深刻。語內翻譯代表了規(guī)約性,語際翻譯代表了索引性,符際翻譯代表了像似性,由此而來的翻譯結果就是:語內翻譯的是象征符,語際翻譯的是索引符,而符際翻譯的是像似符。雅柯布森翻譯理論強調的是一個語言符號和其釋義之間的關系,并且一種翻譯往往需要另外的翻譯,這也體現(xiàn)了皮爾士三種符號特性之間的相互關系,如語際翻譯可能需要語內翻譯。雅柯布森利用皮爾士符號學思想來解釋翻譯還促發(fā)了當代翻譯理論的發(fā)展,即認為翻譯是開放的和無限的符號闡釋過程[20],從而開創(chuàng)了翻譯的符號學研究。
三、雅柯布森誤讀了皮爾士?
雅柯布森在后期美國學術生涯中對語言學作出了許多開拓性貢獻,開辟了新的研究領域和方向,如語言索引性、像似性和翻譯的符號學研究,它們直接受益于皮爾士符號學。雅柯布森從皮爾士那里得到了“最有力的靈感源泉”。盡管如此,有學者[13][21][22]表示雅柯布森和皮爾士有重大差別,雅柯布森的學說并沒有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從皮爾士那里獲得靈感,雅柯布森誤讀了皮爾士的符號學思想。例如Shapiro[13]認為雅柯布森為語言學所作的一個貢獻只是他發(fā)現(xiàn)了皮爾士而已,雅柯布森只是把皮爾士當作一個歷史角色,并不是一個提供遠見和靈感潛力的源泉。Shapiro說雅柯布森的重要音系學成就就沒有體現(xiàn)皮爾士的符號理論,雅柯布森只是窺見了皮爾士的重要但從來沒有完全理解皮爾士,自1952到他去世時雅柯布森并沒有實質上受益于皮爾士。Shapiro進一步從音系符號、目的論和語言結構、隱喻和轉喻論述雅柯布森仍然利用索緒爾符號二分來研究的。Short[22]從符號的實質/關系定義、語言符號的非任意性和語言變化論述了雅柯布森誤讀了皮爾士。Deledalle[23]也認為雅柯布森并沒有深入理解皮爾士的符號學,雅柯布森是從文學和詩學角度,而不是從語言學角度解釋皮爾士符號學說的。不過多數(shù)學者認為這是其他原因造成的,如Shapiro[13]承認“如果雅柯布森早30年發(fā)現(xiàn)了皮爾士的話,那么雅柯布森將會改變他的很多觀點,包括他一直堅持的二元對立……如果雅柯布森利用了皮爾士的三分法,那么他的分析會更加完美”。Bruss[21]也把這些歸于雅柯布森知道皮爾士太晚了,雅柯布森之所以聲稱他從皮爾士那里獲得靈感是因為他想能夠更好地在這個新大陸合法化,而當時美國學者對歐洲學者是有敵意的。毫無疑問,雅柯布森在許多領域上明顯受到皮爾士符號學的啟發(fā)和影響,特別是他對語言索引性、像似性、翻譯、失語癥、交際理論的研究。至于他的音系學研究,在他移居美國之前就已經奠定了自己的理論體系,例如標記理論早于30年代就已提出,區(qū)別性特征理論也于1942年前就有了其雛型,而且1952年發(fā)表了他和C.Gunnar、M.Fant、M.Halle等人合著的論文《語音分析初探》[24]。而雅可布森最早提及皮爾士是在1952年印第安納人類學家和語言學家聯(lián)合大會上所作的閉幕詞,他稱皮爾士為“結構主義語言分析偉大的先驅者之一”[25]。因此,Shapiro的批評是沒有道理的。況且對于一個研究領域如此廣博的語言學大師來說,不可能要求他在每一個領域都體現(xiàn)皮爾士思想和徹底改變自己成熟的理論。
四、余論
語言學應該感謝雅柯布森,是他首先發(fā)現(xiàn)了皮爾士那豐富的符號學理論,把皮爾士介紹給語言學界,從皮爾士那里獲得啟迪并且開拓了新研究領域。雅柯布森不僅身體力行,自己挖掘皮爾士,而且還培養(yǎng)了眾多的皮爾士學者。受雅柯布森的影響,他的很多學生也致力于皮爾士研究,例如Andersen,Sebeok,Shapiro,Stankiewicz等人。語言學也應該感謝皮爾士,正是他博大精深的思想使得語言學受益匪淺。喬姆斯基首次發(fā)現(xiàn)了皮爾士的溯因邏輯而提出語言習得天賦觀,雅柯布森發(fā)現(xiàn)了皮爾士的符號學說而使得語言學與符號學的結合大放異彩。兩位語言學領袖從皮爾士那里吸取了不同的思想,從而給語言學的發(fā)展做出了巨大貢獻,正如雅柯布森[43]所說:“皮爾士半個世紀的符號學研究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如果皮爾士大部分手稿不是直到30年代才發(fā)表,如果語言學家至少讀過他已出版的作品,那么這將會給語言學理論的國際性發(fā)展產生無可比擬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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