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傳統和諧思想對當代公民道德建設的價值

摘要：傳統和諧思想是一個博大精深的思想體系，具有豐富的內容，體現了包容性、差異性、互補性和平衡性的基本特征。加強公民道德建設需要繼承和發揚傳統和諧思想中的寶貴道德資源，在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自身三個方面，傳統和諧思想對當代公民道德建設有著重要的價值。

關鍵詞：傳統和諧思想；公民；道德建設

中圖分類號：Ｂ82－09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1003－854Ｘ（2007）11－0085－03

中國以高尚的道德傳統和禮儀之邦著稱于世，其中和諧思想作為傳統道德的核心與精髓，是中華民族固有的價值觀、世界觀和人生觀，對人們的交往、處世乃至國家內政和外交都有深刻的影響。重新認識和闡釋中國傳統道德中的和諧思想，把傳統優秀成果與時代精神相結合，對當代公民道德建設具有重要的價值。

一、傳統和諧思想的主要內容

中國優良傳統道德在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倫理道德、政治施政等諸多領域都有著豐富的和諧思想闡述，其主要內容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天人和諧的思想。天人和諧思想最明顯地體現在儒家的“天人合一”學說中，荀子認為天與人“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①，肯定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因此，人類應尊重自然，合理利用自然，積極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天人合一強調的是天道和人道，自然和人的協調統一，正所謂天有天道，人有人道。自然有著其自身運行的規律，人類不能違背；人類社會也有自己的發展規律，那就是人能夠認識自然，發揮主觀能動性，實現天道和人道的合一。孔子的“人能弘道，非道弘人”②，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孟子指出“盡心知性知天”，認為人性與天道是相通的，只要人盡量發揮自己的本心，了解自己的本性，將善良本心加以擴展，最終能達到“上下與天地同流”的思想境界。道家也有天人和諧的主張，老子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③，主張人類要尊重天道這個自然的運行法則。莊子也非常推崇天人和諧的思想，他提出 “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④ 這種天人為一的最高理想境界。《周易》則認為陰陽交易顯現的就是事物的整體和諧，陰陽相依相存，相互聯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同時認為天道與人道存在著統一性，天人之間相參、相成、互相滲透，和諧統一。天人和諧的思想也深刻地反映在古人樸素的生態倫理道德中，孔子提出“釣而不綱，弋而不射宿”⑤的主張。孟子也說：“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⑥ 他們的這種生態和諧思想深刻地警醒著人類應與自然和睦相處。

第二，人與人和諧的思想。中國優良傳統道德中的和諧思想特別強調人際關系的和諧，即是人和。如“禮之用，和為貴”、“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家和萬事興”等說法，無不道出了人際關系和諧的重要意義。儒家倫理更是人和思想的代表。儒家學說倡導“寬和處世”，主張創造和諧的人際關系環境，“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⑦ 孔子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⑧，君子和而不要求一致，這種寬以待人的態度才能創造和諧的人際環境。他進一步說道：“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⑨ 君子的高尚在于他行為莊重而不與他人爭執，團結人而不結黨營私。在此基礎上孔子提出的理想人格是寬厚待人，和而不同。儒家倫理還提出了“人和”的基本準則：仁、義、禮。其中仁是孔子確定的最高道德準則，所謂“仁者愛人”，而仁又包括恭、寬、信、敬、惠、智、勇、忠、恕、孝等方面的內容。通過仁、義、禮的規范，可以實現“人和”的人際關系環境。儒家還強調，“仁者愛人”就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和”的實現還要靠個人的道德修養，“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⑩ 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11} 個人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方能修身養性，提高自己的品行，從而實現“人和”的道德倫理狀態。

第三，社會和諧的思想。社會和諧是古代人民孜孜以求的社會理想，是他們對社會發展前景的美好憧憬。

本文系湖北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國優良傳統道德在當代公民道德建設中的現實價值研究”（ＢＳＹ04011）成果之一。

雖有時帶有一種烏托邦的性質，但始終反映了古代人民對社會和諧的渴望和不懈追求，一些仁人志士甚至為此而奔走呼號，他們的行為是對和諧思想的肯定和倡導，是對社會和諧思想的踐行和弘揚。社會和諧的思想在許多哲人及其作品中都有詳細的論述。孟子提出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12}的社會和諧主張。孔子提出了維護社會秩序，實現社會和諧的要求，“禮之用，和為貴”，并通過“克己復禮”來達到社會的有序狀態。西周社會的戰爭與沖突皆是因為“禮崩樂壞”。在此基礎上，儒家代表人提出了建設“大同”社會的遠景理想，《禮記·禮運》中有著引人入勝的描述：“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13} 這十分形象地刻畫了一個各盡其能，各得其所，道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和諧社會，這是古人對社會和諧理想最高境界的表達。《禮記·禮運》還描繪了一幅“人之肥”、“家之肥”、“國之肥”、“天下之肥”的“四肥”圖景。道家代表人也提出了類似的社會理想：人與人之間無欲、無為、無爭，人人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這些在我們看來有些不切實際，但社會和諧思想的提出是多么難能可貴，今天仍然啟迪著我們為實現社會和諧而努力奮斗。

二、傳統和諧思想的基本特征

和諧是中國優良傳統道德的重要命題與核心思想，中華民族能夠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與和諧思想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從更深的層次考察，中國傳統和諧思想有以下的鮮明特征。

第一，包容性。兼容并蓄，寬容海涵，既是和諧的表現形式，也是達成和諧的基本前提。古人對此有比較深刻的認識，并強調指出，“和實生物，同則不繼”，“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14}，“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15}。在他們看來，過分狹隘的視野與心胸，是無助于事業的成功和社會的發展的，所以，真正理想的境界應該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換言之，只有以極其博大的襟懷和勇氣，容忍和接納具有差異性的事物，才能不斷豐富和充實自己，才能實現人與自然、人與人、人的身心之間的最大的和諧。這在治國上，就是要做到海涵一切，虛懷若谷，寬容包納，不以一人之智為智，而以眾人之智為智，“故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16}。

第二，差異性。和而不同，和而不流，既是和諧的題中之義，也是和諧的具體特色。優良傳統道德崇尚和諧，追求和諧，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人際關系的和諧，個人身心的和諧，但并不等于無原則調和，更不等于泯滅差別而同一。具體地說，是“以他平他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歸之；若以同裨同，則盡棄矣”{17}。很顯然，和是有差別的統一，而不是無差別的同一。基于這樣的基本理念，古人主張合理的社會分工，各有各的職責，各有各的義務，提倡愛有等差，禮有上下，認為正確理解事物的差異，并利用這些差異采取不同的對策，是治國理政的卓越智慧，也是實現和諧的重要手段。“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樂勝則流，禮勝則離。合情飾貌者禮樂之事也。禮義立，則貴賤等矣；樂文同，則上下和矣。”{18} 在古人看來，只有千差萬別的事物處于有序合理的自然狀態中，世界才是和諧的，社會才是健康的。反之，如果超越時代的水平，抹煞自然的差異，強求整齊劃一的雷同，那就是純粹的虛幻和空想，在實際生活中一定會碰壁。

第三，互補性。文武并用，寬猛相濟，既是和諧的要求，也是實現和諧的基本途徑。古人承認和諧具有差異性，而差異性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矛盾，包括順應自然與改造自然的矛盾，處理人際關系的矛盾，調整利益分配的矛盾，解決個人與社會、國家關系的矛盾，等等。如果不能很好地掌控這些差異與矛盾，使之激化，走向沖突，則和諧就無法維系。基于這樣的憂患意識，歷代思想家主張通過正確的途徑來控制那些對和諧賴以維系構成影響甚至破壞的因素，盡可能地防患于未然，解決于萌芽。他們提出的基本思路，就是運用政治智慧，借助德刑、禮法、賞罰等多種治國之術的互補配合，相輔相成，來保證和諧狀態的基本穩定，和諧的長期持續。這在處理人與自然關系上，一方面主張駕馭自然，改造自然，“大天而思之，孰與物畜而制之！從天而頌之，孰與制天命而用之！”{19}另一方面又提倡順應自然，使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20}

第四，平衡性。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既是和諧的理想境界，也是構建和諧的根本目標。提倡包容性，承認差異性，強調互補性，最終是為了實現平衡性。古人對此都有比較深刻的闡述。在他們看來，對和諧構成最大威脅的，是不公平、不公正現象的存在，它激化了矛盾，釀成了動亂：“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21}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22}為此，古人主張通過利益調整的機制，來改變失序的狀況，實現相對合理的平衡：“天之道，其猶張弓歟？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余者損之，不足者補之。”{23} 即在長遠根本利益的前提下，實現相對的公平與公正，達成動態的和諧平衡，將沖突的程度控制在最低的程度。于是，他們主張“正人”必先“正己”，體察民情，以身作則，“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24} 主張節制剝削，安定民眾的生活：“賢君必恭儉、禮下，取于民有制。”{25} 主張政治資源共享，“雖在農與工肆之人，有能則舉之”{26}。

三、傳統和諧思想對當代公民道德建設的價值

和諧在中國古代是以“和”的范疇出現的。作為古代哲學的核心范疇之一，“和”的思想貫穿于中國思想發展史的各個時期和各家各派之中，積淀為中國文化的基本精神，生生不息，歷久彌新，不僅閃爍著東方式的哲學智慧，顯示出獨特的理論價值，而且在維系社會穩定、促進社會進步、推動社會發展的歷史進程中，發揮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傳統和諧思想重視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人的和諧以及人自身的和諧，這種思想，對于今天加強公民道德建設，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提供了極富意義的價值。

第一，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上，傳統和諧思想有利于提高當代公民的生態道德素質，自覺維護自然生態平衡。傳統和諧思想認為，人類自身的存在與社會的發展并不是孤立進行的，而是與自然有著緊密的聯系。人類在大自然生長，在大自然活動，人類既受自然的種種恩賜，同時也不時地受到自然災難的威脅，人類的命運與自然的變化狀況往往聯系在一起，所以，人類應該維持和自然的和諧與協調關系。傳統和諧思想對人與自然關系的獨到見解其要義就是把人和自然看成一個整體，重視“自然的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強調“天道”和“人道”的合一，或“自然”與“人”的合一，集中表明了熱愛大自然，保護大自然，就是維護人類自身的利益，這對于提高當代公民的生態道德素質，自覺維護自然生態平衡，具有重要的道德價值。因為“社會主義公民道德建設的主要內容，也是在繼承和弘揚中國古代優良傳統道德的基礎上形成的”{27}。加強公民道德建設，需要立足時代，充分挖掘整理，創造性地轉換傳統和諧思想，從中獲得有益的因子，使愛護大自然，保護生態平衡，樹立環境保護的道德觀念，成為每個公民應盡的社會責任和義務。

第二，在人與人的關系上，傳統和諧思想有利于塑造當代公民高尚的道德人格，建立和諧的人際關系。傳統和諧思想強調“和為貴”、“和而不同”、“仁者愛人”的倫理道德，提倡寬和處世，協調團結。孔子提出的“以寬厚處世、協和人我”的理想人格，就是為了要創造和諧的人際環境。孟子的“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則集中表達了對人與人和諧關系的追求。今天我們所倡導的社會主義道德是以為人民服務為核心，集體主義為原則的道德體系，重塑和諧道德觀，就是要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繼續堅持以為人民服務為核心，以集體主義為原則的道德準則，倡導義與利的辯證統一、集體利益與個人利益的和諧統一，最終實現個人、集體二者和諧統一的“群和”道德狀態。傳統和諧思想強調“群和”，主張通過治國實現“群和”。“群和”，即群體和諧，其中一個重要解釋是：“指人生活在群體中，要樹立群體意識，人對群體應有責任感、義務觀念和奉獻精神。”{28} 這與我們堅持為人民服務的道德要求不謀而合，為人民服務，就要求個人對人民群眾要有責任感、奉獻精神，為人民謀利益。因此，認真學習和借鑒傳統和諧思想對于塑造當代公民高尚的道德人格，實現社會人際關系的調整，遏制惡性競爭，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第三，在人與自身的關系上，傳統和諧思想有利于當代公民加強道德修養，促進身心的健康發展。傳統和諧思想主張通過正心、誠意、修身來規范人的行為，保持平和、恬淡的心態，正確處理理與欲的關系，它肯定人們對物質利益的正當追求，肯定人的正當欲求。孔子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29} “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30}但他又強調“欲而不貪”，反對放縱欲念。他說：“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31} 也就是說，人們在追求情欲上，在喜怒哀樂上，在追求物質利益上，要掌握中和的原則，要保持平衡謙和的心態。不能貪得無厭，不能把物質利益作為人生的全部追求，更不能見利忘義。中國傳統和諧思想對中國人知足不爭的道德心理結構的形成起到了促進作用。因為放縱欲望無論對個人、社會、生理和心理都具有消極作用，適當地節制個人的感性欲望是合情合理的。尤其當前我國正處于市場經濟和社會轉型時期，物質利益原則日益凸顯，拜金主義、享樂主義有所抬頭，各種“現代病”和異化現象時有出現。傳統和諧思想主張保持平和、恬淡的心態，正確處理理與欲的關系，有利于調節與平衡個體的人格心理和物質欲求，療救精神危機，抑制過度的哀樂之情、利害之欲，可使身心怡樂、處事泰然，為我們當前的道德建構昭示了人道主義的旨歸和向度，對全體社會成員形成文明的道德修養，提升道德境界，實現身心的健康發展，無疑會有裨益。

公民的道德素養、文明水準是整個民族素質的體現，也是一個國家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加強公民道德建設需要繼承和發揚中國優良傳統道德中的寶貴資源，而傳統和諧思想，作為傳統道德的核心與精髓，是一筆彌足珍貴的道德文化遺產，為我們解決當代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以及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的矛盾提供歷史的智慧、現實的參照。從這個意義上說，繼承和弘揚傳統和諧思想的合理內容與精華，必將使以和諧為核心的基本道德規范深植于每個公民心中，轉化為人們的自覺行動。

注釋：

①{19} 高長山：《荀子譯注》，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21、329頁。

②⑤⑥⑦⑧⑨⑩{11}{12}{13}{14}{15}{18}{20}{21}{24}{25}{29}{30}{31} 孔子等：《四書五經》，昆侖出版社2001年版，第124、75、152、55、10、123、119、41、159、825、34、1261、921、1156、127、102、205、56、72、129頁。

③{16}{22}{23} 文選德：《道德經詮釋》，湖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21、66、276、276頁。

④ 孟慶祥等：《莊子譯注》，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2頁。

{17} 左丘明：《國語》，齊魯書社2005年版，第253頁。

{26} 辛志鳳等：《墨子譯注》，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2頁。

{27} 李春秋等：《公民道德建設通論》，青島出版社2002年版，第48頁。

{28} 曹德本：《中國傳統政治文化與社會穩定》，吉林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24頁。

（責任編輯 陳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