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記者小羅是我的鐵哥們,那天,他出差去A市,怕路上寂寞,就拉了我做伴。
小羅以前去過A市,一路上給我大談A市的風土人情,尤其是A市的女孩。小羅說,A市的女孩身材好,皮膚白,個個像仙女似的。
到了A市,小羅把我丟在賓館里,自己一頭扎進單位,去采訪了。我遛了一天街,發覺沒什么新鮮的東西,第二天,就買了幾份報刊在賓館里打發時光。第四天,小羅終于回來了,看樣子收獲不小。當天夜里,我們趕回了小城。回來后,老婆不住地問這問那,見我的包里除了幾份報刊,什么也沒有,一臉的不高興,怪我沒有買禮物給她。我說,A市有的,咱這里差不多也有。
這事過了多半年,我差不多把A市忘了,去報亭時意外地發現了一份A市的報紙,于是順便買了回來。回到家里,我打開那張報紙,隨意地看著,突然看到一條大標題的新聞,內容是A市一個十六歲的女孩被人強暴后懷孕,歹徒已經逃走,為了協助警方破案,女孩決心留下歹徒的證據,把嬰兒生下來。看到這條新聞后。我很受震驚,覺得一個未成年少女帶養嬰兒將面臨著許多困難,報紙上稱女孩的家庭并不富裕,母親下崗在家,父親靠在街頭擺攤謀生。我趕緊把報紙拿給老婆看,老婆是個善心的人,看后連說可憐。我忍不住說,要不咱給這個女孩捐些款吧,老婆表示同意。第二天,我便往A市公安局偵破組匯了1000塊錢,委托他們把錢送到女孩手上。
不久后的一天,下班回到家,我發覺老婆的神色怪怪的,像吃了槍藥似的說,你的好事來了。好事?我問,什么好事?
你自己心里清楚。說著,老婆一扭頭去了廚房,舉起菜刀把菜板子剁得“咣咣”響。
我聽出老婆話語中滿是譏諷的味道,肯定不會有什么好事。我追到廚房里問,我到底做了什么,你和我繞什么彎子?老婆翻著眼珠子說,怪不得那天你主動給人家捐款。我一愣,你是說A市的女孩?老婆一撇嘴,瞧,夠靈敏的吧,我一提你就想起來了。我苦笑著問,到底出了什么事?捐款怎么了?老婆哼哼地說,別裝了,A市警方已經來人了,明天上午還來,有什么話你就和人家說吧。
第二天上午,兩個A市刑警果然來了,后面還跟著小羅,手里拿著數碼相機,采訪本,這小子鼻子夠靈的。剛進門,小羅就壞笑地說,老伙計,你行啊,不白去一趟A市,連根都扎下了。我瞪了他一眼,別胡說,我干了些什么,你還不知道嗎?小羅嬉笑著說,我當然不知道,在A市,我天天跑采訪,誰知道你去哪里風流快活了。
這時,兩個刑警在我對面坐下:我們是A市偵破組的,想來調查一下你和那個女孩的情況。我忙說,我和她……我們什么關系也沒有……我看你們是誤會了。誤會?其中一個刑警淡淡地說,你一出手就是1000塊,難道這里面沒有一點贖罪的意思?
贖罪?我贖什么罪?我愕然了。
明說了吧,你那天去A市,發現了女孩,然后從背后蒙住她的眼,把她拖到胡同后,強暴了她,事后你聽說女孩懷了孕,又要堅持把嬰兒生下來,良心發現,所以才寄錢給她,不過這樣一來,我們就順藤摸瓜,找到了你。
這是哪跟哪的事。我看看老婆,說,那天的捐款我是和你商量的。老婆翻著眼珠子說,你別把我扯上,我也被你蒙騙了。算了,算了,隨你們怎么說吧。我長嘆一聲,不想為此事再做解釋。
兩刑警對視一眼,對我說,我們不會冤枉你,這次來我們已做了十足的準備,請伸出你的胳膊,我們要抽取血樣,然后回去和嬰兒做親子鑒定,在科技面前,一切會真相大白。說著,一名刑警掏出一支針管,在我的胳膊上狠狠地扎了一下。
A市刑警走后,小羅嘻嘻哈哈地說,老伙計,想不到你表面上像個君子,真有一手,你能不能把那幾天的情景詳細地講一遍,這可是個絕好的新聞爆料啊,怎么樣,新聞發出后,我請你吃涮羊肉。我反感地說,去去去,你就會落井下石,那幾天的事你休想知道。小羅笑著說,你不說我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你瞧著吧,新聞出來,肯定能轟動小城,到時,你哥們就成了名人了。
第二天,小城報紙整版刊發了小羅的報道,題目是:“離妻尋歡,中年男子貪一夜風流留異城;未婚生子,花季少女欲親子鑒定查真兇”。這條新聞引起的軒然大波可想而知,還沒出三天,小城就傳遍了,來自親友、同事、鄰居的責怪、嘲笑、譏諷的話語潮水般淹沒了我,我悶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
幾天后,一封來自A市公安局的信讓我激動得熱淚盈眶,信上說,經鑒定,你和女孩所生的嬰兒沒有一點基因遺傳關系,你不是嬰兒醫學上的父親。我趕緊給小羅打電話。等小羅急匆匆來了后,我把信拿給他看,小羅看罷一副失望的樣子,連連道,怎么會這樣?這樣還有什么意思?
我說,你怎么這樣說話?這樣才對我公平,我本來和那個女孩一點關系也沒有,小羅,你趕緊發個報道,給我洗刷了冤名。
小羅為難地說,結果要真是這樣,就沒有新聞價值了,不是我不幫你,沒有爆料的新聞實在發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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