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解構 辯證的文學 行動
摘要:解構主義是一場傳播很廣的哲學和批評運動,其盛名和近來的活力都應歸功于雅克#8226;德里達的洞察和例證。解構主義提供了一種透視法,從中,任何現代的運動都可以被看作是從詞符中介質的形而上學的存在向各種關系中不同作用的新認識的一般性轉變。解構不是純否定,它的目的是找出概念的最終基礎。在有限的程度上,解構類似于黑格爾講的正、反、合的辯證程序,盡管德里達一再強調解構不是一個科學程序。除了它在哲學中引起的關注,解構對于文學批評已發揮了極大影響。
德里達是解構主義理論的代表人物,他的思想深受尼采、海德格爾、弗洛伊德、索緒爾等人的影響。其解構主義理論包括延異、播撒、蹤印、增替等思想,而“解構”是這些思想的一個總括性的概念。它是我們談得最多的概念,但好像也是被弄得最含混的概念。特別在文學批評中,“解構”到底它的實質性內涵是什么?或者說我們應怎樣理解德里達的“解構”才接近其本意。本文試從德里達關于文學的幾個基本問題的思考來探索這一問題。
一、關于文學的本質與法則的思考
德里達認為:“文學是一種允許人們以任何方式,講述任何事情的建制。”對此,我們可作如下兩方面理解:
1.文學可以是哲學的講述。如薩特、加繆等人的作品;《禁閉》《局外人》就可以說是形象的哲學思考。
2.文學的美的因素特別是詩的美學因素可以被賦予其他類別的文字。如盧梭的《懺悔錄》是美文式的自白自傳;尼采的哲語是哲理的、形象的乃至是抒情的詩;《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既是一部有關超人的哲學,也是一部現代浮士德詩劇。
德里達的這一關于文學的本質與法則的思考是一種反傳統詩學法則的思考:文學的法,原則上傾向于無視法或取消法,因此,它允許人們在講述一切的經驗中去思考法的本質。文學是一種傾向于淹沒建制的建制。可以套用一句佛學格言:“世上人法無定法,原本是非法法也”——世上文法無定法,非法法也!只要你能給出一種啟示,讓人能有人生的感悟,什么方法講述都可以。
這種反傳統詩學的實質意義是打破了原文學體裁的劃界,將文學的詩性賦予了一切語言的創造性事物與活動。
二、關于現代主義的非傳統性文本的思考
他認為,非傳統文學文本的意義“是不確定的,它是一種似是而非的結構體”。這也可作如下兩方面理解:
1.它是歷史的濃縮又是現實的存在。如《等待戈多》中的幸運兒與波卓的主仆位置的表達,它是前后顛倒的,似是而非的;同時它還是象征歷史的,影射現實的。
2.它具有哲學的界定性但又似是而非。如《等待戈多》中的愛斯特拉岡與符拉季米爾(戈戈與狄狄)的期待表述。它是兩難境地的,甚至是等、走、死三難處境的;戈多這一始終未出現的形象,既是人類企盼的上帝,也是人類的“企盼”或潘多拉箱底那個“希望”本身。
這是一種超歷史、超哲學的思考:一種毀滅的歷史、一種制造事件以供講述并將永不出現的記憶的敘述。但它又是一種獨特的標記,一種可作為重復反復的標記。而且這種重復、仿效的機制是形成性的;不同時代環境下的人對其可作不同的閱讀、重復和增補或刪除,引發和獲得不同的人生哲學的思考與感悟。
這種超歷史、超哲學的實質意義是更加強調和肯定了文學,特別是非傳統文本話語的活性特質;認為其“機制”比其他門類話語更具有涵蓋力。
三、關于寫作與閱讀的傳統“形而上學臆說”的思考
德里達認為:“文學與文學閱讀受‘形而上學臆說’的支配”,其內容總是存在著哲學的命題,它是通過結構性將語言的本質或真理加以主題化。但另一方面的情形是:文學寫作與閱讀的經驗、語言和激情能夠直接越過那些所謂的主題,直接產生一種解構的力量。對此我們如何理解?
1.一般講來,所有的文學寫作(作品),本身最終都是解構性的,但它不能完全脫離形而上的內容。如肖洛霍夫的《靜靜的頓河》:①它具解構性:作者通過葛利高里的塑造,使得一個階級論的傳統主題走向解構,而更多表現的是作者關于個體人的思考,進而表達了一種普遍人性的主題。②它又具形而上學性:但它的政治形而上學性并沒有完全消除,它還是讓人去關注作為解放全人類的無產階級暴力革命在其過程中所出現的觀念、制度上的各種情形,進而讓人去思考政治學上的、意識形態方面的敏感問題與信息。
2.作為文學批評的閱讀也會受“形而上學臆說”的支配。然而,與此同時存在的情形是,其中也還有威脅或削弱這種權威的對抗勢力。如薩特的《恭順的妓女》:①作者的權威話語:作為權威的作者話語是告訴讀者:莉吉是受傳統“嚴肅精神”束縛的白人妓女。作為白人,維護白人利益是她至高無上的使命,所以她最終放棄了反抗參議員克拉克與其兒子弗萊德的斗爭。作者表達的是一個存在主義哲學主題:人的選擇可以是自由的,但其選擇往往會受傳統思想的束縛。②與作者權威對抗的閱讀:一般讀者會照作者吁求的原思路去閱讀;但也可以有另外一種閱讀。既然白人維護白人的利益是不可推卸的至高責任使命,那么莉吉本人也是白人,為什么她不能維護自己本人這個白人的利益和尊嚴呢?為什么不能為此而作出維護自己這個白人尊嚴的反抗呢?回答是能夠的、應該的。所以該劇就有了后來作者的改寫,就有了電影劇本不同于原劇本的另一種結尾:莉吉與黑人并肩反抗,并雙雙被捕。此番作者表達的是一個更加深刻的人道主義存在主義的主題:一個人當他(她)的自我與良知有了深層的覺醒,他(她)的選擇就會與真正的責任感更高度地統一起來。改寫后的莉吉最后維護的不只是個人的而且還是受迫害的群體“人”的權利和尊嚴。
后一種結尾的閱讀和改寫的可能性,是薩特在開初寫作過程中所沒有意識到的,但它的可能性已與原第一種結尾的構思同時存在了。
而且,莉吉行為的本身就包含了這種兩重性或叫解構性或叫對抗性。她的性格的骨子里、人格精神里的主導意識是傳統的嚴肅精神:以白人為高貴;維護白人的利益。但是一旦這種嚴肅精神被辯證思考時,她就可以從同一認知態度出發,而走向相反的行為方式。盡管也是以白人為高貴,維護的卻是自個的人格尊嚴。這時,她的認識出發點更準確地講,是“人”的正義感、責任感。
德里達的這一關于“形而上學臆說”的思考是一種正反結合的、辯證性的有關寫作與閱讀的思考:寫作的經驗(包括閱讀的經驗)即使沒有明確的道德和政治的目的,但也受一種為獨特的事件提供空間命令的“支配”。所以作家(包括閱讀者)在這樣的經驗下,不自覺地流露出歷史性或歷史責任感,但它并不一定明確地通過一定的知覺、知識或主題表露出來。
這種辯證思考的實質意義是認為文學不僅是超歷史、超哲學的,它還是超政治、超意識形態的;是既反權威性又具新的權威性的話語。
四、關于“反時格言”讀解的思考和“女權主義”批評的思考
一“反時格言讀解”是指沒有按原時代、也未從整體上對作品進行讀解,但仍能夠被解讀。
為什么會如此?因為一個文本它既有著受制于本身所寫歷史的制約性,同時它又具有向新的歷史語境進行結構的再生性和重構性。
正因為這種歷史性,所以文本的結構上就具有所謂文本的重復性,它既能在語境的整體中扎下根基,又能即刻地將非飽和語境轉向語境結構。所以即使一個文本的歷史語境,其外部邊界或內在社會畫面與寫作、閱讀它時的語境不完全相同,但仍能夠被讀解。如文藝復興時代英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在二十世紀初的中國仍能被讀解;還有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的情形也一樣。
二 “‘女權主義’批評”是宣稱以反對“陽物理性主義中心論”為出發點的批評,但這種批評如果不考慮文學作品的狀態或結構本身,而從作者的態度出發判斷,其結論往往是一個悖論。即標榜為女權主義的文本,卻更具有陽物理性中心論的特征。
為什么會如此?因為文學是一種奇特的建制,是一種反建制的建制,既有破壞性又有保存力。所以在最具反陽物理性中心論的女權文本中,也最具有“女權主義”被解構的特征。以《簡愛》為例:如按照作者夏洛蒂#8226;勃朗特對簡愛的塑造的意圖看,的確,這一形象具有女權意識,不屈服于羅徹斯特的男性魅力的炫耀和地位財富的優越感,在羅最需要她的時候,她離開了羅,盡管她非常愛羅。但當羅的瘋妻燒了別墅,致使羅眼瞎身殘,財富受損,而簡本人與之相反得到了一筆遺產財富之后,她又回到了羅的身邊,并開始了幸福的家庭生活。這一舉動或說這一作者創構看似維護了女性的尊嚴,實際另一面又是對女性尊嚴的貶低:那就是非得女人有了與男人相當的財富,她才能與之相配相聚;非得男人的外表容貌變殘變丑,自己這個不美的小女人才能與之相處相安!
關于“反時”、“女權”這兩個思考都說明:任何文學文本的意義建構都是具雙重性的,它既是解構的,也是再解構的。
這一思想也可以說是德里達全部解構主義的實質性內涵。這一思想的意義就在于:文學上的或政治上的任何解構,它都應該包含著更高層次的重構的追求與可能。
責任編輯:水涓
作者簡介:吳忠誠,湖北江漢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文學理論研究及教學。
參考文獻:
[1]Derrida 《文學行動》 New York 1992
[2]楊大青:《文本的世界——從結構主義到后結構主義》,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版。
[3]拉曼#8226;塞爾登編,劉象愚、陳永國等譯:《文學批評理論——從柏拉圖到現在》,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