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娃兒讀大學的費用我來出!”今年7月8日,豐都中學,一個穿著破舊襯衫的中年漢子摸出2000元錢,擲地有聲地說出這句話。站在高考分數榜前的鎖小娟、陳蓉兩名貧困女生,聞言淚流滿面。
中年漢子叫敖順福,是一個靠木匠活來維持一家生計的小老板。5年來,他先后資助了10個貧困學子,花費了近20萬元。因為他的資助,10個貧困家庭的命運得以改變。
但孩子們并不知道,這個“富叔叔”正面臨著一系列的困境……
就是跑斷腿,叔也要討回債,供你們把大學讀完
2004年大年初二,敖順福接到胡坤的電話:“敖叔叔,我和余紅娓、代德超約好了,初五去給您拜年。”
胡坤是敖順福資助的第一個貧困學生。2002年,胡坤在四川外語學院讀大二,父親下了崗,沒有工作的母親又查出患了白血病。為了省下錢來讓女兒讀完大學,胡坤的母親開始拒絕接受治療。敖順福偶然得知了他們的情況,千方百計找到胡坤家,對她的父母承諾:“我可以幫胡坤完成大學學業!”
兩年來,胡坤和其他兩個受助學生以及他們的家長多次提出要去拜謝敖順福,都被婉言拒絕了。他們哪里知道,敖順福是怕他精心編織的謊言被戳穿啊!
敖順福家住豐都縣高家鎮,小時候家里很窮,沒少得到鄉鄰的周濟。日子好過些后,帶著一份感恩的心,他特別樂善好施。早些年,他開了一家作坊式的木材加工廠,三峽大移民給他的木材加工廠創造了商機,那時他的收入還不錯。這幾年,移民搬遷基本結束,他的生意一落千丈。兩年前,他開始了資助貧困大學生的行動,為了讓受資助的學生和家長能坦然接受他的幫助,一直以來,他都對他們說:“我是開家具廠的。幫助你們,我有這能力!”事實上,為了保證每年花在3個學生身上的兩萬多元錢,他們夫妻倆省吃儉用,已經傾盡所有了。
但他怎么也沒想到,由于他們夫妻倆仁慈善良,這些年,不斷有人從他們那里賒賬購買木材和木制品,賒欠出去的貨款卻難以收回。家里的積蓄用光后,沒了周轉資金,2003年年底,他的木材加工廠不得不停產關門。
這一切,他對受助學生們守口如瓶。
現在,孩子們要上門來,眼看謊言要被揭穿,妻子陳萬淑默默地走到街上,把自己身上僅有的兩樣值錢東西——項鏈和手機作價1520元給賣了,這樣每個學生就有了500元的生活費。她還用20元零錢買了當年惟一的年貨:3斤豬肉,讓孩子們來的時候吃。
初五那天,胡坤一行走進敖家,很是吃驚:這哪是一個腰纏萬貫的老板的家啊!房子沒裝修不說,除了一臺破舊的小彩電,再也沒有其他像樣的家電。
吃午飯時,敖順福5歲的小女兒興奮地拍著手,說:“好安逸哦,有肉吃了!”幾個學生聽了面面相覷,難道他們一家人很少吃肉嗎?
3個懂事的學生放下了碗筷。敖順福只好揭穿了自己兩年來苦心編織的謊言。
看著3個泣不成聲的孩子,敖順福鄭重地說:“孩子們,你們只管好好學習,錢不用你們操心,叔還有一大筆貨款沒收回來。叔就是跑斷腿,也要把債討回來,供你們把大學讀完。”
為了你們這份情誼,我要重新站起來
春節過后,敖順福開始四處討債,但勞而無果。不久,敖順福的父親中風致癱,讀初中的兒子經常在學校打架……再后來,敖順福在生意上的最后希望也破滅了——早前他在鎮上的農貿市場投資修建的一批攤位,根本租不出去,血本無歸!那段時間,家里的米和菜,都要靠敖順福兩個賣小菜的妹妹資助。
妻子替敖順福作了一個痛苦的決定,暫停對3個貧困學生的資助。陳萬淑含著熱淚,在電話里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孩子們。
第二天,在鄰縣讀高三的代德超請假去看望敖順福,卻見到敖叔叔沒精打采地躺在床上。見到他,敖叔叔痛苦地說:“孩子啊,叔無能啊!那些債叔討不回來,幫不了你們了!”
代德超的心再一次被強烈地震撼了!回到學校,他就給四川外語學院的胡坤和遠在中國煤炭工業學院的余紅娓打了電話。3個孩子憂心如焚,他們在QQ上商量,該用什么方式幫敖叔叔走出困境。
一周后,敖順福收到了胡坤寫來的一封信。
“叔叔、嬸嬸,我是含著淚水在給你們寫信。當我用顫抖的手取出你們寄來的血汗錢,我心中的那份感動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叔叔、嬸嬸,今后,你們就把我當你們的女兒吧!有我在,您二老的晚年一定不會無依無靠,爺爺的病就不會沒錢治,弟弟妹妹就不會沒人管……”
短短一個多月,敖順福收到18封這樣的感恩信,敖順福冰冷的心漸漸蕩漾起暖流。
接著,一個更大的驚喜接踵而至,有人主動來還債了!原來,代德超得知一些欠債人的地址后,悄悄地去幫敖叔叔討債。他采取了和敖叔叔不同的討債策略。他找到欠債人的妻子或父母,不厭其煩地給他們講敖叔叔傾家蕩產背后的隱情,他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這樣感人肺腑的故事,誰會無動于衷?
讓敖順福更感意外的是,有一天,兒子鄭重其事地對他說:“爸,我再也不讓你為我操心了!”原來,兩個讀大學的姐姐,這幾個月來一直在給他寫信,溫柔、耐心、細致地開導和幫助他。
望著仿佛一下子長大、成熟了許多的兒子,敖順福的心里被陽光和激情充滿,他給3個受助學生打電話:“孩子們,難為你們的良苦用心啊!為了你們這份情誼,我要重新站起來。”
妻子看了那張報紙,又一次默許了他
2005年春節以后,敖順福向親戚朋友借了3萬余元,重新開始木材加工。
2005年7月,敖順福得知豐都縣十直鎮寨上村一個叫熊國勇的高中生成績十分優秀,但熊父患有心臟病,不能從事體力勞動,家里還有一個正讀大學的哥哥,全家人的生活和兄弟倆上學的費用全靠母親外出打工支撐。而現在,熊國勇的母親患上支氣管炎,不得不回家治療。熊國勇打算放棄學業,外出打工資助哥哥讀完大學。
敖順福又心動了,對妻子說:“我們得幫幫熊國勇。”
這回妻子不依了:“生意才剛剛有了起色,幫人也要量力而為呀!你看你,身體都垮了……”
那晚,敖順福給妻子講了他內心深處的那個隱痛:15歲時,因為家里窮,交不起學費,他不得不輟學回家。平日沉默寡言的父親一遍一遍地重復著一句話:“我這個當爹的沒能耐,耽誤了你一生啊!”
說到這里,敖順福熱淚盈眶:“幫一個孩子讀完書,就是給一個家留一個希望啊!再說,孩子們回報給我們的,那是多少錢也買不來的……”
第二天,敖順福拿上1200元錢直奔熊國勇就讀的學校。有感于敖順福的善舉,熊國勇的學校決定免掉熊國勇的學費,并讓其母親到學校做雜工。后來熊國勇不負所望,考上了中國政法大學。
2005年9月,由于長年累月的過度操勞,敖順福感覺全身不適。醫生告訴他,主要是疲勞過度引起的,要注意休息和營養。
回到家,敖順福告訴妻子,聽說重慶大學一個新生胡欽松,還有豐都縣名山鎮一個考上了復旦大學的女孩徐黎,都因家貧讀不起大學,他想幫助這兩個貧困學生。
“老敖啊,你這樣會把自己累死的!你不是剛從醫院回來嗎?”妻子的眼里充滿了憂慮和痛惜。
幾天后,敖順福從報上看到,外地有個農村父親,因為湊不齊兒子上大學的學費,覺得自己無能、對不起孩子,自殺了……他的心震顫起來:貧困學生的家長,因供不起孩子讀書會承受怎樣的心靈煎熬和折磨啊!
敖順福將那張報紙放在案頭,陳萬淑看了那則報道,明白了丈夫的心思,又一次默許了他。
今年7月,敖順福又決定資助即將進入大學的豐都中學貧困女生鎖小娟、陳蓉以及豐都二中貧困生李成。如今,除了已畢業了的胡坤和余紅娓,敖順福還要承擔8個大學生的學習和生活費用,每個月光生活費就要3000多元,這也是他木材加工廠的全部收入。給孩子們一個希望,敖順福散盡家財,依然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