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平說,他生活的轉折點在2003年。
那年8月,黃平在稻田中埋頭收割稻谷,炙熱的太陽和刺人的稻梗讓他十分難受。忽然,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傳來,抬頭一看,一臺橘紅色的鐵家伙,緩緩開進稻田,巨大的“嘴巴”吞噬著大片的稻谷,十幾分鐘,一畝稻谷就收割完了。
被機器神奇的力量驚呆了,黃平扔下鐮刀,拔腿追向那臺鐵家伙,他要看個明白。
黃平沒想到,就是他這拔腿一追,讓他握鐮刀的手,從此開上了機器,讓他從一個普通農民,逐漸成長為一名“全國最佳跨區機收作業能手”。
騎著摩托,追回一匹“鐵馬兒”
黃平今年35歲,家住長壽區葛蘭鎮天臺村。和許多普通的農家子弟一樣,黃平種過地、打過工、做過生意,但始終一無所成,眼看已是而立之年,他十分彷徨。
2003年秋收,黃平像往年一樣,回家幫父母割稻谷。看著老父老母被繁重的農活壓得整日佝僂著腰,他心痛如絞。
“快看,江蘇人的收割機來了!”稻田里忽然熱鬧起來,黃平抬頭一看,原來是鎮上從江蘇引來兩臺收割機,正在幫村民收割稻谷。
黃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扔下鐮刀,租來一輛摩托車,騎上摩托車跟著收割機轉悠了一天。當晚,黃平躺在床上興奮難眠:一臺收割機一天收割了30畝稻谷,掙了足足2400元錢。
第二天一早,黃平就跑到區農機部門打聽購買收割機的信息。工作人員告訴他,一臺收割機大約20萬元,市、區兩級財政補貼50%,自己只需花10萬元左右。
黃平不放心,又獨自跑到網吧上網查詢。他留意到,在浙江、江蘇一帶,有一部分農民丟掉鋤頭,開著收割機到全國各地收割,紛紛走上了康莊大道。“農業機械化,正在慢慢普及……”黃平牢牢記住了這句話,他察覺到,一個創業機會悄悄降臨了。
回到家里,黃平翻出存折。“10萬元不是小數目!誰知道那機器有用沒用!我不同意賠上一個家!”妻子強烈反對。親戚朋友也紛紛勸說黃平放棄,說那東西成本高,還是自己割稻子實在。
“一臺機器頂幾十上百個人,看得見摸得著,浙江人靠它致了富,誰說沒有用!”黃平堅定地勸說啼哭的妻子,把“請人割稻”和“機器割稻”的對比經濟賬,算了一遍又一遍。
次年5月,他東拼西借,到成都購買了一臺收割機和一輛大卡車。
購好機器后,黃平沒有立刻回長壽,而是留在成都,跟著當地師傅,到田間地頭邊干邊學,3天后學成而歸。天臺村沸騰了,黃平成了長壽第一個購買收割機的農民。
人們笑稱,黃平騎著摩托追回一匹“鐵馬兒”。
算著“割稻賬”,跑遍9個省
轉眼到了8月,秋收開始了。黃平摩拳擦掌,以為大顯身手的時機到了。但沒想到的是,秋收開始了5天,竟然沒有一個人愿意請他的“鐵馬兒”割稻谷。
機器不用,豈不是一堆廢鐵?黃平急成熱鍋上的螞蟻,跑到地里和鄉親們吹牛“刺探軍情”。很快他明白了,鄉親們對機收農作物還不了解,一是舍不得花錢,二是怕機收會拋灑谷粒,減少收成。當時,區農機部門一項統計數據顯示:長壽區農機化綜合水平為10.88%,其中機收僅為0.76%。
解開鄉親們思想上的疙瘩是關鍵。
黃平再一次拿出買機器時的倔勁,騎上摩托,風風火火地招呼周邊的村民到自己家的稻田旁:他要開一個“收割現場會”。在現場,他不僅邀請村民登上收割機,跟他一起感受大片收割的速度和效率,還請村民親自檢查,確信收割機不會拋灑谷粒。
跳下收割機,他顧不得擦汗,給鄉親們挨個遞上煙,笑瞇瞇算起了一筆對比鮮明的“割稻賬”:請人收割,每畝地需要150元,并有一些附加支出,地遠要加錢,脫粒要加錢;吃飯、抽煙、喝酒都得花錢,三四個人累得半死,一天才割上一畝稻谷。而機器收割,一畝地只要75元錢,從收割到脫粒流水作業,一畝地十幾分鐘就收割完了,機器不抽煙也不喝酒,又省了一筆開支。
看著鄉親們遲疑的目光慢慢轉變為贊許,黃平知道,精確明白的“割稻賬”起了作用。漸漸地,上門請他收割的人多起來,收割機的神奇在村民口中一傳十,十傳百。
半個月后,長壽本地的秋收基本結束。有村民擔心地問黃平,看,虧了吧,這大家伙就用得上這么半個月。黃平卻胸有成竹地搖搖頭。幾天后,他開著卡車,載著自己的收割機,跟著一個浙江“麥客”到湖北一帶割麥子去了。
黃平走出了長壽,開始他走南闖北的“現代麥客”生活。
第一年,黃平就算著他那筆精確明白的“割稻賬”,走遍了9個省。膽大心細的黃平,不僅虛心向浙江師傅請教,還上網查詢各地的農作物成熟時間,很快就摸索出了一條收割路線:每年5月開始,到西昌、成都、陜西收割麥子→回重慶收割麥子→到廣東、廣西收割早稻→回重慶收割稻谷→到湖北收割稻谷→到浙江、江蘇、上海收割稻谷→到廣西、廣東收割晚稻。走了一大圈,回到家里,正好趕上過年。
第二年,黃平就出師了,還鼓勵海棠鎮農民卓家宇和葛蘭鎮另一村民分別購買了收割機,3人聯合組成“長壽收割團”,雄赳赳氣昂昂地開向全國各地。
讓機器解放農民兄弟的勞動力
開收割機很苦,餐風露宿、長年奔波,黃平說,他曾經想過放棄。可是后來發生的一件事,改變了他的想法。
2005年夏天,黃平一行到浙江一個村去收割稻谷。村里有一戶農家,一家3口人,兒子有精神病,老伴是殘疾人,剛摔傷了腰的老漢一把一把地抹著眼淚,請求村里的人幫著收割稻谷——家里3口人,就靠著那兩畝地的稻谷糊口呀!
黃平當時眼睛就濕潤了,他似乎看到家鄉被累彎腰的老父老母。“大爺,我幫你割,一分錢不收。”黃平操著半生的普通話說。老人家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不到半個小時,黃平麻利地幫老漢割完了稻谷。聞訊而來的鄉親們,七手八腳幫忙收拾、搬運。
“小伙子,你們熱心腸,我們村里的稻谷你們包了,不著急,慢慢割!”黃平沒想到,質樸的村民被他們感動了,客氣地請走了來自其他地方的收割手,把全村的稻谷都留給黃平一行收割,還不壓半點價。
“人是有感情的。”黃平回憶起這段往事,仍然為村民的質樸感動,“我是農民,面朝黃土背朝天,我太清楚農民種地有多苦,有多渴望機器去解放他們的勞動力!”
黃平意識到,自己不僅是在掙錢,也在幫助農家兄弟。他更加重視自己的職業操守,收費公道,凡事盡心盡力。
這一年,黃平被評為了“全國最佳跨區機收作業能手”。
跑遍了大江南北,黃平的眼界日益寬廣,經驗也更加豐富,幫助農民兄弟的念頭更加強烈。2005年,他收下4個來自巴南區石崗鎮的年輕人做徒弟。
黃平非常重視第一次帶徒弟,他帶著4個弟子,下到田間地頭,手把手地悉心指導。空閑下來,就把自己外出收割的一些經驗、教訓講給徒弟聽。不到4天,4個徒弟先后學成歸去。
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在黃平的帶動下,長壽區各地農民購買農機的積極性高漲起來,2005年,全區購買收割機的數量達到了11臺,比2004年增加了8臺。
如今,黃平每年都期待著金燦燦的秋收季節。每到秋收,他又期待著更多的人駕駛著收割機,與他一道開赴全國各地,一同享受收獲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