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電視片《孫子兵法》在全國熱播之后,人們對孫子兵家思想的研究過程中,有一種研究觀點認為孫子的愛兵思想實為大仁不仁,因為孫子的最終原則是為統治階級服務,本文就電視片中所體現的孫子觀點,結合古代諸杰出兵家代表人物的兵家觀點以及古代政治家的政治觀點,證實了孫子提出愛兵思想在歷史上的積極意義與其對后世所產生的深遠影響,同時作者強調了對問題的認識不應以偏概全。
[關鍵詞]孫子 大仁不仁 愛兵思想 以偏概全 典范
孫子以其善戰而稱雄天下,古往今來人們敬慕其才,冠之曰“兵神”,因為孫子不但創造了諸多類似“增兵減灶”的戰爭神話,同時也為我們留下了豐厚的文化遺產。七十二集電視連續劇《孫子兵法》就是通過形象來詮釋孫子的兵家精神。
我們在電視片中看到這樣一個小故事:在一次征戰中,由于一些士卒不服水土,身上都長滿了膿瘡。每到晚上,士卒們都聚集在篝火前休息的時候,有膿瘡的士兵們就要用手向外擠膿水。一日,一位19歲的青年士卒也在動手擠已經潰爛了的膿瘡。這時,大將軍走了過來,與士卒們同坐一處,談笑風生。當他看到了那位士卒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就坐在他身邊,用嘴將士卒瘡里的膿水吸了出來。當時,所有的士卒都淚流滿面,而那個19歲的青年,早已泣不成聲。第二天,有人將這一消息傳給他的母親,不料想,該母大放悲聲,云:“吾兒不久矣。”傳信的人感到困惑,說:“大將軍對你兒子照顧得那么好,你該高興才對,為什么還哭了呢?”其母曰:“你有所不知,一年前,我兒子的父親也在軍隊里,也生了膿瘡,也是一位大將軍用嘴給他吸了膿水,他父親也是感動得淚流滿面,第二天,便戰死在沙場了。今天吾兒與他的父親一樣,這還會回來嗎?”演員的演技與歷史故事做到了完美的結合,令觀眾大流其同情之淚,在“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如是說中,有一種觀點為“大仁不仁”之說,其實意為孫子的愛兵思想并非是施仁政,而恰恰相反,實為不仁,因為孫子的目的是需要士卒在“仁”的感召下去拼死作戰,而戰爭最后的既得利益者是統治階級。在封建社會畢竟一位婦道人家難以把國家利益與兒子的生死放在一起進行比較。她的兒子一旦死亡,她的天就塌了。孫子處于封建社會,為統治階級帥兵征戰,都是為了封建君主的利益,而最終受到傷害的肯定還是老百姓。筆者盡管學識淺陋,但是也不甘茍同此觀點,本人認為,這種論點就是犯了以偏概全的錯誤。所謂偏,就是只注視局部利益忽視全局利益;只苛求近似理想化的完美,而忘記了現實所演繹的生存真理:只看重其自然結成的果,否定了主客體之間的主觀能動性的互動關系;只從表象看待問題、分析問題,而沒有從客觀實際出發全方位認識問題:過多注意了表層次的階級區分與人類個性,忽視了情感的生成與人類共性。看問題需要全面,特別是看待歷史問題,更是不能以現代人的是非觀來苛求前人,否則就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很顯然,如果大將軍不為那位青年士卒吸吮傷口,19歲的士卒在全軍覆沒的殘局之下仍難以逃出死劫。在戰敗之際,為將者自己都不能獨善其身,況士兵乎?大將軍就是不吸吮士卒的傷口,按照當時的歷史環境而言,臨陣士卒在生死關頭不能或者不敢不盡力,也不可能陣前倒戈。我們承認這一點,為將者的懷柔政策真的是從戰略出發,因為他需要征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是全軍上下!大將軍臟了嘴巴,卻在“死地”將待死的士卒擰成一股繩,謀求一種“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戰爭境界,這些都應該認為是積極的、進步的、無可非議的。為將者是為君主打仗,而君主代表的是國家的利益,如果君主的利益不存在了,國家就等同于滅亡(限于封建社會),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倘若大將軍不是從積極的角度調動士卒的士氣,而是簡單、租暴地迫使士卒進入戰場,那么類似于張飛的“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尷尬局面就可能出現,而這應該是失敗的反面教材。
其實,孫子的愛兵思想,在《孫子兵法》中處處可見,尤其是他在《地形篇第十》中對將帥們提出了這樣直白的要求:“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孫子認為,將帥善待士卒就像對待嬰兒一樣,那么士卒就會同將帥一起共赴險境難關。赴深溪,在這里指危險地帶;將帥對待士卒能像自己的“愛子”一樣,那么士卒就會在戰場上同將帥同生共死。
常言道,西方的“仁”源于宗教,東方的“仁”源于傳統文化。我們還可以在其他的兵家著作中看到“大仁”的教誨。在《六韜》中的“立將篇”有這樣的論述:“見其虛則進,見其實則止,勿以三軍為眾而輕敵,勿以受命為重而必死,勿以身貴而賤人,勿以獨見而違眾,勿以辯說為必然。士未坐勿坐,士未食勿食,寒暑必同。如此,土卒必盡其死力。”《六韜》為我國宋代的“武經”之一,更是我國古代著名的兵家代表作,《六韜》作者認為,見敵人薄弱環節就進攻,見敵人壁壘森嚴就停止。不可認為我軍人多就輕視敵人,不可認為接受君命任務重大的就盲目拼命,不可認為自己身居高位就小看別人,不可固執己見、一意孤行而違背眾人的意愿,不可輕信他人詭辯游說者的話為事實。士卒沒有坐下為將者不可先坐,士卒沒有吃飯為將者不可先吃,冷暖都要與士卒一致。只有這樣,士卒們一定會在戰場上盡死效力,同為將者一起英勇作戰。無獨有偶,《諸葛亮兵法》的“將情”篇,也有這方面精到的論述,“夫為將之道,軍井未汲,將不言渴:軍食未熟,將不言饑;軍火未然,將不言寒;軍幕未施,將不言困;夏不操扇,雨不張蓋,與眾同也。”大意為既然身為將帥,那么在日常的生活作風上還要注意一些細枝末節:軍營中的水井還沒有打上水來,士卒們還沒有先暍時,身為將帥的就不能先喊口渴:給士卒吃的飯沒有煮好,士卒還沒有吃飯時,將帥也不能先喊饑餓;軍營中取暖所用的火堆還沒有點燃,士卒也很寒冷的情況下,將帥也不能先叫寒冷;軍營中供士卒休息的帳蓬還沒有搭造完畢,將帥也不能先說困倦:夏天酷熱,將帥輕易不要用扇子掮風;天上下雨,將帥也不能先撐傘避雨,總之,在各種生活問題上都要處處與士卒一樣。
以上諸論都有一個明確的愛兵思想,就是要擺正將領和士卒之間的關系,尤其是在戰場上,將領和士卒同甘共苦的重要性和應起到的作用,是為大仁,也是將軍與士卒在戰場上、在生與死的考驗面前,在共同的利益最大化的原則下達到的新的和諧。
當然,我們了解孫子的愛兵思想不能斷章取義,要結合上下文的邏輯關系來思考這個問題。孫子在明示“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孫子在下文還著重強調,真正的愛兵還要從嚴要求,“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厚而不能使,譬若驕子,不可用也。”從戰爭的觀點出發,將帥對待士卒如果只知厚養不能使用,只知溺愛,而不能教育。士卒行為乖張不羈。違法亂紀而不能約束懲治。過份溺愛士卒,不加管束,使士卒受溺愛、成為驕慣成性的驕子,這樣的軍隊就會象嬌生慣養的子女一樣,是不能用來作戰的。你看,孫子在這里指出了客觀事物的兩面性,即愛兵如己出,還要嚴加管理,致使其行為合乎規范,所謂規范,就是齊勇若一,在戰場上用起來得心應手。其實這也可謂是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在這一點上,孫子的愛兵思想與《子產論政寬猛》中國君對百姓治理的方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子產論政寬猛》其文曰:“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寬為善待百姓,猛為嚴厲管制百姓,一寬一嚴,剛柔并濟才是治理國家的最好辦法。因為“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則多死焉。故寬難。”此意為只有那些有德行的人、高品質的君主才能以寬大使百姓服從,次一等的統治者就不如用嚴厲的力法管理百姓。火性猛烈,容易傷人,百姓望見就畏懼它、害怕它,就會小心謹慎,因此死于火的百姓很少。水懦弱,百姓輕視水,不會從心里尊重它而玩弄它,所以死于水的人很多。因此寬大很難治理國家。子產治理國家的理念與孫子治理軍隊的方法是同一個道理。一為古代政治家,一為古代軍事家,在各自的研究領域內認識問題、分析問題的角度不謀而合,看來大道是相通的。
簡言之,孫子的愛兵思想無可厚非,從尊重士卒、愛護士卒的角度出發,是為大仁,因為在古代的軍隊里,士卒來自最基層,他們是一種缺乏被關懷的弱勢群體,除了沖鋒陷陣之外,其它的一些心理需求往往被漠視,久而久之,這樣的軍隊就形成了畸形的戰斗力,一旦面臨生死抉擇,勝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為將者日常忽視了每個客體的主觀能動性,這應該是兵家一大忌。毛澤東熟讀《孫子兵法》,他能深刻領會孫子的愛兵思想,所以他提出了“我們的干部要關心每一個戰士,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但是不要忘記,與此并存的還有著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無論是古代的軍事家還是現代的政治家,愛兵的思想幾乎是同出一轍,可見其重要性所在,應該這樣比喻,倘若優秀的、百戰百勝的將者為“兵神”,那么千千萬萬的默默無聞的第一線的士兵應為“軍魂”,“兵神”若想創造戰爭的神話,就必須真心實意地去關心、愛護“軍魂”,他們才是取得勝利的根本保證。
孫子的愛兵思想是唯物主義的,是兵家杰出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