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啟蒙到革命：陳獨秀的現代化思想及其演變

[摘要]陳獨秀是二十世紀中國現代化思想大轉變中最具代表性的時代人物，他的現代化思想不僅對1915—1927年期間的中國思想面貌產生了深刻影響，而且縮短了中國思想界從民主主義向馬克思主義轉變的歷史過程。陳獨秀的現代化思想始終貫穿著國民性和政治革命這兩大主題，早期傾向于改造國民性，重視人的現代化，晚期專注于社會革命，重視政治現代化。陳獨秀認為政治制度是可以跳躍發展的，中國的政治現代化應該采取激進的革命的方武，走社會主義道路。但他同時認為經濟制度和“作為意識形態的文化的創造”必須是循序的而非跳躍的，不能速成。陳獨秀關于中國現代化的思考許多都是世紀性的重大課題，具有強大的時代穿透力和現實的指導意義。

[關鍵詞]陳獨秀；現代化思想；演變

[中國分類號]D8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7)10-0065-04

從1915至1927年，中國社會進入了一個政治動蕩、思想爭鳴的過渡時期。這期間，社會思潮的總體趨勢是從民主主義走向馬克思主義。如果說文化精英們始終推動著中國社會思潮向前奔涌，那么陳獨秀的思想無疑拓展了當時精英和大眾的文化視野。

近代中國社會的兩大根本性變化，即半殖民地化和資本主義的初萌與發展，是與兩大課題即民族獨立和現代化相對應的。恩格斯指出， “一個大民族，只要還沒有民族獨立。歷史地看，就甚至不能比較嚴肅地討論任何內政問題。”在救亡運動中，陳獨秀高舉愛國主義與現代主義(民主與科學)兩大旗幟，以愛國主義激發民氣求生存，以現代主義啟發民智求發展，成為中國現代史上一位杰出的思想啟蒙者和馬克思主義傳播者。

一、從國民決定論到政治引導論

陳獨秀未曾用過“現代化”一詞，他更多地使用“歷史進化”、“社會進化”、“歐化”、“工業化”來表達“現代化”的語義，但他所思、所想、所為之奮斗的，都是志在改變中國傳統社會、實現社會根本變革的現代化問題。可以用“介紹西學，改造社會，除舊布新，圖謀建國”來概括陳獨秀的現代化思想，他在其論著中對中國現代化的目標和道路等進行了系統論述，并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

美國社會學家A·英格爾斯強調社會發展的最終要求是人在素質上的變化，任何國家和社會只片面重視工業化和經濟現代化是不夠的，如果社會成員沒有從心里、思想和行為方式上實現由傳統到現代的轉變，不能使自己具備現代人格，現代品質，這個國家就不能成功地從一個落后的國家跨入自身具備持續發展能力的現代化國家行列。

如果說1902年梁啟超提出的“新民”說只是關于現代人特征的朦朧想象，那么“五四”前后陳獨秀對“現代人”的特征已經有了較為完整的論述，即：自主的而非奴隸的；進步的而非保守的；進取的而非退隱的；世界的而非鎖國的；實利的而非虛文的；科學的而非想象的。據此，似乎可以說中國早期現代化中關于人的現代化的思想是陳獨秀首先提出來的。陳獨秀不僅論證了“現代人”的特征，而且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國民決定論，從而為“五四”新文化運動奠定了理論基礎。所謂國民決定論，按陳獨秀的表述，即“凡是一國的興亡，都是隨著國民性質的好歹轉移”，認為國民性是國家存亡和發展的關鍵。陳獨秀認為中國“以積重難返之勢，處激烈競爭之秋”，境況極為嚴峻，因此，“欲圖根本之救亡，所需乎為國民性質行為之改善，視所需乎為國獻身之烈士，其量尤廣，其勢尤迫”。陳獨秀不止一次地提出“吾人首先當以新其心血，以新人格，以新國家，以新社會，以新家庭，以新民族，必適民族更新，吾人之愿始償”。可見陳獨秀的現代化思想是人本主義的，他非常重視人的現代化在改造中國傳統社會乃至政治文化方面的重要性。

1916年，陳獨秀在對康有為尊孔復辟思想進行批判時，逐漸由國民決定論轉向了政治引導論。可以說，在國民性與政治的關系問題上，從國民決定論向政治引導論的轉變是陳獨秀現代化思想變遷的主要脈絡，他認為改造國民性質，塑造中華民族的現代人格，應與政治改造結合起來，二者互為表里，現代化才有望取得成功。康有為只是一個政治發展與國民程度相適應的國民程度論者，認為“今之中國武人專政，國民無力實行共和，徒慕共和之虛名，必至招亂而亡國”。而陳獨秀在“五四”之后為尋找啟蒙不果的癥結，重新對啟蒙的對象進行分析，發現，“中國社會史上的現象真算得與眾不同，上面是極專制的政府，下面是投放任的人民，除訴訟納稅以外，政府和人民幾乎不發生關系。”進而相當深刻地認識到“人民程度政治之進化，乃互為因果，未可徒責一方者也。”

顯然，陳獨秀已認識到國民素質與政治變革必須同時進行，“蓋一群之進化，其根本固在教育、實業，而不在政治，然亦必政治進化在水平線以上，然后，教育、實業始有發展之余地……而今而后，國民生活倘不加入政治彩色，倘不以全力解決政治問題，則必無教育、實業可言，終于昏弱消亡而已”。在陳獨秀的思想里，一方面，國民性質是共和政治存廢的基礎，因為在“風氣不通，民智不開”的社會背景下進行制度革命，必然會招致制度的失敗。“政治革命是要出于有知識、有職業的市民，社會革命是要出于有組織的生產勞動者，然后才有效果”。另一方面，僅專注于國民性質的改造顯然是不夠的，“非從政治上、教育上實行嚴格的干涉主義，我中華民族腐敗墮落將永無救治之日”。

二、從文化批判到社會變革

在“五四”啟蒙中，文化現代主義中的反傳統傾向容易引起民眾的反對，新文化運動鼓吹的文化現代化實際上陷入了困窘，這使中國先進知識分子對“五四”啟蒙感到困惑與失望，陳獨秀就曾表示，對于“吾國革新的希望，不禁抱了無限的悲觀。”對于“五四”時期提出的“德先生”和“賽先生”不能在人民群眾中落地生根的主要原因，夏衍認為“一是我們始終在文化層次里兜圈子，而沒有涉及到經濟基礎的變革；二是中國有兩千年的文化傳統，這種傳統又是金玉和糟粕共存。從文化人類學的觀點看，要完全徹底地與民族傳統絕裂，也是不可能的，加上中國是一個文盲多，國民素質很低的大國，不經過由農漸化為工，由自己自足的小農經濟經過工業化，現代化，逐漸提高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和文化素質，真正的新文化是建立不起來的”。

這就是說，不以實踐的方式對文化所依賴生存的社會結構實行根本改造，文化批判不但不會有重大成果，還會發生偏向。“五四”以后，陳獨秀關于國民現代化的思想有了新的發展。他認識到社會是人的生存環境，而人又是社會變革的主導力量。改造人必須先改造社會，要想改革社會“非從社會一般制度上著手不可”。因此，他的思想經歷了從改造人到改造人所生存的社會的變化過程。陳獨秀把社會發展比喻為行船，一須定方向，二須努力， “改造社會和行船一樣，定方向與努力二者缺一不可”。也就是說，社會現代化既是目標又是過程，是二者的統一。陳獨秀理想中的新時代社會是“誠實的，進步的，積極的，自由的，平等的，創造的，美的，和平的，相愛互助的，勞動而愉快的，全社會幸福的時代和社會。”1920年2月12日，陳獨秀在武昌文化大學講演中指出，政治上的民治主義，經濟上的社會主義，社會上的平等主義，道德上的博愛主義，文學上的白話文是體現時代精神價值(德莫克拉西，的中國社會的發展方向。

然而，社會變革仍然要以國民性改造為基礎。國民的政治、文化品質的提升是資產階級民主政治的群眾基礎，其對群眾的政治覺悟、文化程度的要求不是降低了而是更高了。在這個思想指導下，陳獨秀放下“先覺哲人”的架子，去研究和解決工人農民的切身疾苦，組織民眾把國民運動引向反帝反封建的方向，這是新啟蒙所找到的一條社會動員的成功道路，初步解決了利用現代化的民眾資源的問題，實質是用“人的現代化”的理論來促進思想和行為模式的社會深度變化。

陳獨秀研究分析了近代史上戊戌變法、義和團運動、辛亥革命、“五四”運動等有廣大民眾參加的歷史事件的經驗教訓，認為“以上四個國民運動都是小資產階級(包括知識階級在內)獨唱的舞臺，也就是屢次失敗的根本原因”。從而得出“二十年來國民運動給我們的總教訓是：社會各階級中，只有人類最后一階段——無產階級是最不妥協的革命階級”的結論。

另一方面，陳獨秀認識到“在農業的中國，農民之衰落幾等手民族之危亡，”因此，國民運動如果得不到農民的支持將失去民眾的基礎，重蹈辛亥革命失敗的覆轍。1923年，陳獨秀專門對農民、農民與國民運動的關系問題作了研究分析，寫下《中國農民問題》一文，強調不可忽視農民的力量，“農民的大群眾，在目前已經是國民革命一種偉大的潛勢力，所以在中國目前需要的而且是可能的國民運動中，不可漠視農民問題”。所以“中國共產黨若離開農民，很難成為一個大的群眾黨”，“無產階級在東方諸經濟落后國的運動若得不到貧農群眾的協助，很難成就革命的工作。”

陳獨秀強調了黨對農民運動的領導權，強調中國共產黨在農民中發展組織的重要性。在《中共第三次中央擴大執委會議決案》中說：“我們，在一切農民運動中，應努力取得指導的地位，應在每一個最低級的農會內，均有本黨支部的組織，為這個農會行動指導的核心”。希望農民在農民運動中逐步提高自身的政治覺悟，成為民族解放運動中的主要勢力。

可以說，陳獨秀關于農民根性的認識與馬克思關于農民階級固有缺陷的分析是基本一致的，他認為“任何民族中封建社會時代的農民，他們的思想都不免頑舊迷信的色彩，他們的行動往往遍于破壞而不免野蠻，這本是落后的農民原始的暴動之本色，”農民是帶有妥協性的“友軍”，要受無產階級這個“督戰者”的督促。實際上，陳獨秀已經提出了新民主主義路線的初步設想。特別是，陳獨秀晚年非常重視農民的解放問題，他把農民的解放作為民主革命所要完成的主要任務之一，“因為非如此不能根本摧毀封建的社會勢力，繁榮本國工業的國內市場。”對農業社會的主體——農民的改造是所有農業國現代化面臨的基本問題。

三、從資產階級民主主義到馬克思主義

“五四”運動是新舊民主主義革命的分水嶺，也是促成陳獨秀思想和角色轉變的歷史事件。“五四”啟蒙時期文化現代主義的局限性，充分說明真正能夠喚起民眾改造社會的不是西方自由主義，而是“反西方主義”的馬克思主義。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促使陳獨秀在世界觀上開始從歷史唯心主義轉向歷史唯物主義，在思想上從資產階級民主主義轉向馬克思主義，角色上發生了從熱衷于啟蒙的思想家轉向從事黨派活動的政治家。從資產階級民主主義向馬克思主義的轉變并不是陳獨秀一個人的思想軌跡，這樣的變化同樣發生在同一時代的其他人身上，毛澤東、周恩來等一批中國最初的馬克思主義者都經歷了這一思想的變化歷程，這已成為這個時代的思想特征。

“五四”以后，中國進步知識分子接受馬克思主義，走出啟蒙困境開始“向左轉”，是基于三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啟蒙運動陷入困境；二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打碎西方理想主義；三是俄國十月革命展示了新的社會前景和發展道路。中共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之后，為消除國內一些人對蘇俄共產主義的誤解和恐懼，陳獨秀于1923年10月31日撰文《蘇俄六周》，批判了當時國內的兩種觀點，一是“妄想俄國一經革命，共產自由的天國便當涌出”；一是“以為中國若再革命，必蹈俄國紊亂苦困的覆轍”。指明共產社會“非旦夕所能成，因為俄國革命不能即實現共產社會，便失望而悲觀，這未免把共產社會看得不值錢，而對于俄國革命也未免太樂觀了”。蘇俄的社會“不但比中國，比歐美哪國都好：經濟的恐慌是沒有的；政治的陰謀與暗斗是沒有的；國家的財政是有嚴格預算決算的；城鄉間的生活必需品是可以自給的；六年未曾借過一文外債……”。陳在文中所列舉的蘇維埃的政治、經濟、人民生活諸方面的現實圖景無疑對深處政治、經濟、民族危機，人民生活水深火熱，外債無以復加的中國具有極大的吸引力。

1923年5月陳獨秀在廣東高師所作“關于社會主義問題”的講演中提出，“社會組織進化的歷程，是從漁獵時代酋長時代，進而以農為上的封建時代，由農業、手工業時代進而為機器工業時代，即資本主義時代，這個進化歷程的變遷，純是客觀的境界，不是主觀的要求”，“社會歷史的進化，叫我們不能不相信社會主義”。“社會主義要起來代替共和政治，也是和當年共和政治起來代替封建制度一樣，按諸新陳代謝的公例，都是不可逃的命運。由封建而共和，由共和而社會主義，這是社會進化一定的軌道，中國也難以獨易。”

陳獨秀認為政治現代化應放在優先位置，提出以革命的手段實從共和向社會主義的轉變，從而徹底改造中國傳統社會。

他說，“我們為什么要革命?是因為現在的社會制度和分子不良用和平的方法改造不了才取革命的手段，革命不過是手段不是目的，除舊布新才是目的”。陳獨秀開始把政治革命和社會革命結合起來，提出了“政治革命和社會革命共同勝利論”。他認為，“若不經過階級戰爭，若不經過勞動階級占領權力階級的時代，德莫克拉西必然永遠是資產階級的專有物，也即是資產階級永遠把持政權抵制勞動階級的利器”，但是，“我們要明白人類本性的確有很惡的一部分，決不單是改造社會制度可以根本鏟除的……制度變了，制度所造成的人類專己自私的野心，一眼斷然不易消滅”。以變革政治制度的政治革命所建立的新制度，如果沒有廣泛的社會基礎、群眾基礎，那么新制度將不與群眾發生關系，政治制度的進步代替不了社會的進步，所以與政治革命相比較，陳獨秀更加傾心于社會革命的勝利。

陳獨秀提出中國的現代化必須走社會主義道路。他認為“資本主義在歐美已經由發達而傾于崩壞了，在中國才開始發達，而他的性質必然的罪惡也照例扮演出來了，代他而起的自然是社會主義的生產方法”。他指出，社會主義是更高層次的現代化，是資本主義的進化方向；西方資本主義文明雖然物質科學進步但倫理道德淪喪；資本主義的民主是少數人的民主自由，社會主義是多數人的民主自由，社會主義是人人平等的理想社會；資本主義一面固然增加富力一面也增加貧窮，資本主義的生產分配方法不良，包到了自身不能救濟自身的危機必然崩潰的命運，代他而起的自然是社會主義的生產分配方法，才能避免剩余價值，剩余生產等弊病。

歐戰后，由于資本主義的歐美與社會主義的蘇俄呈現出衰與榮各種相反的社會狀態，陳獨秀在對比兩種道路后提出，中國建設社會主義既是可能的，又是必要的。因為“一是救濟中國斷不能不發展實業，但采用在歐美已經造成實業界危機的資本主義來發展中國的實業，未免太無謀了；二是中國全民族對于歐美各國是站在勞動的地位，只有勞動階級勝利，才能救濟中國的危機與不獨立。”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之日就確定了社會主義的發展方向，次年中共二大又提出了黨的最高綱領“鏟除私有財產制度，漸次達到共產主義”，陳獨秀稱之為“終極目標”。

四、關于中國現代化發展方式的辯證思考

陳獨秀是中國思想現代化的領軍人物。陳獨秀的現代化思想，始終圍繞著國民性質改造和社會政治變革這兩大主題，早期傾向于改造國民性質，重視人的現代化問題，晚期專注于社會革命，重視政治現代化問題。他認為政治現代化是“造成新時代一種必經的過程”，也是“發展新社會的一種有用的工具。”世界政治現代化的潮流就是“由專制政治，趨于自由政治；由個人政治，趨于國民政治；由官僚政治，趨于自治政治。”政治革命是有步驟的，從“開明專制”通向完全民主。政治民主化是陳獨秀政治現代化思想的靈魂，他認為真正的民主是社會主義多數人的民主而非資本主義少數人的民主，二十世紀的“德莫克拉西”乃是“被征服的新興勞動階級因為自身的共同利害，對于征服階級的財產工商界要求權利的旗幟”。

在關于現代化如何發展的問題上，陳獨秀在1922年曾經有一個設計，稱之為“造國的程序”，晚年他又以“我們建國的概念”重復了這個發展程序：民族的國家獨立與統一；立憲政治之確立；民族工業之發展；農民解放。除特別提出農民的解放外，基本上把中國的現代化步驟分為民族的獨立與統一和政治與經濟的現代化兩個步驟，其中前者是后者的前提條件，后者是前者的根本保證。在政治與經濟的現代化中，政治民主化先于經濟工業化，這一順序已被歷史所驗證，晚年陳獨秀對其現代化的發展程序逐一作了解釋，說：“為什么要國家獨立與統一?因為非脫離國外非民主的壓迫和國內的分裂，一切經濟政治都不能自由發展，為什么要確立憲法政治?因為非如此不能確定政府的權限，保障人民的權利，使全國人民的智力和道德能夠普遍發展，以增強整個國家的力量；為什么要發展工業?因為非如此不能增高國家的物質的力量和提高人民的生活與文化，以減殺整個民族文化方面的落后性；為什么要解放農民?因為非如此不能根本摧毀封建的社會勢力，繁榮本國工業的國內市場”。

由于社會主義國家基本都是在資本主義不發達的農業社會崛起的，這種跨越資本主義發展階段的歷史事實引發了世界理論界對社會發展方式的討論。陳獨秀曾經對是循序的還是跳躍的社會發展方式有過深入的思考。他說：“像中國這樣知識幼稚沒有組織的民族，外面政治的經濟的侵略又一天緊迫似一天，若不取急進的Revolutin，時間上是否容我們漸進的Evolution呢?”顯然，救亡的危機意識增強了跳躍發展的緊迫感，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又產生了超越資本主義的使命感。政治現代化必須采取革命道路才能實現，革命無疑是促成社會組織“頓變”的最有力方法。陳獨秀說：“在如流不息的漸變中，積諸多復雜的因果關系，往往現出組織上的頓變，革命便是這種頓變的代名詞。在每個進化階段新舊頓變時，都免不了革命戰爭，革命之所以稱之為神圣事業……乃因為他是表示人類社會組織進化之最顯著的現象，他是推進人類社會組織進化之最有力的方法”。

雖然陳獨秀主張政治現代化應該采取激進的革命的方式，促成組織上的“頓變”，但他同時認識到，政治、經濟和文化意識形態的發展不是同步的，應該采取不同的發展方式。政治制度可以跳躍發展，經濟制度則必須是循序的而非跳躍的，作為意識形態的文化的創造也“決不是短時間可以得著效果的事，需要不斷地努力，決不可以有速成之癖。”作為陳獨秀晚年思想中最為閃光的部分，這個思想真正經受住了歷史的考驗。

五、結語

陳獨秀的現代化思想對中國的歷史進程產生了重要影響，至少有兩點是可以確定的：一是陳獨秀是二十世紀中國現代化思想大轉變中最具代表性的時代人物；二是陳獨秀縮短了中國思想界從民主主義向馬克思主義轉變的歷史過程。陳獨秀關于中國現代化的思考許多都是世紀性的重大課題，盡管其中不乏認識的局限和偏見，但絲毫不影響它的時代穿透力和現實的指導意義。陳獨秀作為“五四”啟蒙的旗手和馬克思主義的傳播者，不僅啟發了整整一代人的思想覺悟，而且為中國現代化確立了社會主義方向，其歷史貢獻應該予以充分肯定。

[責任編輯：黎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