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面對西方強勢文化的重壓,在中國第四次翻譯高潮中,中國譯者在中外互譯中應采取何種策略,從而有利于繁榮和弘揚漢語文化,提升其與西方語言文化平等對話的權力?本文作者以韋努提提出的“歸化”、“異化”兩種翻譯策略為出發點,就此提出了個人見解,并加以分析和闡述。
關鍵詞:歸化 異化 歸異互補
1 引言
中國的翻譯在歷史上曾出現過三次高潮:東漢至唐宋的佛經翻譯,明末清初的科技翻譯和鴉片戰爭至“五四”的西學翻譯。至“五四”以來,“歸化”翻譯基本上占據主導地位,而且該傾向在嚴復的“信、達、雅”之說,傅雷的“神似”之說,以及錢鐘書的“化境”之說的推動下,不斷加強并延續至今。究其原因大致有兩點:一是受中國文化在歷史上大部分時間處于強勢的影響,自認為漢語文化博大精深,自然可以海納百川;二是對翻譯與文化的關系認識不深。如今,隨著信息時代的來臨,以及中國改革開放的進一步深入,我國已經進入第四次翻譯高潮時期。然而,綜觀當今世界,經濟全球化勢不可擋,文化多元化此消彼長。中國翻譯所肩負的歷史使命以及身處的時代環境與以往已迥然不同:一方面中國翻譯不僅要繼續充當“引進世界先進文化的排頭兵”,更要充當起“傳播中國文化的使者”,讓世界更多地聆聽到中國的聲音,改變過去中國在翻譯上的“入超”地位,建立與中國國力影響相符的文化影響。另一方面,中國翻譯面臨著以雄厚經濟實力和強大科技實力為后盾的西方強勢文化的重壓,尤其是英語帝國主義的形成所造成的沖擊。中國翻譯應采取何種策略,以第四次翻譯高潮為契機,積極繁榮和弘揚漢語文化,提升其與西方語言文化平等對話的權力,應是我們從事翻譯或熱衷于翻譯事業的有識之士亟需重新審定的首要問題。在此筆者以為,無論是中譯外,還是外譯中,中國譯者都應該采取“歸異互補”的策略。下面就此作一論述,希望能引起讀者的共鳴。
2 關于外譯中
在外譯中過程中,采取“歸異互補”策略,有利于我國漢語文化的發展與繁榮。為了清楚地認識這一點,我們有必要對韋努提(Lawrence Venuti)提出的“歸化法”(domesticating method)和“異化法”(foreignizing method)作一剖析。他說:“譯者可以選擇歸化或異化的方法,前者是以民族主義為中心,把外國的價值觀歸化到目的語文化之中,把原文作者請回家來,后者則離經叛道地把外國文本中的語言和文化差異表現出來,把讀者送到國外去。”(Venuti,1995:20)由此可見,“歸化法”是狹隘民族主義在翻譯觀上的表現,其目的是在翻譯過程中維護民族語言文化的純潔性,對與本土語言文化價值觀格格不入的外來語言文化持否定態度。然而我們知道,一種語言的進化和發展是一個“新陳代謝”的過程,為此它必須善于“納新”,善于從異族語言文化中汲取新鮮血液。如果我們無視這一點而去維護所謂的“語言的純潔性”,不僅無助于改變我國與西方國家語言文化上的不平等現實,反而會在因特網時代文化互滲趨勢中處于被動、尷尬境地。所以說以民族主義為中心的“歸化法”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固步自封,作繭自縛,體現了一種“病態的文化自戀”(cultural narcissism)(王東風,2003:7)傾向,最終會導致語言和文化的衰竭、死亡。
相反,如果在翻譯中排除各種客觀因素的干擾與限制(如讀者的接受能力),勇于“把外國文本中的語言與文化差異表現出來”,讓讀者在“困惑不解”中去感受異域文化因子的氣息,相信那些因子會逐漸帶上漢語文化的氣息,融合為讀者思維語言的一部分,就像漢語中的“覺悟”、“干部”、“民主”、“超市”、“因特網”一樣。雖然剛譯入時表現的是異族文化氣質,但一旦用漢字加以表現,經過長期的磨合,它們已經成為了漢語文化的有機成分。所以在對待外國文本中的語言與文化的差異時,我們不妨采用這種類似“一國兩制”的處理辦法,“一國”乃“統一的漢字王國”,“兩制”不過是“中外兩種不同的文字組合方式”。魯迅當年竭力主張異化翻譯,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要引進新的表達方法。他說:“翻譯,的確可以幫助我們創造出許多新的字眼、新句法,豐富的詞匯和細膩的精密的正確的表現。”(魯迅,362)所以在翻譯過程中,我們要相信“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敢于“異化”譯入異族語言,來豐富漢語的表現形式,提高漢語的再生、重構能力。其實對異族語言進行“異化”處理,其實也正是我國民族語言文化所具有的兼容并蓄巨大潛力的應有表現。
當然,這里談論“歸化”、“異化”不是為了揚此抑彼,只是針對長期以來歸化主導的中國翻譯而提出的我們不應忽略或應給予足夠重視的視點。其實,不同時代、不同場合、不同目的、不同讀者對象,它們各有利弊。具體到當今知識爆炸時代,我們的翻譯決不能只拘泥于一術一策。相反,應加以綜合利用,讓它們優勢互補,充分為我國的語言文化繁榮服務。在這一點上,郭建中博士曾經說過:“翻譯中的歸化和異化不僅是不矛盾的,而且是相互補充的,文化移植需要多種方法和模式。”(1998:16)目前我國語言文化的影響力相對于西方還處于明顯的弱勢,我們提倡“歸異互補”的翻譯策略就是為了彌合這種強弱之別。因為“歸異互補”翻譯策略將直接導致中西語言文化的“雜合化”(王東風,2003:7),但這決不是“西化”。王東風博士指出:“雜合并不可怕,不斷而有度的雜合化可以提高文化肌體的接受力和適應力,降低排異性。世界上有些文明已經消亡,雖然消亡的原因有多種,但有一種可能的原因不可忽視,那就是拒絕與異族文化雜合和交流。語言也是這樣,拒絕雜合就只有走向滅亡。”(2003:7)所以說為了漢語的豐富和發展,為了中華文化的再度崛起和繁榮,我們應倡導“歸異互補”的翻譯策略.
3 關于中譯外
在中譯外過程中,采取“歸異互補”策略有利于我國漢語文化的對外傳播及其話語權力的擴大。眾所周知,語言與文化密不可分,任何語言都要根植于文化環境才能生存,所有文化都要借助于自然語言結構才能延續,可以說“文化是肌體,語言是心臟”。(Bassenet,1980:14)另外我們也應該認識到:語言也是文化的載體和交流的工具,它記錄了人類發展的歷史,反映著社會文明的進步成果。所以文化交流要以語言為媒介,而翻譯則成了跨文化交流的橋梁。從這一點上說,“翻譯不僅是兩種語言的轉換活動,更是溝通兩種文化的交流和移植活動。”(包惠南,包昂,2004:17)而通過翻譯這一橋梁向世界譯介和傳播中國文化,讓世界了解中國,這是時代賦予我們中國譯者的歷史使命。
然而,長期以來,由于中國和英語國家文化交流的不平衡,使得英語讀者對于中國文化的了解遠比不上我們對英語國家文化的了解。即使在中譯外過程中,國人也多傾向于歸化譯法,認為這樣有助于消除英文讀者的理解障礙,使他們保持解讀異域文化的興趣,并提高他們對異域文化的接受度。為了擴大中國文化在英語世界的影響,這也倒不失為一種權宜之計。但從長遠觀點來看,一味歸化必將使我們付出慘重代價,西方讀者將永遠對我們這一古老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所知寥寥,甚至產生嚴重誤解,從而導致我們民族文化身份的模糊甚至喪失,“在全球化的語境中出現‘眾聲喧嘩獨無我’的尷尬且悲哀局面。”(張柏然,許鈞,2002:346)因此說,在中譯外的過程中,“歸化”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處于弱勢的中國文化去受制于處于強勢的西方文化,意味著本國的價值觀“主動”向西方價值觀示弱,意味著民族文化有自我歪曲的可能,意味著自我民族文化的個性將會迷失,意味著自我民族文化身份將會消亡。而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是一個國家的靈魂,一個民族的生命。
“異化”翻譯則相反,它旨在彰顯民族文化之特色,張揚民族文化之個性。然而這樣譯介過去的中國文化會遭到西方強勢文化“霸權主義”有意識的抵制;另一方面對一直處于強勢文化熏陶下的外國讀者的接受能力也構成了挑戰。單從這一點上也可以折射出為什么長期以來中國作家無緣問津諾貝爾文學獎,中國導演極少踏上通往奧斯卡的紅地毯。
那么,要讓中國走向世界,讓世界了解中國,我們的翻譯應該如何應對呢?答案只有一個:歸異互補。這決非迫于無奈,中庸之舉。如果我們把“歸化”看作是求“同”的話,那么這里的“歸異互補”就是:求同存異,以同傳異。這樣可以“讓外國的讀者以‘同’為基礎,去認識‘異’,理解‘異’,接受‘異’。正如以‘已知’為基礎,去認識‘未知’,這是一種發展與辨證的觀點。換言之,它是以‘認同性’激活‘相異性’,使后者呈開放態度,然后對其進行加工改造,使其能融入‘認同性’的因素。”(許鈞,高方,2004:108)正是建立在這一認識基礎上,我們的譯者在向外譯介中國文化時,既不要怕喪失民族文化而裹足不前,也不要怕難被接受而“屈尊俯就”,兩種極端皆不可取。在翻譯中我們要主動出擊,“歸異”兼而有之,相機而用。以盡可能多的“同”來傳遞盡可能多的“異”,從而積極促進漢語文化的對外輻射,拓展漢語話語的支配空間。
4 結束語
如今,不斷擴展著輻射范圍和滲透深度的全球化潮流,促使不同文化間的接觸、碰撞與交流日益頻繁,而翻譯也早已從單純語言層面的轉述轉向了文化層面的闡述和再現,成為一種重要的(跨)文化交際手段。有人甚至稱之為文化傳播的火種。但是我們必須清楚認識到,在中西文化勢差懸殊的環境下,翻譯同時也是一把雙刃劍。對一個民族的語言文化來說,既可以扼殺其活力,又可以勃發其生機;既可以隱匿它使之消失,又可以彰顯它使之升華。我們的翻譯不能固守狹隘的民族主義和本土文化保護主義情結,要正視強弱差異這一現實,對西方語言文化中值得借鑒的東西,要本著兼收并蓄的胸襟和氣度,敢于并善于譯介過來,充實自己,發展自己。因為“在人類文明史上,有不少進展都是源于外來知識的沖擊,令社會、文化和知識系統產生巨大的變化,終于使整個文化系統面貌一新。”(孔慧怡,1999:總序)隨著我國綜合國力的提升,世界需要了解中國,中國也需要讓世界了解。我們的翻譯一定要抓住機遇,堅定文化自信,擯棄文化自大、自閉和自卑的心態,努力使中國文化走向世界舞臺。為此,無論在中譯外、還是外譯中過程中,要極力避免對“歸化”與“異化”采取極端的取舍策略,相反要歸異互補,相機而用,為繁榮和弘揚中國的語言文化并使之能與西方的語言文化平等對話做出應有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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