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生態破壞與文明的沖突愈演愈烈的形勢下,本文從中西方先哲對待天人關系的思想資源中找尋生態環境的改善與保護之道。
關鍵詞:天人合一 天人相分 生態智慧
英國的阿諾德·湯因比在《人類與大地母親》一書中寫道:人類將會殺害大地母親,抑或將使她得到拯救?如果濫用日益增長的技術力量,人類將置大地母親于死地;如果克服了那導致自我毀滅的放肆的貪欲,人類則能夠使她重返青春,而人類的貪欲正在使偉大母親的生命之果——包括人類在內的一切生命造物付出代價。何去何從,這就是今天人類所面臨的斯芬克斯之謎。可見,怎樣解決生態破壞與文明沖突的問題已成為現階段甚至整個人類文明進程中的頭等大事。于是乎,部分學者便將生態的破壞簡單歸咎于“天人合一”或是“天人相分”的思想。但這似乎是欠妥的。因為“天人合一”或是“天人相分”只是一個關于天人關系或者認識論方面的命題,不是什么經濟思想。或許我們不妨換一個角度思考問題,看看能否從“天人合一”和“天人相分”這對典型的中西自然觀中去尋找一些生態智慧呢?
1.生態破壞與文明的沖突
人類生產方式的發展史,大約經歷了采集漁獵時代、農耕畜牧時代、工業化時代三個階段,當下正在向信息智能時代轉化。前兩個階段,都走過了“創生——繁榮——衰敗”的全過程,第三階段在20世紀70年代達到極盛,其衰象在此后年代日益突顯。這三個階段文明由盛轉衰的部分原因便是該階段的生產方式已日益嚴重地破壞了生態環境,人們只得尋找新的生存方式,向新的文明形態過渡。
盡管在歷史的“前階段”的“低階段”,人類也曾留下破壞生態環境的記錄,也曾導致中國黃河流域從先秦至明清三千余年間生態環境漸趨惡化,西亞兩河流域文明、中美洲瑪雅文明消亡等嚴重事態,但從大體上說,那時的人類尚未擺脫對自然的依附與敬畏,對生態環境的干擾、破壞的力度有限,加之自然界有較強的自我修復與再生能力,人類的生活方式和生產方式基本還維持著原始的可持續性。而“高發展”的工業文明則打破了這種原始平衡。以“征服自然”、“向自然索取”為行動指針的工業文明在造就巨大物質財富的同時,又因為人以自然為索取的對象,很少注意自然資源的養護和再生,犧牲環境求得發展,并使經濟活動規模超過環境和寓于環境中的自然資源的承受程度。人類以空前規模開采不可再生資源(如各種礦藏),恣意干擾各種可再生資源(如森林、草場)天然循環的生物鏈,在創造巨量財富的同時,又危及地球給人類提供的生存與發展的支持系統。加之工業化對生態環境的破壞,其嚴重性成倍增大,環境問題日益全球化,現在任何國家、任何民族都無法躲避全球變暖、空氣及水質污染的威脅。而造成全球性生態問題的癥結,便在于文明發展的無節制性。(中國元典文化十六講,2006:156)針對此癥結,我們仍須“上下而求索”,不妨嘗試著從中西自然觀中獲得一些啟示、一點智慧。
2.中華傳統文化中的自然觀
中華文化基本上以物我一體、人天同構的“天人合一”為本質特征。我們的先人認為人類的自身的存在與社會的發展并不是孤立進行的,它與自然有著緊密的聯系。人類在大自然中生長,在大自然中活動,人類既受到自然的種種恩賜,同時也不時地要受到自然災難的威脅,人類的命運與自然的狀況往往聯系在一起,人類對自然存在著極強的依賴關系。這就使古人產生了要保護自然和順應自然的觀念。
道家的代表老子曾經指出:“人發地,地發天,天發道,道發自然。”(《老子》二十五章)他認為天地人是相互依賴的,并不是孤立地存在,雖然這三者各有其特性,但總的來說,三者是一個整體。例如人不能離開大地,因為人類扎根于大地,大地孕育和生養著人類,大地給人類的生存和發展提供了不可缺少的條件。同樣,天給人類帶來了光明,帶來了溫暖,帶來了雨露陽光。如果人類離開了天地,就不能生存,更不要說發展。因此人類應該竭盡所能地維護自身與天地之間的協調關系。
那么儒家對“天人合一”持何種態度呢?儒家雖然認為人類與自然萬物有本質的區別,但他們認為這種本質上的區別并不意味著人類與自然沒有聯系,并不意味著人類可以脫離自然而孤立存在。恰恰相反,儒家認為人類社會與自然界是相互聯系的一個整體,是不可分割的。孔子說:“天何言哉?四時行矣,百物生矣,天何言哉?”(《論語·陽貨》)孔子明確地告訴人們,人類必須遵循天命,要從四季時令的變化中去體會天命,人道離不開天道。為此,孔子提出了“與命為仁”的命題。命即天命,而仁則是人道,由此可見,“與命為仁”即是“天人合一”。不僅如此,孔子還在他的思想中多次提到人類要向自然學習。孔子認為人類雖然在自然中最崇高和偉大,但人類是離不開自然,人類應該維持人類社會與自然的和諧與協調的關系。
隨著歷史的推移,“天人合一”的精神也不斷被賦予了新的內容。董仲舒的“天人合一”的思想體系是典型的例證。董仲舒雖然把天人格化了,自然天變成了神,“天人合一”思想帶有了神秘的色彩,但他對人與自然萬物的聯系的理論論證更充分了。如果說董仲舒的“天人感應”還是把天和人看作是兩回事,那么宋明理學家前進了一大步,他們直接把天理等同于人理,天道與人道合一。如朱熹說:“天人本是一理。”(中國傳統文化導論,2004:351-356)可見,“天人合一”思想是中國古代傳統文化的主流思想。那么是否正如某些學者所聲稱的那樣,中國傳統文化中就只有“天人合一”嗎?果真如此,他們又當對荀子的“明于天人相分”、劉禹錫的“天與人交相勝”做何解釋呢?事實上,中國同樣有“天人相分”的思想,這是不言自明的。即使“天人相分”的思想不足以成為中國思想史的主流,否定不了中國文化“天人合一”之特色,但也不致于像某位學者所說的那樣:“‘天人之分’或‘天與人交相勝’只是‘異端’而已。”(真善之間:中西文化比較答客問,2003:126)
3.西方文化中的自然觀
普遍認為西方文化有兩個源頭,一是希臘文明,二是希伯來文明。在天人這一問題上,希臘傳統主要是哲學和科學,希伯來傳統則主要指的是基督教。在古希臘文明中,泰勒斯是第一位用“天人相分”的思維模式而思考自然的哲學家。他將萬物的本原看作“水”,認為萬物由水產生,最后又復歸于水。泰勒斯的學說直面自然,不再需要神這一中介。同時他將世界對象化和客體化,突顯了“天人相分”的特點。后來普羅泰戈拉進一步提出了以認識主體為中心的學說——“人是萬物的尺度”。他們之后,蘇格拉底創造了以討論為主的辯證法,使認識主體更加獨立。柏拉圖可算是對這一理論貢獻最大。他首次提出了理念學說,使主體可以對事物進行本質性的探索,為西方的思維科學奠定了基礎。古希臘另一哲學家是亞里士多德,他創造了一套形式邏輯,使主體能夠更為有效地認識客體。
至于基督教“天人相分”的思想,其思維模式同希臘哲學基本上是一致的。然而不同的是,基督教有關上帝本原的思考比起希臘人對本原的思考更為縝密。這表現在:相對于“存在”、“理念”等,上帝更是一絕對的他在;“存在”、“理念”等只是純抽象的概念,而“上帝”既是絕對抽象的,但同時又帶有具象的性質;“存在”、“理念”等與人類事物無關,而上帝與人類事物息息相關,雖然是一絕對意義上的客體,但同人的主體性又是一種互動的關系。(ibid:146-147)根據《舊約·創世論》載文:“上帝說:‘我要照我的形象,按著我的樣式造人,叫他們管理海里的魚、空中的鳥和地上的爬蟲畜牲。’”依據此論,人類作為最近似上帝的存在,有理由支配自然,令其為自己服務。但在古代和中世紀,人類因為不具備征服自然的強有力的手段,這種人與自然相分離、相對立的思想尚未獲得實踐的強大動力。時至近代,人與自然的關系開始發生變化。近代初期,英國哲學家培根提出“知識就是力量”,認為掌握知識的目的是認識自然,改變自然,他還致力于從思想上鍛造征服自然的“新工具”——歸納、分析、比較、觀察和實驗的理性方法。笛卡爾進而將主體與客體截然兩分,認為作為主體的人類有權將作為客體的自然視為一堆無生命的資源,可以任意掠取。牛頓則使這種理性方式升華為近代科學體系。此后,英國人瓦特于1769年首創燃煤的帶冷凝器的蒸汽機,實現熱能向機械能的轉化。以此為開端,人類擁有越來越強勁的征服自然的能力,與此同時,在“笛卡爾式觀念”指引下的現代人與自然的關系日趨緊張。(中國元典文化十六講,2006:147)
但西方文化中也同樣并非只有“天人相分”的思想,相反地也孕育著“天人合一”的思想。如《舊約·創世論》載文:“上帝說:‘我供給五谷和各種種子作你們的食物。但是所有的動物和鳥類,我給它們青草和蔬菜吃。’”其中最后一句便體現了一種樸素的生態平衡思想。另外,杰出的唯物主義哲學家費爾巴哈說:“我的學說或觀點可以用兩個詞來概括,這就是自然界和人。”費爾巴哈批判了在自然和人的問題上以往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各自的片面性。他認為人是自然界發展的產物,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但人與自然界是不同的,“自然是與存在沒有區別的實體,人是與存在有區別的實體。沒有區別的實體是有區別的實體的根據——所以自然是人的根據”。自然是人的前提、原因或根據,人就是“那個自然界在其中化成有人格、有意識、有理性的實體的東西”。因此,在費爾巴哈看來,“人依賴于自然界,人必須同自然和諧相處”。可見,西方文化中“天人合一”的思想也是十分明顯的。
4.我們的思考
在經濟全球化時代,生態環境問題已不是某一個國家的問題,而是關系到人類的前途和命運的全球化問題。在“天人合一”觀的指導下,中國和西方的先哲們提出了許多保護自然生物資源,使其繁衍再生以造福于人類的樸素的可持續發展的思想,并在一定范圍內和一定程度上付諸實踐。我們需要從哲學高度深刻反思人類對人與自然關系的認識歷程,包括對中西天人之學進行比較研究總結得失和經驗教訓,樹立人與自然有機統一、和諧共生的辯證天人觀。同時高度重視和正確發揮“天人合一”思想的積極價值,克服其歷史的局限性,吸取“天人相分”中的精華,大力發展科學與民主。要解決生態環境保護問題,我們不僅要有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正確認識,還必須大力發展現代科學技術,依靠科技來控制環境污染,改善生態環境質量。科學技術的發展極大地增強了人類改造自然的力量,但如果被濫用或超過自然界所能承受的限度,也會有負面影響。所以我們追求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天人合一”境界,只有在正確的天人觀的指導下,才有可能實現。我們還應有一種“綠色意識”,即指人類應效仿綠色植物,取之自然,又回報自然,有利于大自然的生態平衡,實現經濟、環境和生活質量之間的相互促進與協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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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四川外語學院2006級3班在讀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