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脫不了的命運

摘 要：舍伍德·安德森是美國文學史上一位享有盛譽、影響深遠的現代作家，他在短篇小說集《小城畸人》中向我們展示了一群社會畸人的悲劇命運。本文以其中的一篇小說《母親》為范本，闡述了造成畸人悲劇的兩大主要因素：社會環境及人物自身的性格缺陷。

關鍵詞：畸人 悲劇性 社會環境 性格缺陷

一、引言

舍伍德·安德森是美國現代文學的先驅者之一，在1956年曾被福克納稱為“我們一代美國作家之父，其美國創作傳統將由我們的后繼者所承傳”。其創作影響了現當代許多重要作家。他的最杰出的短篇小說——《小城畸人》的發表也最終確立其在美國文學史中的地位。《小城畸人》出版于1919年，這本由25篇有著內在聯系的故事組成的短篇小說集圍繞著小城記者喬治·威拉德的成長歷程，描繪了俄亥俄州溫士堡的小鎮上‘畸人’們的生活。“通過深刻揭示二十世紀初美國由農業社會過渡到工業社會過程中中西部小城鎮人們的生活面貌，安德森向讀者展示了一幅幅在生活中追求夢想、遭遇失敗和歷經痛苦的人物畫面”［１］。在溫士堡小鎮上生活著的這些‘心理畸人’身上無不體現著雙重悲劇色彩—社會悲劇和性格悲劇。短篇小說《母親》作為其中頗有份量的一篇，這種悲劇性的體現尤為明顯。“《母親》沒有完整的故事情節，所寫的都是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或是瞬間”［２］——母親的破敗的旅館，父親的不切實際的政治生活，母親與兒子之間無法溝通的語言交流，母親窗外小巷里面包師與貓的斗爭，母親年輕時的生活插曲等，這些片段或是瞬間就像電影的鏡頭一樣展示在讀者眼前。安德森用這種全新的藝術表現形式，即忽視情節、重視事物及人物心理描寫的寫作手法，向讀者娓娓道出小說中人物的悲劇命運。

二、人物悲劇的社會性

安德森為《小城畸人》里的所有故事都設定了一個統一的背景。“在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過渡中的美國中西部的小城鎮工業和商業的發展給美國的中西部帶來了很大的變化。但在閉塞的中西部小城鎮中，傳統的農業社會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還占據著主導地位。在兩種生活方式的碰撞中，地區的偏狹、粗鄙和文化的閉塞與商業社會的習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獨特的環境。”［３］這種生活環境并非是偶然現象，它是社會發展的必然產物。安德森用他敏銳的觀察力和高超的語言表達技巧將這一社會現象在其小說中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

在《母親》中，我們看到的是一派頹廢場景：“...the disorderly old hotel， the faded wall-paper and the ragged carpets...”，甚至描寫母親這位人物的語言“tall and gaunt， some obscure disease had taken the fire out of her figure”，也讓讀者感受到即將發生的悲劇氣氛。“破敗的旅館”無疑是象征了一種落寞、一種衰退。而這一衰退現象正是由于正在興起的工業文明對傳統生活方式的強烈沖擊造成的。衰敗的旅館、褪了色的墻紙和破碎的地毯都為母親悲劇命運的發展埋下了伏筆。再看母親窗外的“大街上小木屋的頂，小巷中的零售店、面包房”；“夜里車站站臺里的忙碌與寧靜”。這就是濃縮了的小鎮情景，一切看起來都籠罩著一層灰蒙蒙的色調。而《母親》中人物就是在這樣灰蒙蒙的環境里上演著他們的悲劇。這種生活環境并不是只存在于《母親》這一篇故事之中，《小城畸人》中的二十五篇故事無一例外都是以這樣的生活環境為背景。這樣一種環境也正是當時劇烈的社會變革的產物，在傳統生活價值觀念逐漸消失，而新價值觀念還未真正形成的時候，人們感到迷茫、痛苦，開始掙扎，無法生活在過去的日子里，又無法融入現代文明，他們找不到生存的意義。人失去了人的正常形態，成為畸人。社會中彌漫著一種被漠視的孤獨感。

三、悲劇形成的另一主要因素——人物性格的缺陷

如果說社會環境是悲劇發生難以避免的外在因素，那么人物性格上的缺陷則是導致其悲劇命運的主導原因。“性格決定命運”在《母親》這部短篇小說集中體現得尤為徹底。在故事中，父親湯姆、兒子喬治和母親伊麗莎白這三位主人公在這個灰色的小鎮里培養出來的灰色的性格處處可見。

1. 耽于幻想，逃避現實。

父親湯姆對政治生活一直存在著滿腔熱情。而在郁郁不得志的現實生活中，他總能用一些心理暗示來安慰自己。“...he told himself， the tide of things political will turn in my favor and the years of ineffectual service count big in the bestowal of rewards. He dreamed of going to Congress and even of becoming governor.”這份對政治生活不切實際的幻想正是來自于對現實生活的逃避態度。“The hotel in which he had begun life so hopefully was now a mere ghost of what a hotel should be.”自然而然，現實生活中的挫敗使他把目標放在了兒子喬治身上。“He had always thought of himself as a successful man， although nothing he had ever done had turned out successfully....he was ambitious for his son. He wanted his son to succeed.”望子成龍無可厚非，然而，當兒子最終未能依照父親安排好的一切去發展時，這種良好的初衷就演變成了一種幻想。如果說父親只是生活在不切實際的幻想之中，那么母親則為這種幻想付出了更為慘重的代價。伊麗莎白是個內心積蓄著火一樣激情的女人。少女時代的她是個有著豐富精神追求的女孩，做過各種擺脫現狀的嘗試：“For years she had been what is called stage-struck. She dreamed of joining some company and wandering over the world...”但她的努力嘗試最終還是被扼殺在窒息的小鎮生活中。這正是悲劇人物所具備的一個先決條件。“悲劇主體往往都具有強烈的自我保存和維護獨立人格的欲望，當面臨生活中的不幸與苦難時都會表現出強烈的超越動機，顯示了悲劇精神。”［４］伊麗莎白不甘于現狀的精神在那個現實環境中注定要成為其悲劇的誘因。

2．自我封閉，缺乏溝通能力。

“批評家普遍認為孤獨感、隔絕感、壓抑感和挫敗感是貫穿整部小說始終的主題”［５］。人們無法有效地運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思想與情感是造成這種局面的根源。人與人之間的溝通障礙正是小說關注的一基本主題。《母親》中伊麗莎白對兒子的愛是深沉的、強烈的，這一點顯而易見。而她的愛卻不能像平常人的母愛那樣讓人感到暖意與幸福，讀者感受更多的是壓抑與孤獨。這一現象在故事中比比皆是:“The communion between George Willard and his mother was outwardly a formal thing without meaning.”文中反復提到“Silence fell upon the room where the boy and woman sat together，...they were embarrassed.”那么是什么讓這位母親內心里渴望理解與溝通被一再束縛而無法表達呢？讓我們來看看文中提到的僅有的兩次母子間的對話。第一次對話發生在母親生病后，喬治來看望她時：

“I think you had better be out among the boys. You are too much indoors，”she said， striving to relieve the embarrassment of the departure.

“I thought I would take a walk，”replied George Willard， who felt awkward and confused.

第二次對話則是發生在喬治來到母親的房間，并且告訴母親他不愿接受父親的建議要離開家鄉時，這正是母親所期待的。但是，從她口中發出的話語卻讓人感到無比的窒息：

“I think you had better go out among the boys. You are too much indoors，”she said.

“I thought I would go for a little walk，”replied the son stepping awkwardly out of the room and closing the door.

不難看出，語言在這里已經完全失去了交際功能，更談不上交流情感。語言甚至完全成為累贅和附庸，人們不是沒有表達的欲望，而是因為他們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表達內心的感受，而沉默又令人難堪，于是便說一些沒有意義的話。這種缺乏溝通能力，自我封閉的性格注定使人物逃脫不了孤獨、壓抑，最終演變為畸人的悲劇命運。

四、結語

作為一個時代，特別是社會變革、轉型時期的代言人，安德森以其敏銳的觀察力向讀者展示了一個個小人物的命運。他們渴望愛與自由卻又疏于交流、自我隔離。他們擁有最強烈的情感卻又無法敞開心扉。他們埋藏在心中的種子永遠也開不出燦爛的花朵。轉型的社會給他們帶來的是迷茫與困惑，自身性格缺陷則扼殺了他們生活中一切美好的追求，最終成為一群社會“畸人”。

參考文獻：

[1]李宜燮，常耀信.美國文學選讀[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91.

[2]劉樹蕙，付宇，張鳳英.典型環境與典型人物的“意識流”——舍伍德·安德森和他的《母親》評介[J].長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6(4).

[3]龔培蓓.舍伍德·安德森的短篇小說創作藝術[J].忻州師范學院學報，2006，22(6).

[4]邱紫華.悲劇精神與民族意識[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5]穆楊.安德森《手》的符號界解讀[J].外國文學，2007，(2).

作者簡介：2003年畢業于安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曾于2004年至2005年在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進修英美文學課程；安徽大學英語語言文學研究生課程進修班在讀。現為安徽滁州學院外語系英語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