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宋詞是宋的“一代之文學”,細讀后會發現,宋詞中的審美意蘊總體來說是一種“悲美”,這種悲美情結有著一定的傳統性和現實性。
關鍵詞:宋詞 以悲為美 傳統性 現實性
詞興于隋唐而極盛于兩宋,其以柔婉的筆調、感傷的色澤、凄美的意境,深深地打動著古往今來的億萬讀者的心,細究根源,宋詞的這種“以悲為美”的情結既有著傳統性,又有著一定的現實性。
一、 傳統性
1.“以悲為美”的美學傳統
“中國古典審美理想,其指向正在于悲劇性美”,這種“以悲為美”的悲劇美學傳統正是北宋詞悲劇意識的理論根源。正因為這一理論的滋養,才會有無名老宦在權貴面前以跪請于地的悲劇方式為柳詞而戰的壯舉(徐舉《卻掃篇》卷5),才會有長沙妓女因“酷愛秦學士詞”而“自縊以殉”(洪邁《夷堅志補·義娼傳》)的佳話。
2.唐詩感傷意緒的濡染
唐代是我國詩歌藝術空前繁盛的時代。唐詩數量之多,名家之眾,質量之高,流傳之廣,影響之深,都超過了它以前的任何一個朝代,并起著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重大作用。到了晚唐,詩歌呈現出異彩,它所代表的是個憂郁感傷的時代,也是唐詩母體最后生命力時代,晚唐社會的整體衰敗,使詩人深味時代與個人的苦難,“留鶯飄蕩復參差,渡陌臨流不自持”,“幽態誰與賞,歲華空與期”。他們無奈地放逐自己,尋求棲息心靈的淡泊境界。傾心禪悅是晚唐詩人解脫精神痛苦的便捷法門,與此相關,詩歌中所流露的隱逸愿望更為徹底,而他們對人生的廣泛意識也由山水的情染升華到哲理的高度。晚唐詩是唐宋詩歌轉換的鋪墊。
二、現實性
1.時代的根源
北宋立國的基礎是動蕩不安、民生凋蔽的“五代”,盡管北宋人采取諸多措施整頓綱紀,恢復禮制,發展生產,但對整個封建社會開始走下坡路的頹勢卻無能為力。盛唐文化的無形壓力、北方強族的欺凌威壓……時代讓宋人承載太多,歷史讓宋人充當了悲劇角色,這就決定了宋人將會對理想苦苦追尋,不肯輕言放棄,對生命過程永葆執著,對生活充滿信心和抗爭意識,同時,他們的一切努力都將因為時代的原因而蒙上一層悲劇性色彩。一方面永遠不能,一方面執著堅守,這種時代悲劇心理正是北宋詞意識的根源之一。
2.個人的命運
北宋的民間詞大多描繪了悲辛的旅人遷客、苦悶的失路豪杰、哀怨的遭棄歌女等悲劇形象,抒寫了下層民眾的悲慘生活,展示了他們的悲慘命運。如嚴蕊《卜算子》:“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去處。”此詞充分抒寫了誤落風塵的痛苦以及脫離苦海的決心,洋溢著一種感人至深的人格力量。
文人詞也不例外。如柳永的詞就與他本人的命運緊密相關:“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有人說,正是柳永這位偉大的悲劇人物使“整部《樂章集》都有彌漫著濃濃的悲劇感”。在生命后期,他亦有了古代士大夫無可避免的羈旅之遇,他的由此引發的“憂思”,并不是因為報國無門的壯志難酬,卻是因為與那些曾在落魄潦倒時給他撫慰的煙花女子的分別,如《雨霖鈴》(寒蟬凄切),他用第一人稱,將離別之苦與羈旅之愁相互摻和起來,又因為他的這種離別之苦不是大而化之的意象性感喟,而是確有所指的真情流露。
看秦觀的那首《鵲橋仙》。詞人在全詞的末尾用一種罕見的曠達之語作結,貌似擺脫了慣常的“離恨難平”的離別模式,但是就他這首詞的內容來看,通篇所構建的仍然是一個短暫相見后立刻長久分離的離別場景,傳達出一種凄清幽怨的意境和情緒,在這種敘述語境之中,以兩句超脫之語作結,非但沒有起到振奮人心的作用,反而由于它與整篇詞的感情基調反差太大,而使讀者感到一種類似于“以樂景寫哀,更見其哀”的悲劇意味。
李清照、辛棄疾的詞,從多角度展示了宋詞悲美意蘊。宋朝衰亡帶來的沒落感,個人理想與黑暗現實的沖突以及身世家國的雙重衰落造成了悲劇性的意識,對生命原本的感性把握與思考,構成了宋代詩詞悲美的內容。首先,朝綱的沒落,北方異族的入侵,大片山河的淪喪,使宋王朝在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中走入末路,極大地震動了地主階級和知識分子,在令人壓抑的現實中,他們為將來而感到喪失信心,“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易安詞連上14個疊字,經歷了人世間的許多風雨、坎坷,變故,驀然回首時,“人比黃花瘦”。在巨大的社會變亂中,個人理想宛如開在秋天荒原上的野花,風霜凜冽,使之凋零。這是一種令人痛苦、恐懼、憂傷而又無奈的感受。居士乃是荊釵女兒之身,此情此景,只有顧影自憐,圖喚奈何。“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七尺男兒空有報國之志,怎奈天子昏庸,奸臣當道,也只“胡未滅,鬢先秋,淚空留”。有什么能比亡國之恨更切,有什么能比作亡國奴更悲?!愛國者或“仰天長嘯、壯懷激烈”,或“留取丹心照汗青”,然也有悲痛欲絕者,因咀嚼的悲苦太深太久,以至面對秋雨無言,任它“點滴到天明”。宋代詞人的瀕臨末世而無法自贖的悲觀情緒可窺見一斑。
除了李清照以外,南宋前半期詞壇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個人物就是辛棄疾了。他是南宋詞壇的第一大家,“南宋諸公,莫不傳其衣缽”(清·周濟《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但是,辛棄疾又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文弱書生,也不是執笏朝堂的文臣,他的人生角色,首先是一個戰士,一個英雄。幼年時候,他常常跟隨其祖父辛贊登高望遠,指畫山河,從那時起,他就以抗金復國為己任,但是當他意氣風發壯志滿懷地戴功南歸后,迎接他的卻是上下的猜忌和排擠,再加之“隆興和議”后,南北對峙的局面形成,南宋朝廷滿足于茍安現狀,收復中原日趨無望。這對于懷有強烈的報國之志的辛棄疾來說無異于滅頂之災,于是,他的滿腔豪情遂化為了沉重的悲憤。所以,辛棄疾的詞,已經不再是傳統文人的游戲和閑情,甚至也不是如蘇詞般發自生命內部的叩問和思索,而是他作為戰士的心聲,是一種烈士斷腕的悲號!這是構成辛詞獨特的“悲美”意蘊的本質內涵,也是他的詞區別于蘇詞的最明顯之處。
總之,北宋詞人正是通過對傳統的美學審美理想和現實的命運悲劇的結合與創造,賦予了北宋詞這一特殊的美感特征,給我們留下了文學史上熠熠奪目的明珠,并將繼續感動著一代又一代的后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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