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shù)下來已是華燈初上。我有點累,但經(jīng)過近7個小時的艱苦努力,最終把病人的癌瘤都切除干凈了,心里還是很愜意的。
我想把手術(shù)記錄寫完,再觀察一會兒病人。哦,周末了,妻兒要等我吃晚飯。突然,一幫人擁進我的辦公室,以病人之子為首的家屬們都微笑著,對我千恩萬謝。“您老可是救命恩人,太辛苦了。我們到外面用點飯吧。”病人之子很懇切地說。“謝謝,我還有事要做,照顧病人要緊。”我說。他又遞上厚厚的信封,這更是萬萬收不得的,我好說歹說將他們請出了門。
病人的情況很好,跟值班大夫交代后我便騎車回家了。北風呼嘯,嚴寒刺骨,我拉緊了棉帽,頂著風一歪一拐地蹬著。通常我做了這么成功的手術(shù),總要哼個什么曲子抒發(fā)一下心中的快樂,可今天只能閉著嘴憋住氣。
前面是十字路口。正好趕上綠燈,我繼續(xù)向前蹬。說時遲,那時快,一輛轎車從我車前右拐,兩車相擦,幸好車速都不快。我趔趄而倒,轎車也戛然而止。我身子尚未立起,腦子亦沒明白過來,從轎車的前門下來一人,趕忙用手摸了摸車,從車后窗探出一女人的頭,伴之而來的是大聲呵斥:“你眼睛長哪兒去了?耳朵聾了!”我扶起車。自覺并無錯處,穢言惡語已司空見慣,懶于計較。可那從前門下車的人卻沖到我面前,揪住我的衣領(lǐng),惡狠狠地說:“小子,今天便宜了你。你要給我的車蹭一道印,我讓你身上開一道口!”我被罵得頓時清醒了許多,定睛一看,啊!這不是剛剛那位滿臉堆笑、一口一個老人家的病人之子嗎!四目相對,尷尬至極。
我說聲“對不起”便跨上了車,兩腿更加無力,哪里還有哼歌的情緒。我后悔不該撞上轎車,更后悔不該撞上那病人之子的車。因為,我們明天必定要相見,他會不會不好意思呢……
唉,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