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兩國寫作教學內容之比較

寫作教學是語文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一直也是語文教學中的難點，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始終困擾著從事寫作教學的老師們。培養學生的寫作能力是寫作教學的核心，這也是共識，但當我們進一步去思考就會發現，我們如何培養學生的寫作能力，憑借什么？即培養學生的寫作能力我們“應該去教什么”是其最基本的問題，這就涉及到寫作教學的內容層面。寫作教學內容是寫作教學“應該教什么”的問題，受到寫作教學取向和目標制約，同時也是它們的實施載體，通過寫作教學內容體現寫作教學取向，落實寫作教學目標。然而實際上，對寫作教學內容的思考較多地是停留在對本國寫作教學內容的縱向比較和得失分析上，缺乏對國外寫作教學內容的審視和思考。在這里，我們將拓寬視野，通過對美國寫作教學內容的審視并與我國寫作教學內容相比較，以此為我國寫作教學的理論與實踐、改革與發展提供些啟示。

一、實用化作文和生活化作文

注重寫作的溝通交際功能，培養學生的實用寫作能力，是美國寫作教學的主要目標，也是寫作教學內容的主要體現。這種實用化作文相當于“傳達社會信息的文章”即寫發揮傳達機能的文章，包括記錄、通信、報告、評論等，是以溝通思想為目的，要求寫得明晰、簡潔，起達意的作用。比如，被稱之“細致、規范、典范”的加利福尼亞州公立學校英語課程標準分別在（9—10年級）就規定寫勸說文、商業信件、專門性文件（如解決沖突的行為規則、會議程序或會議記錄），（11—12年級）也規定寫歷史調研報告、求職申請和簡歷等。

雖然實用化作文的溝通功能必然會聯系到生活，但與生活化作文有著不同。美國寫作教學中的生活化作文是從作文不僅應表現、反映生活，更多的是啟發學生思考生活包括社會生活、學校生活、家庭生活的問題和矛盾。俄亥俄州的語文課程標準就有這樣一句話：“利用寫作過程了解、分析并展示對人類價值觀念和世界問題的理解。”從美國的一些命題作文更能看出，有涉及國家政治問題的如《美國新的精神狀態》，這就需要學生對當前社會狀況進行反思，《如何改進種族關系》是對美國國內日益激化的種族矛盾加以思考；有涉及社會治安問題的，如《都市中的安全》是對城市社會急劇上升的暴力問題和犯罪問題的關心；有涉及社會醫療問題的如《醫療危機》是對社會因輕視醫學而造成生源銳減時弊的抨擊；有涉及社會文化的如《電視連續劇與今日社會》是對影視文化利弊的討論等。這些作文題材廣，涉及社會生活的問題很多，由此通過生活化作文的教學引導他們認識國家和社會存在的問題與矛盾，并讓學生通過自己的眼睛去積極地認識社會生活，分析是非，以適應將來生活，增加社會責任感。

隨著2001年《全日制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實驗稿）》和2003年《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實驗）》的相繼頒布和實施，我國的寫作教學在承繼“大綱”時代理念和實踐的基礎上并有新的拓展。但中美兩國因寫作取向、目標不同，必然導致教學內容上存在差異。美國因對實用能力的注重，則導致實用化作文、生活化作文成為其主要內容。我國在實踐上也重視這兩種作文方式的教學，但在概念和表述上往往以應用文來代替實用文，內涵上與美國的實用文有所差別。美國的實用文強調的是作文的實用價值，溝通、交際功能，包括針對性說明文、分析性議論文、商業信件、求職申請、會議記錄等。我國則把實用文窄化為應用文，主要包括信件、借條、申請、通知、匯款、電報、介紹信、證明信等，其中一些看似實用其實在當前社會并不實用如電報、介紹信、證明信等。

“生活是寫作的源泉”可以說我國寫作教學的一條重要理念，因而，加強與生活聯系的生活化作文理所當然成為寫作教學的重要內容之一。我國生活化作文寫作的出發點是聯系生活、反映生活，其根本目的是作文內容體現生活，即取材于生活，這是我國生活化作文最突出的特點，強調是生活對作文內容的影響，克服學生作文“假大空”的弊病，追求的是“真實作文”。但透過上述對美國生活化作文的介紹，可以發現它的生活化作文除了強調作文與生活相聯系，反映生活外，更注重是通過寫作去思考生活問題，加深對社會生活是認識，增強社會責任感。

二、研究性論文

研究性論文是美國作文訓練的主要內容之一，特別在高中階段，通過研究性論文的寫作不僅可以培養學生搜集信息、處理信息、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等思維能力，而且通過研究性的寫作可以認識、了解、溝通社會。這里的研究性作文實際是學術論文但與大學論文寫作在主題深度上都是有區別的，是指要求學生利用所掌握的資料，初步嘗試用一般學術性語言進行一些問題的探討和研究包括一些觀念、主張的闡述等。例如加州的課程標準就分別在兩個階段都規定了寫作包括分析性論文和研究報告，寫歷史調研報告，并且結合研究性論文的寫作規范及其要求給予指導，包括什么是研究性論文，論文寫作過程。把掌握基本寫作方法和研究方法作為重要內容。另外研究性論文的寫作并非都是完整的篇章訓練，有時也結合閱讀教學和課文內容進行一些局部的學術訓練。

研究性論文的寫作，美國把它列入課程標準所要求的內容之一，其主要目的是要求學生掌握研究性論文的寫作方法，培養搜集、處理、組織信息和材料的研究能力及其創造能力。而我國并沒有把它明確列入寫作教學內容，只是作為綜合性學習、研究性學習中的一項內容或者作為研究性學習成果的書面展示，其出發點旨在轉變學生的學習方式即進行探究、自主、合作學習，所處位置的不同導致其教學目的也就有所差異。

三、規范性作文

美國寫作教學注重語言能力、實用能力，因而必須通過規范性作文來提高。規范性作文，一是語言規范性作文，美國的中學寫作教學中就明確語法訓練目標。如美國一項有影響的中學語文教科書，對此作出這樣的要求：學生能夠根據給定的提示，在寫作時表現語法、組織結構和慣用法方面的知識。具體體現為：⑴選擇和使用清晰語言；⑵宜用結構完整的句子，除非有必要故意使用不完整的句子；⑶使用動詞和名詞的正確形式；⑷確保主謂一致；⑸正確使用標點符號、大小寫，拼寫正確。另外加州的語文課程標準中就專門設“組織與中心”、“書面語和口語慣例”兩項。

另一是文體寫作。就正如上述美國的教育界的認識：“一個成功寫作者的必須具備良好的思維和語言表達力。同時他還必須掌握不同文體的寫作方式”。加州的課程標準就明確要求學生寫記敘文、論述文、勸說文（分析論文、研究報告）、信件、申請、簡歷等，而且對每一種文體寫作要求都有明確規定如對記敘文：“⑴按順序記述事件，并向讀者交待事件案的意義；⑵寫出具體的場景和事件；⑶利用可感的具體的細節，描寫一個場景的光亮、聲音和氣味，以及人物的特定的行為、動作、姿勢和情感，使用內心獨白表現人物的感情。⑷順應時間和人物心境的變化，緩急有度地安排情節的發展。”

對于語言規范性作文，我國雖然沒有規范性作文這一概念，但在實踐中滲透著對作文語言規范的要求，《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就有這樣的要求：“推敲、錘煉語言，表達力求準確、鮮明、生動。”美國在對語言規范性要求更具體、明確，上述對美國一家教科書關于寫作語言規范作文要求的介紹就是很好的說明。但對于文體規范性作文，我國的語文課標在總體上并不特別強調文體，小學以敘述文為主；初中有明確的文體要求，“寫記敘文，做到內容具體；寫簡單的說明文，做到明白清楚；寫簡單的議論文，努力做到有理有據；根據生活需要，寫日常應用文”。到高中，只要求能綜合運用記敘、說明、描寫、議論和抒情等表達方式，并沒有明確的文體規定，由此可以看出我國卻有些淡化文體訓練的傾向。而且，高考作文對“文體不限”的要求則導向著淡化規范性文體作文的寫作。

四、寫作知識

美國寫作教學很注重寫作知識對寫作能力培養的作用，這里寫作知識主要是指寫作的程序性知識即“怎樣寫”、“如何寫”的知識。美國加州英語課程標準中關于寫作教學就有“寫作策略”重要一項包括：“組織和重點”、“研究和技術”、“評價和修改”。如“確立一個統領全篇的概念或符合邏輯的論點，這個概念或論點傳達了對所論問題的一個清晰而明確的看法，在整篇文章中要基調和重點始終如一。”即是“怎樣組織”的知識。“針對明確的研究問題，使用合適的研究的方法（如上圖書館、上網、個人觀察）去獲取和探究第一手和第二手材料的證據。”即是“如何研究”的知識。“要考慮這篇作文有什么樣的讀者、實現什么樣的意圖、用于什么樣的場合等問題來修改作文，提高組織的邏輯性、觀點的一致性、選詞的精確性和基調的適宜性。”即是“怎樣修改”的知識。另外上述的研究性論文寫作，語文教材就作出導引：對研究性論文內涵的介紹；制訂計劃、寫作準備、研究初稿、修改論文等“如何寫”的要求。

把寫作知識作為寫作教學的內容在課程標準明確規定，可知美國對寫作知識教學的重視。比如上述的加州語文課程標準的“寫作策略”項就有如何組織、如何研究、如何評價和修改等“怎么寫、如何寫”的程序性知識。而我國雖有寫作知識的教學，但側重是從寫作過程的角度來介紹，即是審題、構思、立意、謀篇布局、修改等知識，其實是“動筆寫”的孤立的靜態知識，在實踐往往被分割成如何審題、立意、構思階段性知識，缺乏過程之外的知識，即不是“如何寫”的操作性知識。對于作文評價與修改在總體上兩國大體相當，既注重自我修改能力的培養，也加強合作修改能力訓練。

五、作文修改

作文修改是寫作過程中一項不可缺少的內容，也是教學的重要內容之一。美國十分重視學生對自己作文的評價與修改，提倡學生之間合作修改。上述加州課標在寫作策略中就有“評價與修改”一項。紐約市《英語交流藝術大綱》指出“利用增補、刪節或改變材料等方法修改草稿”。賓夕法尼亞州《閱讀與寫作學術標準》同樣指出“仔細推敲草稿，更加突出文章論點、組織結構、內容”、“聽取信息反饋，認真考慮他人建議修改草稿”。除了重視自我修改外，還提倡同學間合作修改。如美國課程標準就向學生建議：“應該有機會對自己和他人的寫作進行評判性分析”，“和同伴一起修改作文”。

對于作文評價與修改在總體上兩國大體相當，既注重自我修改能力的培養，也加強合作修改能力訓練。但兩國在修改的側重點有所差別，美國注重對作文觀點、結構的修改以及校對，而我國更多是從語言表達上，做到“語句通順、文從字順，書寫規范、整潔”。

對中美兩國寫作教學內容的比較，分析并找出兩者之間的差異，其目的不是區分兩者誰對誰錯、誰優誰劣，而是借它山之石，助于我們對自己的寫作教學內容有一個較為清晰的認識和把握，同時也為我們探索寫作教學改革之路提供些啟示。

啟示一：加深“生活化”認識，拓寬“實用化”領域。“生活化”不應囿于生活對寫作取材的影響，拘于在內容上反映生活，表現生活，停留在了解生活層面。更多是要通過寫作去洞察生活現狀，思考生活中問題與矛盾，對生活有自己的深刻認識從而以適應生活，增強其社會責任感。“實用化”強調的是溝通社會，適應社會，注重寫作的目的性、對象性。而帶著這樣的認識去審視我的寫作教學，“實用化”被窄化為“應用性”，“實用化作文”被“日常應用文”所代替，雖然應用性體現出適應社會的一面，但在本質上與“適應實際需要”目標還有一定距離，這樣就必要拓寬“實用化”領域，真正發揮寫作內在的實用價值。

啟示二：寫作知識與寫作訓練并重。我國寫作教學注意傳授寫作知識，且有過分傳授知識，忽視能力訓練的傾向。即使有知識也僅僅學生關于一篇作文“動筆寫”過程的陳述性知識，在教學中教師重點是結合范文或范例向學生傳授這些知識，而忽視了在整個教學過程中如何寫作能力的訓練，不僅是進行字、詞、句、篇以及與寫作知識相關語言文字的表達，更要進行與寫作過程中與寫作能力有關的觀察、想象、分析、綜合等多種能力訓練。美國在注重傳授“怎樣寫、如何寫”寫作策略等有關程序性知識同時也提供“寫作實踐”訓練能力，且訓練體系步驟明確，要求具體，環環相扣，做到知識傳授與能力訓練并重這一點值得我們借鑒。

啟示三：有計劃，分階段進行規范性寫作。當前語言規范性作文在義務教學階段還是比較注重，側重于規范的語言表達，也是傳統的寫作要求。在初中語文教學中，在“讀寫結合觀”基礎相繼進行記敘文、說明文、議論文、應用文的寫作，但在高中階段只規定表達方式的訓練。規范性作文不是規定性作文、模式化作文，進行文體作文訓練是適應社會交往和社會不同需要所進行的系統的寫作訓練。筆者認為，有必要進行有計劃、分階段的文體訓練，它對提高學生寫作能力是有很大的幫助，只有熟練掌握每種文體寫作，才能在“文體不限”的要求下做到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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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通聯：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