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大學生文化教育現狀的六大困境

摘要：近年來，由于文化素質教育的進一步推進，也由于對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的進一步加強和重視，我國高校當代大學生文化教育的狀況得到了一些改進，但是依然面臨著六個方面的困境：民族文化認同感弱化與對西方文化盲目崇拜的困境、主流意識形態淡化與多元思想流行的困境、高雅文化缺失與通俗文化泛濫的困境、文化習得片面與文化教育失衡的困境、科技與人文分割與對立的困境、價值取向知“道”與體“道”脫節的困境。

關鍵詞：大學生； 文化教育； 現狀； 六大困境

中圖分類號：G41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7-0176-03

近年來，由于文化素質教育的進一步推進，也由于對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的進一步加強和重視，我國高校當代大學生文化教育的狀況得到了一些改進，但是現實狀況仍然不太樂觀。筆者及所在課題組通過對武漢地區5所重點高校1002名大學生文化教育現狀問卷調查和220人次的深入訪談，發現當代大學生文化教育方面仍存在諸多困境。

一、 民族文化認同感弱化與對西方文化盲目崇拜的困境

在經濟全球化和中國改革開放不斷深化的進程中，大學生的文化價值觀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大學生在文化的追求上常常被西方文化的一些表象所迷惑，忽略了本國的傳統文化，造成了對中國傳統民族文化的疏離甚至斷裂。在當代大學生身上，不同程度地存在著國家意識不強，民族優秀文化傳統淡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減退，對中華民族的歸屬感弱化等問題。一些人比較多地注意了中國文化中的負面因素，把中國近代的落伍全盤歸因于中國文化，表現出濃厚的歷史虛無主義傾向。少數大學生盲目推崇西方文化，欣賞并追求西方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錯誤地認為科學技術先進就等于文化先進，西方化就等于現代化。[1]隨著我國改革開放的深入和綜合國力與國際形象的提升，希望通過學習漢語來了解中國文化的人越來越多，華語共同體正從漢字文化圈向世界更大的范圍擴展。反觀本土，漢語作為母語并不被國人，尤其是當代大學生所重視，不少高校，大學語文被邊緣化，一些大學生的漢語水平普遍欠缺，甚至一些中文專業大學生的漢語水平都不及英語水平。

我們選擇武漢5所重點高校的問卷調查表明，當前大學生的民族文化認同感總體而言也呈現出弱化的傾向。大學生認為傳統文化對于當下中國社會很重要的占57%，有一些作用的占42%；對于傳統文化的現狀，認為勢力仍然很強大的占19%，還有影響的占41%。對傳統文化的未來發展趨勢，覺得很樂觀的占6%，比較樂觀的占17%，很難說的占42%，不樂觀的占31%。而近年來，不少專家學者的研究數據也印證了大學生對傳統文化了解不深，認同感不足。中國傳統文化中有關修身、養德的名言、警句、典故等數不勝數，都進學等人僅選取其中有代表性的16道題進行調查，這類問題的平均正確率僅有24.02%。對傳統處世知識的掌握情況也較差，這類題一共選取14個問題，大學學生回答正確率為28.08%。[2]大學生對經典文學名著的了解也不理想，《新聞周刊》組織的《傳統文化與當代大學生問卷調查結果》顯示，對于四大文學名著只有15%的人多次看過，27%的人都看過，其中看過一兩部的占48%，都沒看過占10%。[3]事實上，大部分大學學生也感覺到這一點。如劉曉春的調查表明64%大學生認識到自己的傳統文化底蘊不足。[4]

二、 主流意識形態淡化與多元化思想流行的困境

多元文化的相互沖突，帶來了多元價值譜系的相互激蕩。各種新的社會思潮在全球化趨勢中蜂擁而起，為當代大學生提供了各不相同甚至激烈沖突的信仰選擇，少數大學生似乎陷入了馬斯洛所謂的“舊的神祀紛紛離去，而新的上帝尚未露面的時代”。[5]這種情況具體表現為，在政治信仰上，部分青年經受不住西方價值觀念的誘惑，喪失了一直指導我們前行的主體意識形態，表現出懷疑甚至是反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的情緒。問卷調查及個別訪談表明，大學生對“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我國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的認同率只有七層左右，近三分之一的大學生不能理解為什么必須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作為指導思想。不少大學生認為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區別不大，最終會逐步趨同。訪談中，一些同學認為西方的議會制度優于我國的人民代表大會制，認為應該借鑒西方的多黨制和三權分立的政治制度。

一些大學生在多元文化的沖突中沒有表現出足夠的警醒狀態，他們在強烈的文化碰撞中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對信念的追求與期望。少數大學生經受不住西方生活方式的誘惑，喪失了正確的理想信念和價值追求，文化心理受到了沖擊，集體主義、社會責任被拋之腦后，享樂主義、拜金主義、消費主義、功利主義盛行。在人文精神和理想信念缺失之后，他們只關心自己的個人利益和個人自由，無視個體利益和社會群體利益的協調，有的干脆沉湎于消費和娛樂，形成病態的“消費主義”和“頹廢主義”。部分同學反映在政治取向上也體現出實用、功利的特點，一些同學在談到入黨動機時，承認主要是為了“增強就業競爭力”或“謀求仕途發展”等個人目的。

在主流意識形態淡化思潮的影響下，部分大學生在理想信念上出現動搖，于是唯心主義、偽科學乘機而入，一些大學生迷信星象學、占卜術，還有少數大學生參加宗教活動甚至加入宗教組織。訪談中，個別同學坦誠由于心理壓力、學業壓力和情感變故等，感覺加入宗教組織或參加一些宗教活動能夠給自己以寄托和安慰。

三、 高雅文化缺失與通俗文化泛濫的困境

高雅文化又稱精英文化、雅文化，通俗文化又稱流行文化、俗文化。高雅文化是具有一定理性、為人們提供思考的文化，而通俗文化則是為人們提供消費、消遣和娛樂的文化，因此，二者必然具有一定的矛盾和沖突。大學生崇尚文化，不僅崇尚陽春白雪，更崇尚下里巴人，追求文化藝術上的新、奇、樂。凡是新的文化形式都想去體驗。這就使精英文化、高雅藝術受到相對冷落，而通俗文化倍受推崇。網絡文化、短信文化、電影文化、街頭文化、歌廳文化等，凡是便于掌握又能娛樂的文化在大學生當中都得以迅速流行。

通俗文化作為商品經濟的產物，表現出一定程度的庸俗性與娛樂性，在通俗文化的運作過程中，平庸化的東西被奉為新潮而流為時尚，深刻而且崇高的東西被視為落伍，文化生產與消費中所出現的媚俗現象越來越嚴重。生活于通俗文化環境中的大學生，從政治傾向和選擇上更少理想主義色彩，政治不再是當代大學生關注的焦點，這意味著他們不可能成為政治的簡單動員對象和積極的參與者，更不可能像革命戰爭年代，往往一首歌、一句口號就可以激發熱血去征戰沙場，獻身祖國。當前，他們的社會觀呈現出更多的世俗性和現實化的色彩，他們很少去追逐那些名揚天下的英雄、科學家和政治領袖人物，而更多崇拜世俗的明星人物。通俗文化明星的成功之途是眾多大學生夢寐以求的，大學生對“超女”、“好男兒”所表現出來的狂熱可見一斑。

通俗文化的世俗性使大學生的審美趣味走向低俗，表現為古典嚴肅的文學藝術受到冷落，通俗淺薄的文學作品在大學生中流行；在審美方式上，他們追求淺顯直接，更愿意從詩歌走向對話，從交響樂走向通俗歌曲，從學術專論走向隨筆漫談；在審美情感上，他們不再崇尚含蓄古樸，而去追求露骨的男女性愛和金錢關系，如在當代大學生中流行速食主義的愛情觀，大學生的愛情減少了浪漫情調，而更具“快餐”特色。[6]

網絡為通俗文化的發展與享用提供了更大的發展空間，使通俗文化的發展進入一種數字化時代。個性化、虛擬性的特點十分符合青少年的口味。在調查中大學生接觸最多的傳播媒介就是網絡。相對于其他媒介，只有網絡能讓大學生最快捷、最方便、最廣泛地獲取和交流信息。在互聯網上，網絡文學、娛樂新聞、電影音樂下載、網絡游戲等等，甚至一些低俗趣味的東西，都成為大學生樂此不疲的文化消遣。

四、 文化習得片面與文化教育失衡的困境

長期以來，由于我們的文化教育在教材上缺乏系統的規劃和戰略安排，而且教育方法缺乏科學性與針對性，導致文化素質體系的支離破碎。無論是傳統文化還是西方文化，大學生大多只知道一點皮毛，了解一些只言片語，缺乏對傳統文化精髓的把握和對西方文化實質的辯證理解，常常是望文生義、斷章取義。這樣的文化教育體系缺乏系統性、連貫性和整體性，導致了不少大學生把文化的支流甚至逆流當主流。在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理解與把握中，一些大學生贊同恢復儒家文化的傳統習俗，甚至引入現代的政治生活、文化生活和日常生活之中，不知不覺步入了“儒化中國”的誤區。乃至“儒化中國”論者把儒學說成是人類的最高智慧，是指導人類未來發展的“圣道”，也是解決中國各種問題的唯一良藥。“只要用儒家思想取代馬克思主義作為中國的指導思想，中國的一切問題就可迎刃而解了。”[7]這些歷史倒退的觀點也得到了少數大學生的認同。

在對西方文化的態度上，出現了要么一味崇拜西方文化，把消極的文化當作積極的文化來學習，要么一味拒斥西方文化，視西方文化如洪水猛獸。香港大學亞洲研究中心研究員甘陽指出：越是深入西學的人越是會形成自己的批評性看法，通常都是對西學了解膚淺的人反而容易盲目崇拜。當前，不少大學生就處在這種尷尬的境地，對中國傳統文化知之甚少，對西方文化略知皮毛，反而盲目崇拜。如在網絡文化、影視文化、音樂文化、飲食文化等很多方面，用美國硅谷“芯片”，看美國電影“大片”，吃麥當勞“薯片”，聽歐美流行音樂，過西方洋節等已成為當代大學生們追逐的時尚。難怪社會有識之士疾呼：“現在不少高中生、大學生，只知有柏拉圖而不知有老莊，只知有神曲而不知有離騷，只知有小資情調的咖啡文化，而不知有唐宋八大家。這能不發人深思？令人猛省？”[8]

2006年12月18日互聯網上出現了一篇名為《走出文化集體無意識，挺立中國文化主體性--我們對“圣誕節”問題的看法》的倡議書，北大、清華等10名名校博士聯名呼吁“國人慎對圣誕節，走出文化集體無意識，挺立中國文化主體性”。他們認為“中國太多人特別是年輕人對西方文化并不了解，不懂圣誕節是什么意思，卻一味盲從，西方一些不好的東西學得很快，我們有義務讓普通老百姓了解。”[9]這也算是當代大學生中的精英對盲從西方文化的一種警醒與反思吧。

五、 科技與人文分割與對立的困境

科技與人文是科學文化的一個整體，各有其獨特作用，不可以分割或對立。然而，近代以來，隨著西方工業化的高速發展及其向世界迅速推廣，我國傳統文化那種不同層次協調發展的格局被打破了。到處都出現了重科技而輕人文的傾向。從現象上看，這種傾向表現為，人們關注的重心就是在科技推動下去改變外在世界，與此同時，卻忽視了對人本身的關注，特別是忽視了對于人的精神需求的關注。極而言之，就是“見物不見人”。[10]

當前，在高校，不少文科大學生的科技素養十分脆弱，理工科學生的文史知識少得可憐。尤其是一些理工科高校重科技輕人文的狀況沒有得到實質的改變。就如同楊叔子先生談到美國華人教授對大陸教育的隱憂時所言：華人留學生ABC（外語）很好，就是不知道長江、黃河；XYZ（數理化）很好，就是不了解文天祥、史可法；懂得美元、英鎊（經濟），就是不了解《史記》和《左傳》。實際上，許多理工科大學生所忽視的不僅僅是自己民族的語言、藝術和文化，而是整個文史哲基礎，是一個人的綜合人文素質，是中華民族最寶貴的文化遺產。

雖然教育部從1995年開始實施高校文化素質教育工程，但是十多年來，經濟全球化、信息網絡化，高等教育從精英走向大眾化，在校生的基本素質和思想狀況發生了較大的變化，所以“工程”盡管在不少學校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是對不斷增長的2300萬的在校生而言，畢竟杯水車薪，難以根本解決問題。

我們的調查也表明，理工科大學生們對人文知識的理解令人堪憂，雖然有部分大學生能初步地理解一些人文知識的內涵，但大多數則停留在一知半解和粗淺的表層理解，有的甚至望文生義、憑空臆斷。當我們在訪談中問及“民主”、“共和”、“儒家文化”等概念時，眾多的大學生僅僅知道民主和專制相對，而不清楚民主所包涵的“公正選舉”與“人民主權”的真正的概念內涵；僅僅知道共和是一種“政治體制”，卻不清楚共和就是指“民選政府”；僅僅知道儒家文化大致包括“忠”、“孝”等，而不清楚“天人合一”、“義利之辨”、“民生社稷”等更能代表儒家文化的先進性。同樣，他們對基督教文化，對理性，對人本主義等等的理解，對個人和國家、社會之間的關系，對個體的社會責任意識等的理解也只處于淺顯和表象層次。

六、 價值取向知“道”與體“道”脫節的困境

文化的最深層次是價值觀，這是文化的核心，與一定時期群體共同的理想、信念密切相關。它要解決的是“為什么做”的問題，是人的活動的取向、目的問題。正是價值觀的不同，“為什么做”的問題，最終決定了人們“做什么”和“怎么做”。[11]大學生文化接受的最終目的是要將內化的文化轉化為個體的意識和行為，即要達到知“道”與體“道”的一致性。但是，大學生卻頻頻出現知“道”和體“道”脫節的現象。大學生能談出許多大道理，但不一定想把這些道理付諸自己的行動；對別人指手畫腳，自己卻可無動于衷。當前，在大學生中普遍存在：崇尚自我發展和自我實現與社會責任感不強、奉獻精神缺失的反差，注重個人感受與對他人和社會關愛少的反差，自我價值的高位追求與艱苦奮斗精神缺乏的反差。他們一方面認同積極向上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另一方面在實際行動上又表現出功利的色彩。

在價值取向上，一方面，大學生認可理想主義的價值標準，另一方面，實際選擇中卻采取利己主義的價值標準。在我們的調查中，雖然有高達75.2%的學生認為“在考慮利益問題時，應首先考慮國家利益和集體利益”，另一方面在選擇工作時，只有2.2%的學生把社會或國家需要擺在首位；雖然有高達91.8%的學生認同“誠信受益”，卻只有45.7%的學生認為自己“誠信意識”較強。在實際生活中，他們一方面對學雷鋒、見義勇為等行為在思想上認同，另一方面卻不積極轉化為自己自覺的行動。

在我們的調查中，大學生普遍向往西方青年的獨立自主的精神，也很崇尚傳統文化中的“孝道”，但當調查人員問到“大學畢業工作后，還會接受來自家庭的經濟援助嗎？”大部分學生不置可否，尤其是具體到“當你需要繼續深造或購房時”這個情境時，一半學生選擇了“主要依賴父母家人”，認為自己能夠做到“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的學生不足一半。還有學生一方面贊賞“比爾蓋茨說他死后要將自己的全部遺產捐贈給慈善組織，不給自己的子女留一分錢，他的子女要想養活自己必須自己用雙手付出勞動”，另一方面，只是強調“如果我將來有孩子了，也會這樣教育子女”，但對于自己花父母的錢又感到心安理得。

參考文獻：

[1][8]李家珉.電力高校增強人文素質教育之我見[J].中國電力教育，1997，(4).

[2]都進學，李必勤，張海濤，曾昌禮，李海榮，高國芳.關于新世紀青年群體掌握優秀傳統文化現狀的調查報告[J].重慶工業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3，(4).

[3]刁雷生.中國傳統文化與當代大學生問卷調查結果[J].新聞周刊，2004-05-03.

[4]劉曉春.對當前高校傳統文化教育的調研與思考[J].學校黨建與思想教育，2004，(10).

[5]吳雁.全球化趨勢下的當代大學生文化[EB/OL].中國青少年研究網(http://www.cycs.org )，2004-8-20.

[6]王彬.通俗文化對青年一代的影響[J].青年研究，2001，(1).

[7]邱濤.評“儒化中國”論[J].高校理論戰線，2006，(6).

[9]王洋.名校博士聯名抵制圣誕節 抵御洋文化蔓延[N].新民網(http://edu.QQ.com)，2006-12-21.

[10]王樹人.中國文化的沖突與交融[J].21世紀， 1995，(3).

[11]王盛澤.蘇區精神的文化視野[EB/OL].紅土情網站(http://www.red-soil.com/redShow.asp?ArticleID=12163m/redShow.asp?ArticleID=12163)，2005-11-14.

責任編輯 李 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