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項目:教育部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04JZD00019
一、問題的提出
盡管阿羅(Arrow,K.)、卡米恩(Kamien,M.)、施瓦茨(Schwarty,N.)等論證了“在近乎完全競爭的市場中,與大企業相比,中小企業的技術創新優勢更大些”的結論。但隨著技術復雜性的提高,小企業進行技術創新的固定資產投資成本,彌和知識和經驗技能差距成本,以及彌補缺少外部條件的成本都會隨之上升,從而形成了小企業技術創新的門檻。根據W.布賴恩.阿瑟(Arthur W. Brain)的研究,如果此類門檻過高的話,經濟發展有時會因為小的歷史事件而被鎖定在某個低級技術水平上,無法擺脫,即“鎖定”(lock-in)失效。他認為:如果技術的創新和擴散是多數采用者都隨著它“走”而引起的,那么優化選擇的機制和環境就能提供有效的通道。因為,只要經濟行為者知道其他同行的偏好,如果能獲得優等的備選,他們就會各自獨立地“轉向”。但若他們不能肯定其他人的偏好和傾向,就會出現“超慣性”;每個經濟行為者本能地從持有的其他技術中受益,但沒有人敢獨自改變以防其他人跟進。技術鎖定的出現和突然釋放都將引起經濟發展軌跡失去平滑性,這與熊彼特的技術創新的論述是一致的。
為了幫助高技術小企業克服創新門檻的阻礙,并防止經濟發展水平在某個低水平上鎖定,西方各國政府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紛紛建立科技園區(science park)來幫助小企業進行技術創新。據統計,目前世界上已有科技園區802個,其中西方發達國家占80%以上,如美國有358個,歐洲聯盟有229個。我國也于上世紀90年代以來相繼開辟了52個國家級高技術開發區。這些高技術園區雖然有效地推動了我國中小企業的技術創新工作,但發展十分不平衡。
二、影響集群化的基本因素分析
從科技園的本質上來看,它應該是高技術小企業集群的地域載體。但眾多的研究資料僅僅從區域經濟學的角度對其進行分析,以致分析的結果常與實際情況相距甚遠。而本文基于入園企業“集群化程度”分析,從產業組織的角度對我國科技園區建設進行綜合分析。
1.專業化分工與協作水平
小企業集群的專業化分工與協作的狀況,類似于一個生物生態系統。是一個由有機體(企業)之間、有機體(企業)與環境之間相互作用、相互影響而形成的社會。園區內企業的集群化水平高意味著高技術企業的自然繁育的機制已經形成。社會資本是指社會中基于人與人之間的相互信賴而產生的一種力量,這種力量的大小與人們之間是否存在共同的處世準則,即是否存在相互信賴、忠誠、坦誠等密切相關。并且社會資本難以通過理性投資來獲得,而是通過文化機制積累所形成的。而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以硅谷為榜樣而模仿的地區獲得與硅谷同等影響力,根植性是硅谷難以模仿的最主要原因。相比之下我國的大多數高新技術園區的企業之間分工與協作的機會極少,其根本原因在于園區的企業絕大多數是外部植入的,而不是內部自行繁育而成的。
在具有這種自繁育機制的科技園區內,新企業形成過程往往被稱為衍生過程(spin-off),即由先前在另一個高技術企業內工作的技術專家或管理者出來創辦新公司的過程。
高新技術產業區是否具有活力的標志之一是新企業衍生速度。對衍生過程研究揭示出企業繁育的一些特點:小企業往往比大企業產生的“下一代”子公司多(這說明高技術小企業繁育機制更強);子公司所開辟的市場往往就是母公司所忽視的市場;成功的子公司一般都有四五個工程師合伙工作,他們對很多新產品、新技術的構思往往是在他們為母公司工作時就已經形成的,由于母公司決定不采納這些構思而促使子公司的產生等等。
2.與理工類大學的關聯度
美國大學的科學工程學是以科學為基礎的,與產業一同成長的學科。高科技小企業與大學似乎有著天然的親和性,這是因為與大企業不同的是這類小企業一般沒有自己的RD中心,只能依附于附近的大學來進行技術創新。在這種情況下,大學向企業提供了技術人才、產品和工藝創新的許多思想。而企業既為大學提供了科研所需的資金,又使大學的創新研究成果在企業中得到延續。這兩者結合的模式有以下幾類:
(1)普林斯頓模式。普林斯頓大學是一所有250年建校史的私立研究性大學,該校的物理系先后有12位教授獲得諾貝爾獎。它與企業界的結合模式,是吸引美國的企業加入普林斯頓興辦的科技園區。普林斯頓大學辟出一大片土地,修好公路、購物中心、賓館,各入園企業在這里建立了一大批與本公司產業方向有關的、與普林斯頓大學優勢學科密切聯系的科學研究中心。這些研究中心借助于大學的新思想、高科技、高智力人才,開展與本公司發展有關的研究課題,或者在這些研究中心去完善和實現教授們的新思想。
(2)劍橋模式。劍橋市是國際著名的大學城,達爾文、牛頓等著名學者都曾在劍橋大學學習或任教。歷史上該市制造業基礎薄弱。但在上世紀70年代初高技術小公司在劍橋地區大量聚集和衍生,以至被學術界稱之為“劍橋現象”。劍橋大學實行獨特的鼓勵政策,鼓勵教師創辦自己的公司,或允許教師在校外兼職、與公司合作進行卓有成效的開發設計工作,為高科技小企業培養了大批有才能和富有創新精神的創業者,也為企業輸送了大批專門技術人才。在這方面,劍橋與英國很多其他大學傳統的僵化的校規是大不相同的,例如牛津大學對教員從事非學術活動就有嚴格的規定。在劍橋大學校領導的鼓勵下,很多高技術小企業從各系衍生出來,例如西普數據公司、分光小系統有限公司、劍橋作用系統有限公司等就是分別從計算機實驗室、物理系卡文迪許實驗室、計算機輔助設置中心分立出來的。5年來,這里成立了1000多家高技術公司,這些公司至少雇傭了3萬名員工,創造出30多億美元的年收入。
(3)艾斯頓模式。艾斯頓科技園創建于1983年,位于英國伯明翰艾斯頓大學南面。艾斯頓科技園管理公司盡可能用最有效的方法應用艾斯頓大學的科技資源來創造利潤和工作崗位。它提供大量企業咨詢服務,包括金融、銷售、廣告、設計、公共關系和信息技術,這對于那些剛起步的小公司來說十分有利。它創造了園區內交流的良好環境,形成了由示范效應(demonstration effect)所達到的聚集經濟。
綜上所述,以上幾種高技術小企業集群與大學的結合模式可分為吸引結合、衍生結合和服務結合等幾種。由于我國理工類大學經費普遍緊缺,再加上體制和思想觀念的影響,與高技術企業的結合度較弱,關聯度也較少,這方面做得較好的是中關村高技術區。
3.園內企業產權結構和市場結構的影響
國外科技園入園企業的產權界限一般是比較明晰的,而且由于是高技術小企業居多,企業內部產權結構也較為合理,企業業主往往就是懂技術的行家或經營者。并且,這類企業技術創新的效率和風險意識普遍較高。而我國不少科技園區和高新技術園區屬于老企業技術改造型和軍轉民型,企業的屬性也一般以國有為主,產權的明晰度不高,這會直接導致企業之間的專業化分工和技術擴散受到阻礙。例如,寶雞、包頭、株洲、鞍山、綿陽和烏魯木齊等高技術開發區就是屬于因園內企業產權結構不合理所致的非集群化,從而導致科技園區發展緩慢。
而且科技園內同質企業的數量越多、競爭越激烈,對技術創新是有益的。根據顧朝林等人的研究,在高技術園區,資本、技術和人才的超流動性(hypermobility)是其主要的特性之一。魯格和高德斯汀(Luger and Goldstein)在《Technology in the Garden》一書中,甚至將科研人員的流動性作為評價高技術園區8個指標中的首要指標。由于從事高技術研究與開發的科技人員以及從事高技術產品生產與裝配的科技工人的遷移、工作變更以及興辦新的高技術企業等方面的能力均比較強,再加上高技術小企業的高風險性,往往導致園區內小企業發展過快,倒閉也很快,這兩種因素都會進一步加劇企業集群內部人才的流動。以致于在美國硅谷和128號公路的高技術小企業中,每年人員的調動率為25.35%,有的甚至達到50%。而且,現代科技的進步使技術的無形化大大加劇了,無形技術主要“儲存”在技術專家和高級企業管理人才的頭腦中,它們則會隨著人才的流動而轉移擴散。雖然,這種流動也會產生諸如使企業科研開發小組經常處于分裂狀態而不利于該企業的技術創新的一面,但從總體上來看,有利于人才在科技園內部的合理配置,并造就高技術人才的工資水平不斷攀升,從而吸引外地的人才向科技園區聚集的機制。
但是,如果在科技園內,同質企業的數量偏少,競爭機制就難以發揮作用,生產要素的超流動性也就難以形成。這種情況在以優惠政策引進外資為主的高技術園區中屢見不鮮,我國的海南、珠海、濰坊、廈門、佛山等開發區的評價結果不佳的原因正是由于引進企業之間技術性質和結構方面的差異度太大,根本不可能形成競爭流動機制的緣故。
4.環境稟賦
論及環境稟賦往往有兩種偏向。一是將其范圍過分擴大化了,并認為只有大城市的區位條件,才能為高技術企業的技術創新工作提供各種聚集經濟條件。但世界各地千姿百態的科技園實踐已經證明這種理論的局限性。另一種觀點是用政府或大企業資助的創業中心(innovation center)來取代孵化器(incubator)的概念。并將孵化器分為三類:
(1)有墻孵化器——能提供技術創新場所的孵化器,經批準的高技術小企業可以“入室”孵化。即這類企業可以廉價租賃創業中心的科技用房。
(2)服務孵化器,即專門為企業提供秘書服務、復印機和傳真機、計算機、科技情報檢索以及會議室和通用設備租賃等方面的服務。
(3)無墻孵化器,它表示只為入園企業提供扶植技術創新的服務環境,并不存在孵化器建筑。一般在規定的城市或城郊的某個區域范圍內(往往沒有精確的邊界)實施政府制訂的一系列優惠政策來鼓勵高技術小企業的發展。
顯然,上述兩種觀點的局限性是較為明了的。前一種使人感到大而無當,似乎高新技術園區的發展的成功與否與所在城市的大小成正比例關系,而與其性質或科技素質無關。這種理論無法說明美國硅谷、臺灣的新竹科技工業園的成功和香港、新加坡這方面實踐的舉步維艱。后一種則局限性更大,許多不甚成功的科技園就是因為過分相信這種“嵌入式”孵化器的作用而選址不當。
這兩種觀點的基本缺陷就在于完全忽視了入園企業能否形成相互支持的共生狀態。從世界各地科技園的實踐表明:對高技術小企業來說,最有效的孵化器就是它們自身的集合體——小企業集群。“單打獨斗”的小企業即使能在傳統的孵化器中進行成功的技術創新,但一旦脫離之后就難以存活。斯康特和斯塔彼論述:“孵化器本質功能的動態特征就是從原有的公司中衍生出新的子公司。”只有高技術小企業集群所造成的自繁育機制才能順利完成孵化器的功能。
三、促進科技園發展的基本對策
綜上所述,影響我國科技園發展的主要障礙是入園企業的非集群化傾向。按前面的分析,就可以進一步將促進科技園內企業集群化的對策列舉如下:
1.鼓勵科技園區企業科技人才的流動,促使園內生產要素的超流動機制的形成。
2.大力推進園區內企業的產權制度改革。尤其在以老企業技改,軍轉民企業為主的園區,此項對策更具緊迫性,更需對其進行科技成果股份化的改制工作和對經營者推行期權激勵制度。
3.加強園區內企業與理工類大學的聯系。應該指出這方面的聯系互惠性是很強的,大學可以為園區內企業提供科技情報、科技人才和科研成果和衍生出高科技小企業,同時還可以借助名牌大學的聲譽促進園區聚集機制的形成。另一方面,企業與大學聯系對大學方面也是有利的,它不僅使研究合同和咨詢的機會增加,從而增加教員的數量和收入,還有利于大學生的實習和就業安置,還可開拓大學經費來源的新渠道。
4.建立多元化投資體制和風險投資機制。針對高技術產業所具有的投資失敗率高,創業時沒有資產抵押和擔保的特點,建立相應的風險投資管理公司和擔保公司、科技銀行等機構,對促進科技園高科技企業集群的形成是十分有益的。
5.強化園區內中間品市場和生產要素市場的形成。這對于企業之間建立廣泛的聯系,加快專業化分工和協作體系的形成往往是決定性的。因為高技術小企業的創新成本與當地中間產品的提供密切相關。
實際上,每一個成功的科技園區都是在各種內外因素綜合作用下,通過園區內企業集群化逐步自行繁育成長的。從這個意義上說,無論科技園區的規劃設計和基礎設施是如何現代化,當地政府的支持是如何強大,政策是如何優惠,如果忽視了高技術產業發展的內在規律,離開了培育高技術小企業集群這條主渠道,科技園的發展將會步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