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說話？

什么是話語權

生活在開放時代的人們看到這個問題也許會感到奇怪，難道有誰把我們的嘴封起來不讓我們說話嗎？問題的癥結不在于此，關鍵是你可以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和什么人、如何去說話，還有你說的話最終起到了什么作用。在很多方面，不同的人說的話可以說存在著極大的差異。人和人之間在生理“音量”方面，雖有差異，但畢竟不大；但是人們在社會話語的表達“音量”方面，卻往往有天壤之別。有的人，一句話便可地動山搖；有的人，即使是拼死地吶喊，也顯得悄無聲息。這便是傳播學中所謂的“社會話語權”概念。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差別，是由不同的說話者的社會地位以及其在社會中所可能發揮的作用決定的。北大教授、著名國學學者樂黛云在岳麓書院“千年論壇”上發表演講時一針見血地指出：“話語權”代表著某種“游戲規則”。這個規則的實質就是指在社會上，誰有權說話，誰說的話能傳達出去。人民大學鄭保衛教授站在新聞學的角度曾經這樣定義“話語權”，指公民運用媒體對其關心的國家事務與社會事務，及各種社會現象提出建議和發表意見的權利。從廣義看，話語權是新聞自由權利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屬于新聞自由權利中的“表達權”的一部分，是公民的一項不可讓與和剝奪的民主權利。①在現實社會中，人們是否擁有同等的話語權呢？回答應該是否定的，因為在現實中，越是有錢或有權的人，在社會生活中，往往具有更大的話語權和表達權。

誰在說話

西方哲學家塔西陀說：“當你能夠感覺你愿意感覺的東西，能夠說出你所感覺的東西的時候，這是非常幸福的時刻”。②然而這種幸福的時刻卻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享受得到的，無論是過去或者是現在。當今的媒體上充斥的是富豪們向“處女”征婚的廣告，抑或是私家汽車、公寓、別墅、游輪，乃至私人飛機的叫囂，誰又能理解下崗職工的困窘，以及流落街頭以撿破爛維持生存的苦老婆子的辛酸。有誰聽到過乞討者在電視上陳述自己對社會、人生的見解和看法嗎？難道他們不會說話嗎？他們沒有說話的權利，或者說他們已經失去了說話的意愿，這些都是由他們所處的社會生存環境決定的。因為話語權從來都掌握在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一方。諸如“真實”、“真理”這樣的東西究竟是不是毋庸置疑，其實它們都是在權力話語操縱下闡述的結果。掌握話語權的一方施加權力，被動的一方要么操縱同樣的話語說話，要么以拒絕傾聽和交談來保持沉默。

現在的話語權確實是掌握在一些人手里，他們是官僚、老板或者其他由于某些緣由而具有了社會控制力的人。而廣大的工人、農民、城市貧民則與話語權無緣，你能聽得到他們的聲音嗎？聽不到。為什么？他們沒有話語權，他們是當代中國的“失語者”。因為在當代中國實行的市場經濟商品社會下人們還不可能真正地在完全意義上享受到鄭保衛教授所說的這種“公民的不可讓與和不可剝奪的民主權利”。此時的民主，不可能是完全意義上的民主，盡管誰都可以說話，但每個人的說話，必須根據他的社會控制力而傳達到不同的范圍。在商品社會，必須遵守一條規矩：言而無錢，傳之不遠；在專制社會，“官”的背景決定了你說的話的傳播范圍，無權無錢說也沒用，或者根本就不敢說、不愿說。

然而“失語者”并非生來就沒有發言的本能，就沒有為自身的最基本權利去拼爭的心愿，他們的“失語”只不過囿于特殊的社會環境的無奈的選擇，并不意味著他們會主動放棄說話的權利，所以在存在不平等的社會中一直就沒有停止過爭奪話語權的斗爭。在專制社會不只是老百姓，就是下級官員也不可濫用話語權，否則就會招來殺身之禍。然而，弱勢群體從來沒有放棄過對話語權的爭奪，給皇帝上萬言書是一種形式，梁山聚義也是一種形式，至于結果，則管不了那么許多。魯迅講得好：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他們在說些什么

說話要在一定的場合，通過一定的儀式、方式、形式加以強調，才可能引起人們的注意，以達到其他人說話所達不到的效果。不同的人物出于不同的目的，在當今時代都在不遺余力地最大限度地使用著自己的話語權。有一段歌謠這樣概括當今的發言者：電視經常炒領導，開會剪彩作報告，長篇大論多官話，實事一件難辦到；小報經常炒明星，形象生動演藝精，搖頭擺臀亂作態，嘴尖皮厚腹中空；廣告經常炒大款，樂善好施心腸軟，表面一副君子相，心狠手辣只弄錢；文壇經常炒作家，人家不夸自己夸，互相吹噓連環捧，你炒我來我炒他；國企經常炒經理，回天有術力無比，肥了方丈垮了廟，屁股一拍溜之急；書商經常炒學者，著書立說成果多，寫書實為求職稱，脫離實際話空說。③一段不長的民謠為我們勾勒出了活躍在當今社會舞臺上的眾生相，其中政治家的發言具有“無可爭議”的性質，而商人或者其他的專業人士的發言又不是“門外人”可以參透的。下面我們就以與我們百姓生活較為接近的大眾文化開始，看看文化人們在說些什么。

記得幾十年前，毛主席批判文藝界時說，有一段時期，我們的舞臺上全都成了“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全是死人，換句話說，文藝界當時的話語權，大多歸了死人。而現在的文藝界，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固然是死而復活又開始說話，甚至聲音越來越高，再加上其他的噪聲，什么流氓階層呀，小市民階層呀，幫閑和扯淡階層呀，二丑階層呀，都在大聲嚷嚷，吵得人什么都聽不見了。④更有甚者，為了經濟利益不惜糟蹋祖先，荼毒青少年的行為在當今的文藝圈里也極為時髦和風光。為了迎合某些人的愛“黃”心理，不惜把作為革命者形象代表的阿慶嫂變成風流成性、亂搞男女關系的阿慶嫂，把英姿颯爽的穆桂英變成美女出浴、風情萬種的穆桂英以制造轟動效應。

據新版《穆桂英》的導演說：“浴盆是一個人最隱蔽最私密的場所，人在沐浴的時候最能體現真實的狀態；讓穆桂英沐浴就是讓她回到女性的原初狀態，回到女性的本能，回到隱私的領地——楊家的男性都死光了，一群孤兒寡母生活在一起，他們會思念，他們也有對愛情的渴望，有對安寧和平幸福生活的渴望，穆桂英也不例外?！雹萦谑?，他所導演的《穆桂英》是這樣開場的：潔白的浴缸，充滿誘惑的玫瑰花瓣，著紅裝的穆桂英在柔和的光束下舞弄著嬌媚的身體，她與丈夫楊宗保一番柔情之后雙雙跳入浴盆做了回戲水鴛鴦……

說話的作用

語言本來是人們用來交流信息、表達情感的載體工具，由于社會分工和社會地位的不同人為地造成了話語權與人類本體的不同程度的分離，形成話語使用上的非正常現象，其惡果是可想而知的。首先，有錢有勢的人擁有過多的話語權勢必導致另外一部分人的話語權缺失，而這種缺失所造成的負面影響卻是不可低估的。窮人失語，是自古以來的常見病，得了這種病的后果不外乎兩種：造反或者沉默。然而，隨著失語者的增多，那些擁有超級話語權的群體的話語是否就可以發揮更大、更積極的社會作用呢？答案是否定的。由于缺乏必要的監督和對抗性意見的反駁，過剩的話語權只會增生出無聊、頹廢、偏激和謬誤。

“新戲劇”，讓穆桂英也洗上了玫瑰浴，把英武豪氣的巾幗英雄“還以女人原初狀態”，作為導演只能被看做是“走進了藝術人生的死胡同”！而絕不可能是任何形式的創新或者改編，只能是藝術家的墮落和無聊。而穆桂英作為一個成功的藝術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改變得了的。對于時下亂哄哄的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話語局面，其作用可以用杜甫的詩來形容，那就是：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更何況他們的所謂話語遠沒有杜老先生所提到的幾位人物的話語更有價值，只可能是說得快，爛得快；說得多，爛得多而已。詩人臧克家說過：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有的人俯下身子給人民當牛馬。把名字刻入石頭的名字比尸首爛得更早，給人民做牛馬的人民永遠記住他！

注釋:

①央視網站:《公信力——互聯網發展的生命》#65377;

②《中國經濟時報:“禁討”為何聽不到乞丐說話?》，2003年12月16日《中國經濟時報》#65377;

③引自http://nanshan999.blog.china.alibaba.com

④引自《失語者》，dadao.net/htm/culture/2000/1225/830

⑤《人民網——觀點碰撞:穆桂英的玫瑰浴顛覆了什么?》，2003年9月22日#65377;

(此稿為廊坊師范學院科學研究項目LS200520)

(作者單位:河北省廊坊師范學院)

編校:楊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