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湘靈鼓瑟》 省試詩 湘靈 取象 末聯(lián)
摘 要:省試詩在寫作模式上屬于命題作詩,對題目的理解直接影響到詩歌的寫作。錢起應試之作《湘靈鼓瑟》詩凄怨的情感基調是由作者對湘靈身份的認定決定的。作者解題的著眼點決定了詩歌引入的物象比較成功;詩歌末聯(lián)在造境、謀篇布局方面也獨具匠心,這使得整首詩圓整流暢,沒有渙散割裂之弊。
作為大歷十才子之一,錢起最為人所熟知的詩歌應該是他天寶十年(751)應進士試時所作的《省試湘靈鼓瑟詩》①:
善鼓云和瑟,常聞帝子靈。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苦調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蒼梧來怨慕,白芷動芳馨。流水傳瀟浦,悲風過洞庭。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②
此詩在當時即為人盛稱。然古人論詩或失之簡約,今人的賞鑒文章又常不能盡顯作者之匠心,故筆者試作此文,冀能裨補缺漏,彰顯原詩為人忽略的關鍵之節(jié)、佳妙之處,其目的則不在于對原詩進行逐句譯介、賞析。
詩論家對此詩的推崇,固然是由于詩歌自身的藝術成就,但更由于它是場屋之作,受到科場慣例的束縛而能取得這樣的成就,實屬不易。王世貞《藝苑卮言》稱:“凡省試詩類鮮佳者,如錢起《湘靈》之詩,億不得一”③,亦不為過譽。我們今天來讀這首詩,也不應該忽略它作為科場文學的寫作背景。
為了更清楚地認識作者在構思、謀篇布局上的匠心,我們將唐人的另外四首同題應試之作,也錄于此,以便對照閱讀:
神女泛瑤瑟,古祠嚴野亭。楚云來泱漭,湘水助清泠。妙指微幽契,繁聲入杳冥。一彈新月白,數(shù)曲暮山青。調苦荊人怨,時遙帝子靈。遺音如可賞,試奏為君聽。
——陳 季
寶瑟和琴韻,靈妃應樂章。依稀聞促柱,仿佛夢新妝。波外聲初發(fā),風前曲正長。凄清和萬籟,斷續(xù)繞三湘。轉覺云山迥,空懷杜若芳。誠能傳此意,雅奏在宮商。
——王 邕
帝子鳴金瑟,馀聲自抑揚。悲風絲上斷,流水曲中長。出沒游魚聽,逶迤彩鳳翔。微音時扣徵,雅韻乍含商。神理誠難測,幽情詎可量。至今聞古調,應恨滯三湘。
——莊若訥
瑤瑟多哀怨,朱弦且莫聽。扁舟三楚客,叢竹二妃靈。淅瀝聞馀響,依稀欲辨形。柱間寒水碧,曲里暮山青。良馬悲銜草,游魚思繞萍。知音若相遇,終不滯南溟。
——魏 璀
一
“湘靈鼓瑟”典出屈原《遠游》:“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④屈原本意“湘靈”只是指湘水之神,并沒有說湘水神是娥皇、女英;但自秦漢以來,湘水神一直被認為就是堯之二女,舜之二妃⑤,《史記》⑥《列女傳》⑦均持此說。唐人對此尚無懷疑,故諸詩均將湘靈作二妃解?,F(xiàn)存五首《湘靈鼓瑟》詩都有神女、帝子、二妃、靈妃等字樣,有的還直接在詩中出現(xiàn)相關典故,如魏詩“叢竹”、錢詩“蒼梧”即隱括了舜死于蒼梧,二妃泣血竹上為斑竹的傳說,這大大影響了詩歌的情感基調。
屈原《遠游》寫的是詩人為排解失志的憂痛而遠游,在幻想中與天地精神相往來。詩中的幻境惝恍迷離,主人公的形象既有餐風吸露、脫略塵俗的清高又有眾神簇擁、百靈侍奉的尊貴,兼有士人和仙人的特質。整首詩在沉郁孤凄中有清拔之氣;楚辭“兮”字句的錯落使用,又使詩歌音調高下往復,頓挫有致而綿綿不絕,讀來不覺衰颯?!跋骒`鼓瑟”的舉動在屈原詩中是在眾神歡舞,音歌頻奏的情形下出現(xiàn)的,雖然不具有人間歡娛的熱烈氣氛,但在原詩中也是比較和美的一段,是聊以解憂的。但唐人的幾首《湘靈鼓瑟》詩將湘靈看作一個(或者兩個)哀怨的女子,將其樂聲定位為“苦調”,使用“凄清”“哀怨”“不堪聽”之語來描述音樂的效果,這樣的音樂無疑是在為湘妃故事作注腳。一個女子因痛失所愛而產生的幽怨,哪怕是生死以之,也無法與一個士人因志向受挫所產生的沉郁以及由此引發(fā)的對宇宙人生的思索相抗衡。
湘妃故事的介入,完全改變了湘靈鼓瑟在屈原詩中的意蘊,使詩歌的中心人物形象由原詩的怨士轉為怨女,題材的思想內涵縮小了,與社會生活的相關度降低了,思想的深刻性也減弱了。唐人的《湘靈鼓瑟》雖然詩題字面從《遠游》中掇取,但詩歌的演繹已經離開楚辭原來的內容背景,風格上也有了變化。
就神的譜系來說,湘妃雖然出身高貴,但畢竟是由生人死而為神,與那些不曾在人間生活過的仙靈相比,始終帶些鬼氣。除莊若訥詩外,其余四首詩或用“依稀”、“仿佛”,或用“杳冥”、“泱漭”之語,使詩歌所展示的畫面不夠明朗,帶有迷離的神秘色彩;如果情感基調是明朗祥和的,這種杳冥之境未始不可以是仙境。但諸詩多渲染湘水的寒涼,樂聲的凄苦,使詩境有些陰晦,仙的氣息大大減弱了,鬼的氣息難免滋生。與屈原詩的清拔之境相比,有天壤之別。
吳喬《圍爐詩話》稱:“錢起亦天寶人,而《湘靈鼓瑟》詩,雖甚佳而氣象蕭瑟”⑧,魯迅在《“題未定”草》中稱:“(錢起《湘靈鼓瑟》詩)中間的四聯(lián),頗近于所謂‘衰颯’?!雹釤o論“蕭瑟”還是“衰颯”,都有些悲涼凄怨的況味,這主要是由詩人心目中湘靈的個人遭際所決定的。省試詩是一種命題作詩,對題目的理解直接決定了詩歌寫作的內容,錢起和其他詩人對湘靈身份的認定決定了詩歌凄怨的情感基調。
二
錢起詩無疑是這一組詩中最優(yōu)秀的一首,其次當屬陳季詩。紀昀《唐人試律說》稱:“此題(《湘靈鼓瑟》)數(shù)首,惟此篇(陳季詩)可亞仲文?!雹鈴恼w上看,陳季詩境界較另外三首闊大,確實更近于錢詩,其中“楚云來泱漭,湘水助清泠”“一彈新月白,數(shù)曲暮山青”兩聯(lián)尤佳。但錢詩通體俱佳,近于完美,陳詩除個別句子以及由此撐持起來的整體詩境尚可外,實多疵瑕。
省試詩因為完全從題目出發(fā)進行鋪寫,切題之外,也不得不引入其他物象來豐富詩境,否則詩篇無以展開。錢起詩的超出儔類,與他在物象引入方面所取得的成功有很大關系。
《湘靈鼓瑟》諸詩俱引入與屈原詩及湘妃故事發(fā)生背景相關的荊楚地理環(huán)境因素,如楚云、湘水、流水、悲風、三湘、云山、瀟浦、洞庭等等,這些共同物象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詩境的雷同,但也是這種創(chuàng)作情形下不可避免的選擇。一些新異物象的介入,雖然與眾不同,但與詩境未必關合,如陳詩首聯(lián)“神女泛瑤瑟,古祠嚴野亭”,其中“古祠”、“野亭”對詩境并無幫助,與題字的關系亦覺稍遠。且此題本應寫得空靈縹緲,有仙靈之氣方好,古祠、野亭這樣的物象,人間的氣息過重,“古”字、“野”字又難免有破敗荒涼之感,不像是仙人出沒的地方。第五聯(lián)“調苦荊人怨,時遙帝子靈”雖與此句遙相照應,使古祠野亭之語拼湊痕跡不致過重,但“荊人”字樣更進一步增加了詩歌的人間氛圍,使詩境趨“實”,空靈之氣益少。
錢詩中引入的物象來源比較集中,可分為兩大系列,除上述荊楚地理環(huán)境外,另外一些來自屈原詩歌,如“馮夷”“舞”、“楚客”“聽”均取自《遠游》;白芷在芳草的意義上,是屈原詩中常有的物象。更為難得的是錢詩并非簡單羅列這些物象,而是使詩中物象與樂聲緊密相關,除首聯(lián)和末聯(lián)對湘靈鼓瑟和樂聲的止歇作必要的交代外,全詩句句緊扣樂聲,這使得整首詩緊湊圓整,筆力集中,沒有渙散之病,而自陳詩以下數(shù)首,都無法做到這一點。取象的成功與否與作者解題的著眼點密切相關,錢詩將描寫的重點全放在音樂上,“苦調”、“清音”句直接描寫聲音,“不堪聽”、“來怨慕”、“動芳馨”寫音樂動人甚至動“物”的效果,“流水”、“悲風”句既是寫樂聲向四周的環(huán)境漫衍,與水、風相融,又寫音樂隨風遠飏,隨水遠播,傳響寥遠[11]。陳詩則對題目沒有找到恰當?shù)耐黄泣c,用力平均?!俺苼磴箐?,湘水助清泠”、“一彈新月白,數(shù)曲暮山青”兩聯(lián)雖佳,但因為客觀物象與音樂的結合沒有達到徹底交融的境界,所寫山水風景只能作為樂聲的背景存在;“妙指微幽契”寫湘靈指法;末聯(lián)用意在表達對君主的忠誠,完全與音樂自身撇開;“古祠”、“時遙”句與音樂沒有直接關聯(lián)。全詩只有“繁聲入杳冥”正面寫音樂,“調苦荊人怨”則是直寫與烘托相結合。相較錢詩,陳詩讀來覺得對音樂的印象比較淡薄,沒有明確的寫作中心,缺乏篇章通貫的完整感。
三
錢詩末聯(lián)“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是全詩的神來之筆,尤為人所稱道[12],甚至被附會為鬼謠,而錢起只是偶然聽聞后用于科場。[13]
“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以“曲”字將此聯(lián)與前面對音樂的描寫勾連起來,同時遙承首句“善鼓云和瑟”;“人不見”遙點首聯(lián)“帝子”;“江上數(shù)峰青”則宕開一筆,既可看作客觀的描寫,又可看作以“數(shù)峰青”之“有”與“人不見”之“無”的對立作為邏輯聯(lián)系而成句。所謂“人不見”,是虛境中的虛境。錢詩首聯(lián)稱“常聞帝子靈”,只是傳聞,湘妃的面目形象并沒有真的出現(xiàn),以下對瑟聲的描寫,雖通過具體的物象來體現(xiàn)音樂的感人程度,但這些物象也只是為表現(xiàn)音樂服務的,似實而虛,全詩對“湘靈鼓瑟”的詮釋只是空中傳響?!叭瞬灰姟泵菜茖嵳Z,但“人”從未在詩中正式出場,首尾俱無,其實是曲雖已終,而人仍不見,轉多一層悵惘?!敖蠑?shù)峰青”是全詩唯一一句實境,與音樂沒有直接的聯(lián)系,“數(shù)峰青”是沉默、固守、等待、恒久的姿態(tài),與瑟聲的倏來倏去相比較,更增惆悵。錢詩末聯(lián)向來以有遠韻而為人所稱道,除了樂聲余音裊裊的回味之外,所謂遠韻實際上主要就是這種悵惘之情,它將讀者的注意力從音樂轉移到了湘靈身上,在用盡筆墨渲染瑟聲之后,詩歌又給了人們新的期待:斯樂如此,斯人如何?較之陳詩的寫及古祠、指法,莊詩的“時扣徵”的動作,王詩的“夢新妝”及魏詩的“依稀欲辨形”,錢詩更有空靈之致,手段更為高妙。[14]
陳詩結尾以對音樂的欣賞為介,勉強將詩歌內容做了一個轉折,從寫詩題規(guī)定的內容轉向寫作者的意愿。省試詩在末聯(lián)自明心志作干謁之語也是舉子常態(tài),但要做到與詩歌內容結合得天衣無縫,還要依賴題字。如題字可以闡發(fā)出與人格、品德、志向等有關的內涵,則作者參與詩境,表明自己為國效力的愿望也未嘗不可。如魏詩“知音若相遇,終不滯南溟”,雖與第五聯(lián)之間缺乏關聯(lián),但語帶雙關,既寫湘靈在湘水間孤單徘徊的不得已,又有希望主司賞識之意,這樣的介入是可行的。若題字自身不具備這種特點,或者作者沒有從中發(fā)掘出恰當?shù)囊暌饬x,沒有找到好的介質,那么生硬的介入,就只能是對詩歌內容完整性的侵害,陳詩末聯(lián)的弊病正在于此。實際上陳詩“時遙帝子靈”放在第五聯(lián),已覺詩意已盡,有拼湊之感,末聯(lián)又如此處置,更是一絲力度都沒有了,完全無法與錢詩的收尾相比。
紀昀認為陳季的“暮山青”略同于錢詩“數(shù)峰青”,但“錢置于篇末,故有遠神,此(陳詩)置于聯(lián)中,不過尋常好句”[15]。若只就“暮山青”而言,紀說誠是,但陳詩原句為“一彈新月白,數(shù)曲暮山青”,雖有“暮山青”之境界在,卻未專心于造境,讓人感覺這一聯(lián)詩的主要用意在于說明時間的流逝極快,數(shù)曲而后天色已暮,“月白”、“山青”反而只是附加之境。所以陳詩雖有與錢詩類似的意象,但在整體造境上疏于安排,篇章調度上亦有缺憾,相似的意象所取得的藝術效果也就相去甚遠了。
四
在省試詩的寫作中,審題、在題字給出的數(shù)個因素中挑選出詩歌寫作的中心,并圍繞這個中心展開描寫,是避免詩意渙散的重要一環(huán)。對題字之外物象的選擇也是有法可循的,一般要注意意象序列的系統(tǒng)性,對于取自典籍的詩題要參考詩題原典的相關意象。物象在詩歌中的出現(xiàn)應該為描寫中心服務,否則容易使詩歌顯得臃贅散緩。在同題且限韻的情況下,容易出現(xiàn)雷同的字、詞、物象、意境,因此煉字、綴句、布局的重要性顯得非常突出。另外在因循省試詩的慣例如末句寓干請之意時,能做到有助詩境最好,至少也要不破壞詩歌的意境,不違背詩歌寫作的一般規(guī)律。錢起的《湘靈鼓瑟》所以能夠超出同儕,與他能夠在試體規(guī)范之下,借助嫻熟的技巧,將詩歌內容安排得圓整流暢,天衣無縫有很大關系。
(責任編輯:古衛(wèi)紅)
基金項目:聊城大學青年項目科研基金資助項目(Y0502008)
作者簡介:王群麗(1972- ),山東榮成人,文學博士,聊城大學文學院教師,主要研究唐宋文學。
① 此詩題及錢起登第之年,傅璇琮《唐代詩人叢考·錢起考》定為天寶九年(750),《唐才子傳校箋》(傅璇琮主編,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3月第1版,第二冊,第37頁、第38頁)、《唐五代文學編年史》(傅璇琮等著,沈陽,遼海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初盛唐卷第843頁)沿用此說。孟二冬《登科記考補正》(第368頁、第369頁),辨為天寶十年,本文從孟說。
② 錢起詩見《全唐詩》(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4月第1版)卷二三八,第2651頁。下引陳季等人詩見《全唐詩》卷二百四,第2132頁、第2133頁。另:《全唐詩》中錢起詩題為《省試湘靈鼓瑟》,其余四首詩題為《湘靈鼓瑟》,無“省試”字樣。按:原題應為《湘靈鼓瑟》,錢詩題中的“省試”字樣當為后人所加,文中為行文方便,詩題均寫作《湘靈鼓瑟》。
③ 《藝苑卮言》卷四,見《歷代詩話續(xù)編》,丁福保輯,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8月第1版,第1015頁。
④ 見《屈原集校注》(金開誠等著,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8月第1版)第724頁。
⑤ 參見《屈原集校注》第728頁、第729頁注解。
⑥ 《史記·秦始皇本紀》([漢]司馬遷撰,[宋]裴睞集解 [唐]司馬貞索隱 [唐]張守節(jié)正義,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11月第2版,卷六,第248頁):“上問博士曰:‘湘君何神?’博士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而葬此?!?/p>
⑦ 見《列女傳譯注》,[漢]劉向編撰,張濤譯注,山東大學出版社,1990年8月第1版,卷一,第3頁,《母儀傳》之“有虞二妃”條:“舜陟方,死于蒼梧,號曰重華。二妃死于江、湘之間,俗謂之湘君?!被蛘邇蓚€,下同。
⑧ 見《清詩話續(xù)編》,郭紹虞編選,福壽蓀校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12月第1版,第536頁。
⑨ 見《且介亭雜文二集》,魯迅,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年4月第1版,第179頁。
⑩ 《唐人試律說》第24頁,見《聚秀堂庚辰集》,紀曉嵐編,清刻本。
[11] 毛奇齡認為“流水”、“悲風”是瑟調二曲名,紀昀以為“‘流水’、‘悲風’烘出遠岫,為末二句布勢,如作曲名,反成死句”,“況‘流水’、‘悲風’為曲名,亦未詳所出?!币娂o昀《唐人試律說》第23頁。按:紀昀說較符合錢詩原意,但“流水”“悲風”為曲名,諸書多有記載。如《崇文總目》(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一:“《沈氏琴書》一卷,沈氏撰,不著名。首載嵇中散《四弄》題趙師法撰,次有《悲風》、《三峽》、《流泉》、《淥水》、《昭君》、《下舞間》并《胡笳四弄》,題盛通師撰。蓋諸家曲譜,沈氏集之”。又宋陳暘《樂書》(清光緒丙子年廣州菊坡精舍刊本,卷一一九,第10頁):“然古人造曲之意,感物之形于聲,因一聲而動于物。伯牙流水之奏,士野清徵之音,夫心往形留,聲和意適,德幽而調逸,神契而感通,則古人之意明矣?!奔o昀飽學之士,不知緣何稱“未詳所出”?
[12] [宋]葛立方《韻語陽秋》卷四:“唐朝人士,以詩名者甚眾,往往因一篇之善,一句之工,名公先達為之游談延譽,遂至聲聞四馳?!K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錢起以是得名?!币姟稓v代詩話》,[清]何文煥輯,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4月第1版,第516頁、第517頁。
[13] 《舊唐書·錢徽傳》載:“(錢起)初從鄉(xiāng)薦,寄家江湖,嘗于客舍月下獨吟,遽聞人吟于庭曰:‘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起愕然,攝衣視之,無所見矣,以為鬼怪,而志其一十字。起就試之年……試《湘靈鼓瑟》……起即以鬼謠十字為落句。暐深嘉之,稱為絕唱,是歲登第”。見《舊唐書》,[后晉]劉昫等撰,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5月第1版,卷一六八,第4382頁、第4383頁。
[14] 朱光潛《說“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答夏丏尊先生》一文中涉及對錢起此聯(lián)詩的分析,可參,見《朱光潛全集》,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年8月第1版,第八卷,第493頁-第397頁。魯迅在《題未定草》(六)中對此詩亦有所評論,見《且介亭雜文二集》,第175頁-第180頁。
[15] 見紀昀《唐人試律說》第2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