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參加了一個很有趣的論壇,談財富和幸福感之關系。話題其實很普通,但經不得仔細想,最終會涉及到終極的人生哲學:絕大部分人都在拼命賺錢,以積累個人財富為首業,卻常常陷入機械的運作,忽略去思考什么樣的人生最有意義,正在積累的財富和成就幸福感有什么關系?昨天的討論是妙趣橫生的,周國平說自己超然不了,也喜歡錢。他說錢就兩個作用,第一滿足物質生活,但物質生活到一定限度的時候,錢帶來的幸福感遞減,之后只有通過錢來滿足精神生活延續幸福感,比如買書;道德上的滿足感,比如慈善。個人很同意他的說法:錢本身給你帶來的幸福是有限的,它必須是作為一種手段來實現更高的東西,那個時候的幸福感更強烈。
財富的增加可以改善生活質量,從而增加幸福感。錢的確能帶來幸福感,但幸福感卻不光來自于生活狀況,生活質量、心理調適、人際關系和未來預期等都是得到幸福的因素。可以說,財富是得到幸福的充分條件非必要條件。
中國的GDP在不斷增長,卻有調查顯示,中國人的幸福感在過去10年中先升后降,與經濟發展的曲線并不同步。可見,發展經濟有助于幸福感的提高,但隨著社會的進步,人們的幸福卻不再依賴于財富的增長。
缺乏基本的舒適生活條件的人,幸福感的體驗往往較低。而在“衣食足”的人群中,財富的多寡,與主觀幸福體驗的關系很微弱。或者說,在達到舒適溫飽之后,財富的增加所帶來的幸福感會越來越弱。幸福與否很大程度上還取決于很多和財富無關的因素。經濟越發展,非物質因素對幸福的影響就越來越大,人的幸福感也越來越多元化。改革開放二十多年,原有的收入等“硬指標”已無法反映人們的精神需求和心態差別。“幸福指數”一類的概念我認為值得倡導,不能為追求GDP而GDP。把原來追求的“GDP至上論”轉向更多元的評價標準是社會成熟的表現。
還有一個很好的例子。我的家鄉成都,現在是出了名的休閑之都。據說幸福指數非常高,不用什么數據調查,凡是到過成都都說成都人很會生活。“打打小麻將,吃吃麻辣燙”,老百姓的生活有滋有味。其實成都居民平均收入在各大省會城市里不算高,更不能和北京上海深圳比,但是,幸福指數后者卻少于成都。成都人常把“安逸”一詞掛在嘴邊。生活里什么事情都要追求達到安逸舒適的程度,同樣的錢卻可以過出不同的生活。這就足以見得財富并不直接等同于幸福感。
同時,人是個社會性、精神性的動物。幸福感有時候真是“比”出來的。很難說阿Q不幸福。也就是說關鍵怎么想你周圍的人,我們慣常將自己的生活狀態和同學比,老鄉比,朋友比,和接觸到的--一切人比。好過別人很多人就覺得精神上有了愉悅和滿足感,自然就有幸福感。這里的“比”,不一定是比財富多寡,比各種因素,比生活的狀態。所以所謂“知足常樂”是基于這種“比”而說的。
這個“比”說深層一點,就是價值觀對幸福指數的影響。有相似的標準人們才能也才會進行“比較”。如果從小灌輸學習好考名牌大學才能有出息,孩子肯定會認為自己考了高分就是極大的幸福。古代的中國讀書人“萬般皆下品,惟有賣書高”,只有通過科舉進入官僚體系,知識分子才會覺得自己實現了人生價值。當然會同別人比做到了幾品官員,當然會為自己沒有加官進爵而郁郁寡歡,也當然不會像現在還可以去從商、當純粹的學者來獲得幸福感。價值觀單一,大家目標一致,競爭也會加劇,名額有限,自然失意者更多,幸福指數就低。按這個邏輯下去,社會的幸福指數與多元的價值觀是成正比的。如果我們的社會形成多元的價值體系,每個人不再以獲得同一成就的指標來檢驗自己的幸福與否,而聽從于內心的選擇,是再好不過的。大家都想當超女,都想當富翁,都想當高官,競爭壓力就大,就不容易得到幸福。而價值觀多元的社會,去做別人認為微不足道,自己卻又樂在其中的事來實現自己的價值,一樣可以獲得幸福感。當然,這樣價值多元的社會需要我們每個人的努力。
中國現在GDP開始上去了,這并不等于幸福感也同比增長,中國現在需要有新的價值觀和幸福觀,這是中國目前快速發展社會所迫切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