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恩格斯對《共產黨宣言》的完善和發展

摘要：《共產黨宣言》發表后，恩格斯一直關注它的每個結論同發展變化的革命實踐的密切關系。由于《共產黨宣言》是歷史文獻不能隨意更改，恩格斯通過其“再版序言”和在原文中增加注釋等方式不斷豐富和完善，顯示了革命者兼思想家的恩格斯嚴謹務實的科學態度和公正無私的大家風范，為世人樹立了光輝的榜樣。

關鍵詞：恩格斯；《共產黨宣言》；完善；發展

《共產黨宣言》(以下簡稱《宣言》)是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無產階級政黨的第一個綱領性文件，它第一次完整而系統地闡明了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馬克思主義哲學、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以及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思想。自1848年2月問世至今約160年的時間里，《宣言》差不多被譯成所有各種文字，并傳遍全世界，它是“全部社會主義文獻中傳播最廣和最具有國際性的著作”。《宣言》誕生以后，恩格斯一直關注它的每個結論、觀點同不斷發展變化的革命實踐的關系。隨著革命形勢的變化和恩格斯本人理論研究的不斷深入，恩格斯確證《宣言》中的基本原理經過實踐證明是正確的，但其中有的結論已經過時、有的地方不夠準確等問題，他通過《宣言》的“再版序言”和在原文中增加注釋等方式加以補充、完善和發展。

一、旗幟鮮明地肯定《宣言》中的正確思想。并客觀公正地總結《宣言》對資本主義大工業所起的偉大作用

首先，認為《宣言》中的基本原理是正確的。《宣言》的第1版序言“1872年德文版序言”是《宣言》發表25年后恩格斯和馬克思合寫的。1848～1872年的25年間，世界歷史上出現了一系列重大事件，諸如1848年歐洲近代史上規模最大、范圍最廣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1848歐洲革命的爆發和失敗、1864年世界無產階級第一個群眾性的國際聯合組織——國際工人協會(即第一國際)的建立和發展、1871年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無產階級專政的政權一一巴黎公社革命的爆發和失敗等等。在此期間中，恩格斯和馬克思一道親自參加了1848年歐洲革命，領導第一國際的革命活動，高度關注和聲援巴黎公社革命。通過參加革命實踐活動和積極深入的革命經驗總結，恩格斯和馬克思確證，《宣言》誕生25年來，時代的變遷和工人運動的發展證明了《宣言》的一般原理是完全正確的，他們在該版序言中非常誠懇地強調“不管最近25年來的情況發生了多大的變化，這個《宣言》中所闡述的一般原理整個說來直到現在還是完全正確的。”馬克思逝世后的第5年，恩格斯在《宣言》第4版序言“1888年英文版序言”再次援引了這段原話以示強調和肯定。

其次，肯定《宣言》“十分公正地評價了資本主義在歷史上所起的革命作用”。恩格斯同馬克思一樣，畢生的使命就是要推翻人類歷史上最后一個人剝削人、人壓迫人的制度，當然這種愿望和決心不是憑借個人的主觀愿望或意氣用事，而是基于對資本主義深刻理解的基礎之上得出的必然結論。恩格斯和馬克思通過深入分析資本主義的內在矛盾及其運動規律，提出了“資本主義的滅亡和無產階級的勝利是同樣不可避免的”的卓越見解，但是他們對于資本主義在歷史上所起的進步作用從來沒有抹殺，而是進行了充分的肯定。例如，《宣言》第一章“資產者和無產者”中對資本主義的產生、發展的歷史進程進行了細致入微的分析，充分肯定資本主義在歷史上的偉大作用，“資產階級在它已經取得統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園詩般的關系都破壞了。“資產階級，由于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了”“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等等。反觀上述結論，恩格斯在《宣言》第7版序言“1893年意大利文版序言”中堅定地認為《宣言》“十分公正地評價了資本主義在先前所起過的革命作用”。

最后，揭示《宣言》對資本主義大工業的偉大意義——《宣言》成為測量歐洲大陸大工業發展的尺度。大工業高度發展的國家里。無產階級最集中、最革命，他們迫切希望了解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資本主義社會不平等的根源、資本主義剝削的秘密，以及如何實現自身的解放等問題。而《宣言》的基本原理正好闡明了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揭露了資本主義剝削的秘密，指明了無產階級徹底擺脫資本主義奴役、爭取徹底解放的方向。因此，在資本主義大工業高度發展的國家里，工人階級由于革命斗爭的需要把《宣言》當作行動的指南，對《宣言》的需求量大。而大工業發展程度比較低的國家，無產階級處于孤立、分散的狀態，覺悟程度低，他們還沒有充分意識到《宣言》的價值和意義，對《宣言》的需求量小。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恩格斯在《宣言》第6版序言“1892年波蘭文版序言”中認為，“《宣言》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測量歐洲大陸大工業發展的一種尺度。”“根據《宣言》用某國文字發行的份數，不僅可以相當準確地判斷該國工人運動的狀況，而且可以相當準確地判斷該國大工業發展的程度。”

二、直言不諱地指出《宣言》中明顯過時的結論

《宣言》是馬克思恩格斯對19世紀40年代歐洲無產階級反對資產階級斗爭實踐的反映和認識。隨著具體的歷史條件的改變，《宣言》中有些結論已經過時。關于這方面的問題恩格斯和馬克思在《宣言》第1版序言“1872年德文版序言”中作了坦率的聲明：“某些地方本來可以作一些修改。這些原理的實際運用，正如《宣言》中所說的，隨時隨地都要以當時的歷史條件為轉移，所以第二章末尾提出的那些革命措施根本沒有特別的意義。如果是在今天，這一段在許多方面都會有不同的寫法了。”“其次，很明顯，對于社會主義文獻所作的批判在今天看來是不完全的，因為這一批判只包括到1847年為止；同樣也很明顯，關于共產黨人對待各種反對黨派的態度的論述(第四章)雖然在原則上今天還是正確的，但是就其實際運用來說今天畢竟已經過時，因為政治形勢已經完全改變，當時列舉的那些黨派大部分已被歷史的發展徹底掃除了。”田這段話表明《宣言》明顯過時的地方主要有三個：

首先，《宣言》第二章末尾提出的革命措施沒有特別的意義。第二章末尾的革命措施主要是關于經濟和教育方面的措施，沒有涉及如何奪取國家政權問題和如何鞏固國家政權等核心問題。無產階級打碎了舊的國家機器、奪取資產階級政權之后，還要迅速建立和鞏固新的政權，只有這兩個方面齊備，經濟和教育方面的措施才能實現；如果只具備其一，不具其二，經濟、教育方面的措施就會流于空想。1848年2月爆發的法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即法國二月革命)表明盡管無產階級積極參加了革命，但是由于沒有掌握國家政權最后使得革命果實落到了資產階級手中。1871年3月18日至5月28日巴黎公社則從另一個角度證實無產階級打碎了資產階級的國家機器，但沒有采取適當的措施鞏固已取得的成果，最終還是陷入失敗。由于有了法國二月革命的實際經驗和1871年巴黎公社革命的實際經驗，使恩格斯和馬克思覺察到《宣言》對國家政權問題的認識存在局限，所以特地明確指出并予以重要的補充“工人階級不能簡單地掌握現成的國家機器，并運用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田

其次，《宣言》第三章對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文獻所作的批判不完全。《宣言》第三章共批判了三種“社會主義的和共產主義的文獻”：“反動的社會主義”、“保守的或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和“批判的空想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這三種“社會主義的和共產主義的文獻”是1847年以前流行的非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流派。《宣言》發表以后，19世紀50～70年代，又一股非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學說在工人運動中開始泛濫，它包括蒲魯東主義、工聯主義和巴枯寧主義。蒲魯東主義，于19世紀50～60年代流行于西歐，其核心是站在小資產階級的立場上批評資本主義，幻想小私有制永存，企圖實現小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工聯主義，于19世紀50～60年代形成于英國，它的特點是鼓吹同資產階級合作，反對無產階級推翻資本主義制度。巴枯寧主義。于19世紀60～70年代在歐洲工人運動中出現，它是一種無政府主義的社會主義思潮，反對無產階級革命和無產階級專政，認為社會革命的目標就是要摧毀以國家為中心的一切權力。這些流派對工人運動產生了惡劣的影響，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也起了消極阻礙作用。由于恩格斯和馬克思同這些非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流派進行長期堅決的斗爭，到1871年，“馬克思以前的社會主義已奄奄待斃”。正因為上述原因，1872年恩格斯與馬克思合寫《宣言》“1872年德文版序言”時，特地提及“對于社會主義文獻所作的批判在今天看來是不完全的，因為這一批判只包括到1847年為止”。

最后，《宣言》第四章共產黨人對待反對黨派的態度的論述在實際運用中已經過時。由于政治形勢發生了完全、徹底的改變，1848年2月在《宣言》第四章中列舉的那些黨派，經過25年的革命洗禮，大部分已被歷史的發展徹底掃除了，由于這個客觀、歷史的原因，共產黨對待反對黨派的論述在實際運用中已經過時就成為必然的了。

三、深入細致地豐富和發展《宣言》

首先，精辟概括《宣言》的基本思想。《宣言》語言精練、思想豐富，四章正文有28000多個字。“《宣言》的基本思想是什么”這個問題對于一般人而言，是很難把握的。恩格斯在《宣言》第3版序言“1883年德文版序言”中首次概括貫穿宣言的基本思想。時隔5年后，恩格斯在《宣言》第4版序言“1888年英文版序言”中對《宣言》的基本思想作出了更深入、更精確的表述“這個思想就是：每一歷史時代主要的經濟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以及必然由此產生的社會結構，是該時代政治的和精神的歷史所賴以確立的基礎，并且只有從這一基礎出發，這一歷史才能得到說明：因此人類的全部歷史(從土地公有的原始氏族社會解體以來)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即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之間、統治階級和被壓迫階級之間斗爭的歷史；這個階級斗爭的歷史包括有一系列發展階段，現在已經達到這樣一個階段，即被剝削被壓迫的階級(無產階級)，如果不同時使整個社會一勞永逸地擺脫一切剝削、壓迫以及階級差別和階級斗爭，就不能使自己從剝削和統治的那個階級(資產階級)的奴役下解放出來。”恩格斯這段論述清楚地表明貫穿《宣言》的基本思想、基本精神就是唯物主義歷史觀或唯物史觀。恩格斯還在該版序言中對《宣言》的基本思想作出了高度評價，他說“在我看來這一思想對歷史學必定會起到像達爾文學說對生物學所起的那樣的作用”。恩格斯對《宣言》基本思想的概括以及評價彰顯了《宣言》的精髓和意義，深化了世人對《宣言》的認識和把握。

其次，對《宣言》第一章的標題“資產者”和“無產者”的科學界定。《宣言》是世界上第一個無產階級革命政黨周詳的理論和實踐的黨綱，它為無產階級指明了擺脫資產階級奴役、獲得徹底解放的方向和道路，在這部“每個覺悟工人必讀的書籍”里，“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無疑就成為《宣言》中的兩個最關鍵的詞語，科學地揭示這兩個概念的含義會使《宣言》的思想變得更加深刻和豐滿。恩格斯一直在探討這兩個概念的含義。1847年恩格斯在《共產主義原理》一文中對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進行了粗略地概括。在該文中恩格斯認為“無產階級或無產者階級是19世紀的勞動階級”：認為資產階級“在所有文明國家里現在已經幾乎獨占了一切生活資料和生產這些生活資料所必須的原料和工具(機器和工廠)”。這里關于無產階級的定義外延太大，不能揭示無產階級特有的本質，關于資產階級的定義不全面，只是抓住了其局部的本質特征。后來，恩格斯在《宣言》第3版序言“1883年德文版序言”和第4版序言“1888年英文版序言”中兩次對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這兩個概念作出相近的解釋即：無產階級是被剝削被壓迫的階級；而資產階級是剝削和統治無產階級的階級。這個定義也有其局限性，因為被剝削、被壓迫階級有奴隸、農奴、工人之分、剝削和統治無產階級的階級有可能是資產階級，還有可能是封建主階級(19世紀40年代的德國無產階級就是受到本國資產階級和封建主的雙重剝削)，所以仍然沒有揭示出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本質特征。而在1888年英文版《宣言》中的注釋則顯示恩格斯對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獨特本質的認識已非常深刻和準確。這個注釋是“資產階級是指占有社會生產資料并使用雇傭勞動的現代資本家階級。無產階級是指沒有自己的生產資料、因而不得不靠出賣勞動力來維持生活的現代雇傭工人階級”。對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準確定義，是恩格斯的獨創，它為我們認識和區分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本質提供了重要的準則和依據。

最后，對《宣言》第一章第一句話“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的補正。19世紀50年代以前，人類對原始社會的研究還處于幼年時期，史料極為缺乏，在這種情況下恩格斯和馬克思一樣，對原始社會歷史觀的理解不可避免地帶有一定程度的猜測性，《宣言》第一章“資產者和無產者”中的第一句話“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表明馬克思恩格斯1847～1848年撰寫《宣言》時認為原始社會也存在階級對立和階級斗爭。直到1877年6月恩格斯在《卡爾·馬克思》一文中仍然認為“至今的全部歷史都是在階級對立和階級斗爭中發展的；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是一直存在的”。到了19世紀50年代以后，研究人類史前史和對現今尚存的世界各地的原始部落做實證考察研究的文化人類學開始發展起來。馬克思敏銳地注意到了文化人類學的重要價值，閱讀了大量同時代人的人類學著作。恩格斯也非常重視閱讀、研究人類學和歷史學著作。1881～1882年恩格斯研究德國史，撰寫“論日耳曼人的古代歷史”和“法蘭克時代”這兩部著作，這兩部著作“在科學地闡明日耳曼民族和歐洲其他民族的歷史方面，是一個巨大的貢獻。”當恩格斯對原始社會有了一定程度的認識和研究之后，在《宣言》第3版序言“1883年德文版序言”中恩格斯就提出“(從原始土地公有制解體以來)全部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即社會發展各個階段上被剝削階級和剝削階級之間、被統治階級和統治階級之間斗爭的歷史”時隔一年，即1884年2月～3月，恩格斯研究馬克思所做的美國著名的人類學家摩爾根的“古代社會”一書的摘要、閱讀摩爾根的“古代社會”一書，深受啟發，他確信在摩爾根的著作中找到了可用來證實馬克思和他自己對原始社會歷史的觀點的新的事實根據。1884年3月～5月恩格斯利用馬克思關于摩爾根的“古代社會”一書的摘要和自己收集的關于原始社會的史料，寫成了《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這部著作。對原始社會有了深入、全面的研究之后，恩格斯在《宣言》第4版序言“1888年英文版序言”中提出“人類的全部歷史(從土地公有的原始氏族社會解體以來)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即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之間、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之間斗爭的歷史”鑒于《宣言》是歷史文獻。不能隨意改動，恩格斯于1888年在英文版《共產黨宣言》里，對《宣言》的第一章第一句話“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中“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后特地加了一個注來糾正原先的不正確的表達，這個注就是“這是指有文字記載的全部歷史。”階級斗爭的歷史是指“從原始土地公有制解體以來的全部歷史”到階級斗爭的歷史是“從土地公有的原始氏族社會解體以來的全部歷史”再到階級斗爭的歷史是“指有文字記載的全部歷史”反映了恩格斯對原始社會和階級斗爭的認識日益全面和精確，與此同時，由于這個重要的注釋使《宣言》變得更加完善和科學。

綜上所述，恩格斯通過1872～1893年所撰寫的7版序言，1888年～1890年在原文中增加12個注釋、作19處修改、添加5處補充，使《宣言》在保持原有風貌的基礎上，又更加準確、嚴密、完整。他的這種嚴謹務實的科學態度和公正無私的革命精神永遠讓世人銘記和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