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文學與民族精神

摘要：在全球化背景下的新世紀文學中，民族意識、民族精神漸漸成為一些優秀作家關注和表現的對象。中國政治、經濟、文化的飛速發展，迫切需要當代文學能夠創造出體現時代主旋律的優秀作品，重新塑造新世紀的民族精神。這不僅是當今中國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發展的需要，也是文學自身發展的需要，中國和西方的文藝理論和創作都證明了文學與意識形態領域之間密不可分的關系。

關鍵詞：全球化背景；新世紀文學；民族精神

對于剛剛經歷了七年的新世紀文學，如果現在就對她的文學創作下一個定論，未免為時尚早。但如果把新世紀文學放置于全球化、經濟化、信息化的國際文化背景下，并把新世紀文學與二十世紀中國文學進行縱向比較，就會發現新世紀文學雖然與上個世紀文學，尤其是九十年代以來的文學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體現了一種內在的延續和繼承：同時，新世紀文學也表現出了一些新的特質，民族意識、民族精神漸漸成為一些優秀作家關注和表現的對象，在小說中用文學反抗著西方世界的話語霸權，探索著古老的中華民族如何實現其偉大復興的途徑，在中國和平崛起的進程中如何建構強健的民族精神。

雖然中國當代文學在新時期出現了百花盛開的繁榮局面，到了20世紀90年代以后伴隨著文化多元化、政治多極化和經濟一體化的全球化進程，當代文學創作也顯得紛繁復雜。女性寫作、新狀態、新體驗、新現實主義、后先鋒等不同風格的寫作紛紛亮相，“美女作家”、“美男作家”、“青春寫手”如過眼云煙。文學不再被許多寫作者視為一項崇高的事業，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文學成為越來越多的作家謀生、發展的手段。面對電影、電視、網絡等圖像媒體的沖擊，新世紀文學也呈現出一種多元化和邊緣化的態勢。自從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西方文學思潮和創作在中國文壇被大量借鑒和效仿之后，新世紀中國作家對西方作家已不需要仰視，而成為一種面對面的交流。但總的來說，后新時期以來的當代文學創作卻不如人意。作家們在擺脫了“政治化”的束縛和“極左”思潮的影響后，在空前的“自由”面前迷失了寫作的方向，有些作家創作退回到寫封閉的自我，不關注社會，甚至有意回避政治；特別是面對物質利益的誘惑，一些作家把寫作變為一種純商業行為，徹底喪失了政治立場，實際上也喪失了文學應有的批判功能。現階段的當代文學距離“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要求還有很大差距，這就要求我們的文學創作要有一種崇高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新世紀的中國正在實現“和平崛起”，中國正在逐步擺脫自鴉片戰爭以來的“弱者”形象，逐漸成為強國。中國政治、經濟、文化的飛速發展，迫切需要當代文學能夠創造出體現時代主旋律的優秀作品，重新塑造新世紀的民族精神。這不僅是當今中國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發展的需要，也是文學自身發展的需要，中國和西方的文藝理論和創作都證明了文學與意識形態領域之間密不可分的關系。

一、我國文藝理論歷來重視文學的社會政治作用

孔子有一段著名的論述：“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說明詩可以通過訴諸情感使人受到教化，可以反映社會生活，可以實現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和諧，可以批評為政者。干預現實，抒發哀怨。孔子的文藝觀既重視文學作品的內容，又重視文學作品的形式。在《論語·雍也篇》中：“子日：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孔子還談到：“言以足志，文以足遠。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之不遠。”曹丕在《典論·論文》中把文學作品的價值和作用概括為：“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在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民族危機中，文學和國家民族之間的關系被重新重視起來，梁啟超在《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中指出文學對喚醒民眾具有重要意義，“小說有不可思議之力支配人道”，“今日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說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五四新文化運動中，陳獨秀、胡適、魯迅等都把文學作為思想啟蒙的有力手段，充分發揮文學對社會的改良作用，魯迅更把文學創作作為揭示中國社會弊病，改造國民性的武器，同時清醒地認識到當時中國深刻的民族危機，他在《吶喊·自序》中寫到：“有時候仍不免吶喊幾聲，聊以慰籍那在寂寞中奔馳的猛士，使他不憚于前驅”。“這樣說來，我的小說和藝術的距離之遠，也就可想而知了”。

無論是左聯時期的文藝大眾化運動，還是抗戰時期關于“民族形式”的論爭，都致力于新文學在民眾中產生重大影響，讓文學走出“象牙之塔”，讓普通民眾，尤其是勞苦大眾從中受到啟蒙教育。毛澤東以一種政治家的遠見卓識去指導文藝創作，反對“全盤西化”，非常注意用“民族形式”去抵御西方文化，即“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1938年毛澤東在《中國共產黨在民族戰爭中的地位》報告中指出：要把“國際主義內容和民族形式”結合起來，創造“新鮮活潑的，為中國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1940年在《新民主主義論》中又指出：“民族的形式，新民主主義的內容，——這就是我們今天的新文化。”1942年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對文藝與政治的關系作了重點闡釋。指出：“在現在世界上，一切文化或文學藝術都屬于一定的階級，屬于一定的政治路線的。為藝術的藝術，超階級的藝術，和政治并行或相獨立的藝術，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在強調文藝為政治服務的同時，要求“政治性與真實性的統一”，要兼顧藝術性，指出：“缺乏藝術性的藝術品，無論政治上怎樣進步，也是沒有力量的。”在后來的創作中單純強調文藝為政治服務，就導致公式化、概念化的弊端。但毛澤東強調文藝“必須繼承一切優秀的文學藝術遺產”，堅持用“民族形式”去反對西方意識形態領域的文化侵略是具有超前性的。

文學發展的歷史已經證明，文學不僅有審美功能，而且對于社會的進步、民族的興衰具有不可低估的作用。

二、西方文藝理論也非常重視文學與意識形態的關系

自古希臘到19世紀中期，歐洲文論貫穿著強調文藝教諭的主張，非常重視文藝的道德和社會目的，賦予文藝傳達真理的使命。早在古希臘時期，柏拉圖就在他的《理想國》中提出文藝的社會功用說，指出審美教育具有其它教育方式所不具有的特殊力量，他在西方首次提出把政治教育效果如何確定為審查文學藝術的第一標準，并要求藝術服務于政治，服從于政治——即柏拉圖的神學理式論和奴隸主貴族社會政治理想。亞里士多德、賀拉斯都強調詩的教育作用和娛樂作用。賀拉斯說：“寓教于樂，既勸諭讀者，又使他喜愛。才能符合眾望。”賀拉斯的“寓教于樂”理論揭示了文學藝術的審美功能和認識教育功能的關系。稍后的文藝理論家朗加納斯在《論崇高》中提出了“崇高”這一新的美學范疇，他把崇高看作真正優秀的文藝作品必有的風格，它是偉大、雄渾，是壯麗、莊嚴，崇高的作品具有極強的感染力和永恒的藝術生命力，因為它符合人超越現實、超越自我的本質要求。朗加納斯認為崇高來源于莊嚴偉人的思想和高尚的心靈，崇高是“偉大的心靈的回聲”。

文藝復興時期，但丁用《神曲》的創作成為意大利民族語言的創始者，宣揚個性自由和解放：法國的啟蒙主義思想家提出文藝要反映新興資產階級的現實生活，為宣傳啟蒙思想服務，把文學藝術看作是改造社會的工具。狄德羅十分重視戲劇的社會作用，認為戲劇是改造社會的有力工具。戲劇對一個民族的風尚起著不可估量的作用，主張弘揚美好人性，掃除社會偏見、譴責惡習，引導人們“愛道德恨罪惡”。德國文藝理論家萊辛強調要立足于民族生活的土壤和民族文學傳統，而建立統一的德意志民族文化是實現統一的途徑。席勒以康德的哲學思想為前提，把文藝的作用和地位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認為社會的改革應從人性的改造做起，通過審美教育使現代人的感性和理性統一起來，成為道德的人：而文學藝術是改造人性進而改造社會的有力工具。歌德關于民族作家的論述非常值得我們借鑒，“他在他的同胞的思想中抓住了偉大處，在他們的情感中抓住了深刻處，在他們的行動中抓住了堅強和融貫一致處；他自己被民族精神完全滲透了。”歌德以《少年維特之煩惱》在德國文學界掀起了“狂飆突進”運動，進而影響了整個歐洲，推動了社會的前進。俄國現實主義文藝理論家別林斯基反對藝術和政治毫不相干的看法，不同意把藝術本身作為目的的“為藝術而藝術”的觀點，他對藝術的社會作用進行了全面闡述，“純粹的，超然的，無條件的，或像哲學家所說，絕對的藝術，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是不存在的。”因為生活本身就包含政治、經濟、道德方面的內容。而文學作為對生活的反映，就不可能不包括這些方面的因素。他又強調：藝術家“首先是一個人。然后是他的祖國的公民。他的時代的子孫。”所以藝術應該為社會的崇高利益服務，“剝奪藝術為社會利益服務的權利”，就是貶低藝術，“使之成為消閑之物”，就等于“絞殺它”。他同樣強調文學作品的藝術性，“藝術首先必須是藝術，然后才能夠是社會精神和傾向在特定時期中的表現”。

歐洲的文藝理論和創作實踐證明，那種主張使藝術脫離時代、人生和現實，把“自我”捧為文學創作的最高法律，鼓吹反道德的文學是沒有出路的。

三、政治、經濟全球化要求新世紀文學要為建構新世紀民族精神發揮應有作用

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在當今世界政治、經濟全球化背景下，美國等少數西方強國利用在文學創作、出版、傳媒等領域的強勢地位，實施自己的文化霸權，在全球范圍內實行“文化帝國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向其他國家進行精神文化方面的滲透，以潛移默化的方式影響、改造他國的傳統文化，特別是以文學藝術為直接手段。文化的后殖民現象說明政治意識形態對文學的影響，并隨著政治、經濟的全球化日益復雜。而承擔文學主體的是民族，作為政治、文化的共同體已與文學越來越緊密地聯系在一起，民族精神、民族主義已經成為后現代語境中文學創作的重要主題之一。英美新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代表人物，美國學者弗雷德里克·詹姆遜在1986年發表的《跨國資本主義時代的第三世界文學》一文中指出：“如果說第一世界的文學文本是關于個人的神話，那么第三世界的文本則是關于民族的寓言。”

這一現象早在上個世紀后半葉就引起了西方進步的文藝理論家的重視，并對我國文學界產生很大影響。在國外后現代語境中，英美新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新歷史主義批評、后殖民主義批評等，針對政治經濟日益全球化，反對西方強國的文化霸權主義，從多種不同的角度豐富了當代的文藝批評理論，為我國的文學創作和文學批評提供了有益的借鑒。英國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家特里·伊格爾頓把文學研究置于文化研究之中，指出文學及其批評首先是一種社會政治實踐，并用以表達對社會的批判、關懷和期待。不能一味強調所謂自律。美國學者弗雷德里克·詹姆遜將精神分析、后現代主義與馬克思主義相結合，為馬克思主義文藝批評注入了新的活力。新歷史主義批評跨越歷史學、政治學、文學、經濟學等學科界限，多角度展示文學文本與社會文化的聯系，揭示文學與意識形態，個人話語與權利話語的對抗、認同、化解、利用的相互關系。美國后殖民主義理論家愛德華·薩義德在《東方主義》、《文化與帝國主義》等著作中批判了西方殖民主義在文化上的表現，分析了殖民話語，在英美人文學科中最早對文化帝國主義進行有力抨擊，在文學評論中，把人文主義價值和文化政治結合起來。為文學和文化研究提供全新視角。這些西方的文藝理論為我國的文學批評提供了理論依據和可供借鑒的方法。

而中國當代文學自“后新時期”以來的軟弱低迷與西方強國的文化霸權主義形成強大反差。新世紀是全國人民在黨中央領導下“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時代，“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必須大力發展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江澤民《黨的十六大報告》)，文化與文學既是手段又是目的。我們的文學研究應與政治學、文化學等學科結合起來，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進程中，總結中國當代文學的創作得失，為建構新世紀民族精神服務。

20世紀中國文學走過的是一條現代化與民族化相結合的道路。魯迅用小說來醫治“國民性”的弊端，以期重塑強健的民族精神，實現民族和國家的強盛。魯迅的傳統一直為一些優秀的作家所繼承，在較為蕭條的新世紀文學創作中，莫言、閻連科、陳應松、畢飛宇等優秀作家在文學的民族形式和民族精神的書寫方面都進行著可貴的創新和嘗試。莫言的《檀香刑》、閻連科的《受活》、《日光流年》、陳應松的《松鴉為什么嗚叫》、畢飛宇的《青衣》、范穩的《水乳大地》、姜戎的《狼圖騰》等作品代表著新世紀文學良好的發展趨勢。莫言在回顧自己1985年的創作時說：“那時我也意識到一味地學習西方是不行的，一個作家要想成功，還是要從民間、從民族文化里吸收營養，創作出有中國氣派的作品”。網陳應松、范穩都談到在面臨創作資源匱乏的“普遍的困境”時，“幸運的是走出了書齋，在廣袤的大地吸取創作的源泉和營養”。正是因為他們走向了民間，才會給新世紀文壇增添了靚麗的景致。而在2004年受到好評的《狼圖騰》是一部探索民族精神的小說，作者姜戎在《狼煙里的訪談》中說：“就我寫作此書的本意來說，弘揚自由獨立、不屈不撓的游牧精神和狼精神，是為了沖擊積弱已久的國人羊性格，以提升漢民族的國民性格。一個民族如果沒有一種強悍進取的精神，追求國家的自由民主、和平富強就是一句空話。民主政體不可能建立在軟弱的國民性格之上”。魯迅最早提出中國國民性具有“家畜性”的問題，姜戎在《狼圖騰》里把它演化為“羊性”，作品獨特的視角、新奇的內容和厚重的文化使之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和藝術魅力，海爾集體董事局主席張瑞敏、蒙古族歌唱家騰格爾、籃球明星姚明、文學評論家孟繁華、周濤都盛贊此書。“《狼圖騰》在當代中國文學的整體格局中，是一個燦爛而奇異的存在；如果將它作為小說來讀，他充滿了歷史和傳說；如果將它當作一部文化人類學著作來讀，他又充滿了虛構和想象。”同時該書廣受讀者青睞，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等機構主辦的2004年“長篇小說年度獎”評選中獲得提名第一和讀者、專家兩項優秀獎。在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里，小說已銷售近40萬冊，并暢銷海外。作者姜戎把小說的成功歸之于，“這部書的主旨，超越了黨派、階層和階級，探討的是提升整個民族性格和民族復興的問題，應該得到全民族的關注”。由此可見，好的小說應該是內容和形式的完美結合，是審美功能、教育功能、娛樂功能的高度統一。這部小說的成功可以給我們多方面的啟示。

綜上所述，在全球化背景下的新世紀文學，應該面向世界，走出自我封閉狀態，關注社會、關注現實、關注國民的精神世界；作家要與時俱進，創作出真正體現時代主旋律、并為人民大眾喜聞樂見的好作品，弘揚民族精神，在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進程中發揮應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