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歐社會民主黨執政的經驗教訓與歷史啟示

摘要：劇變后東歐社會民主黨在執政過程中既有務實求變、與時俱進的執政經驗，也有腐敗叢生、派別林立的歷史教訓。深刻挖掘這些政黨執政過程中的歷史啟示，對于在新時期提高我們黨的執政能力和執政水平，促進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東歐社會民主黨；經驗教訓；啟示

東歐劇變后，社會民主黨逐漸發展成為該地區左翼力量的主要代表。但事實證明，東歐社會民主黨并未脫離改良主義的政治本質。他們一方面企圖在自由主義和共產主義之間尋找第三種選擇，一方面不得不充當東歐資本主義制度的建立者，由此導致尷尬的角色錯位。這些政黨在自身價值取向和實際政策之間尋找平衡的過程中，既有合乎各國國情的執政經驗，也由于特殊的政治角色而產生了深刻教訓。分析這些經驗教訓，有利于正確把握東歐劇變的歷史軌跡與發展前景，為提高我們黨的執政能力和執政水平提供借鑒。

一、東歐社會民主黨執政概況與基本特點

東歐劇變后，社會上否定社會主義之風盛行，右翼勢力得勢。各國社會黨由于歷史上與共產黨的種種瓜葛，無法擺脫歷史包袱而成為被攻擊的靶子，同時由共產黨轉變而來的社會黨、新興社會黨、復興的老社會黨之間的矛盾斗爭，削弱了東歐民主社會主義力量。另外當時西歐幾個主要社會黨(如德國社民黨、法國社會黨、意大利社會黨、英國工黨等)在國內政治地位急劇下降，使民主社會主義在世界范圍內呈現弱勢，也制約著東歐民主社會主義的發展。

在生存環境極為不利的情況下，東歐社會民主黨通過努力，不斷在選舉中獲勝，有的甚至連續執政。例如，波蘭左派聯盟在1993年選舉中獲勝，與波蘭農民黨組成聯合政府：1995年，民主左派聯盟候選人克瓦希涅夫斯基擊敗瓦文薩，成為新一任波蘭總統，并在2000年大選中再次獲勝；2001年的選舉中，民主左派聯盟黨——勞動聯盟再次獲勝，并與農民黨組成聯合政府，一直到2005年。匈牙利社會黨在1994～1998年是政府主要執政黨，2002年選舉中，社會黨與自由民主主義者聯盟再次勝出，組成新的聯合政府，2006年再次獲勝而連續執政。另外，捷克社會民主黨于1998～2002、2002～2006年兩次執政：劇變中誕生的爭取民主斯洛伐克運動——人民黨曾獲得兩次執政機會(1993.2～1994.3、1994.12～1998.9)；羅馬尼亞社會民主黨兩次執政(1992～1996、2000～2004)；保加利亞社會黨兩次執政(1990.7～1990.11、1995.1～1996.12)；阿爾巴尼亞社會黨兩次執政(1997～2001、2001～2005)。

東歐社會民主黨已經成為該地區左翼政治力量的主體，并大都具有以下特點：

1、追求相同的政治角色。東歐社會民主黨大都保持改良主義政治本質，放棄馬克思列寧主義，不再使用無產階級專政、黨的領導、民主集中制、無產階級國際主義和共產主義等提法。例如，波蘭社會民主黨《綱領宣言》中提出：摒棄無產階級專政、黨的領導作用和馬克思列寧主義、民主集中制原則，致力于建立法制和議會民主國家；阿爾巴尼亞社會黨聲稱社會黨是為適應廣大各階層人民對自由、正義和民主的理想而誕生的新黨，它同專制的社會主義和原共產黨毫無關系，同社會黨國際成員黨有同樣的意識形態。

2、堅持思想理論多元化。東歐社會民主黨把各國社會主義運動的經驗、歐洲民主社會主義思想作為行動根據，又強調在實踐中與本國現實相結合。既從原共產黨和右翼黨的實踐中總結教訓，又吸收西方社會黨的有益經驗，制定相應的方針政策。允許一切承認黨的綱領、具有民主的和社會主義思想的人加入黨組織，允許不同思潮和派別存在。

3、堅持多黨輪流執政。東歐社會民主黨大都試圖通過實行多黨制建立西方式民主政治。但事與愿違的是，多黨制造成了政黨本身的不穩定。政黨多如牛毛，政綱不清、立場不明的現象比比皆是。由此造成政治資源高度分散，難以形成穩定的多數派政府，選民時常無所適從。政黨雖多但猶如一片空白，形成東歐國家媒體所稱的“政黨真空”。

4、實行經濟多元化，強調市場經濟與國家干預相結合，建立混合經濟體制。例如，波蘭社會民主黨明確主張實行社會市場經濟，反對結構性失業；保加利亞社會黨也主張各種所有制形式平等競爭，實行民主的社會市場經濟，建立國家所有制、合作所有制和私有制的混合型經濟，實行能維護廣大勞動者利益的經濟改革和社會改革，反對激進改革政策。

5、主張增加社會穩定因素。在批判現實社會主義之后，又經歷了激進經濟政策的失敗，東歐社會民主黨只好在民主社會主義與新自由主義政策之間做出選擇。而民主社會主義更關注社會公正、人道和平等，主張市場經濟同國家干預及國家承擔的社會責任相結合。所以這些黨力圖建立民主、協商、互助、寬容的社會秩序，提倡引入更多的平等和公正因素，使每個人有平等發展和自我實現的機會。

二、東歐社會民主黨執政的主要經驗

1、通過加強自身建設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東歐社會民主政黨上臺執政后。對公共權力掌握和利用的機會增多了，面臨的各種考驗也增多了。在這種情況下，各國社會民主黨積極加強各級組織機構、領導機構建設，完善組織網絡，擴大黨在工人、農民和青年中的影響，吸收其中的優秀分子入黨。在波蘭，正是由于大多數波蘭人將波蘭民主左派聯盟黨認同為一個領導集體素質高、組織穩定、職業化的政黨，保持著左翼政黨的特有屬性，其執政能力已得到了實踐檢驗，田才使該政黨在1993年和2001年大選中兩次獲勝。左派民主聯盟黨規定各級領導干部嚴禁利用公共權力以權謀私，對嚴重破壞黨的紀律、不參加組織生活、違背黨的宗旨和主張、損害黨的利益的黨員及時給予警告、撤銷黨內領導職務、開除黨籍等處分。嚴格的組織紀律和反腐倡廉的有效措施，為該黨保持良好社會形象提供了保證。

2、實行兼顧不同社會群體利益的施政綱領。原來執政的右翼政黨雖然也認識到經濟轉軌過程中的社會代價問題，但由于執行了新自由主義經濟戰略，舊的社會保障體系打破后，新的社會保障體系卻一時難以建立，普通民眾和弱勢群體利益受損，引起了嚴重的社會動蕩。與此相比，東歐社會民主黨普遍注重通過制定和實施積極的社會政策，緩解社會矛盾，調整社會關系，改善社會福利，由此贏得選民支持。例如，波蘭民主左派聯盟1993年競選綱領中就突出了以調整經濟狀況、減少失業數量、增強社會保障、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為主要內容的執政主張，提出了“經濟是為了人，而不是人為了經濟”、“改革的代價不是貧困”等口號，并由此得到大量選民的支持。在1993～1997年執政過程中，通過提高退休金、對弱勢群體實行補貼、控制通貨膨脹、減少失業等措施，適當減輕了經濟轉型帶來的民眾負擔；羅馬尼亞社會民主黨實行的年輕人“安居計劃”和為小學生提供的“面包加牛奶”課間加餐；捷克社會民主黨實行的以增加中低收入為重點的分級調整稅收政策，以及為改善住房危機和加強基礎設施而建立的國家基金政策，在調整利益關系方面取得了明顯效果。執政方略惠及中下層民眾和弱勢群體，是這些黨獲得選民支持的重要因素。

3、積極提高經濟駕馭能力，通過經濟增長業績鞏固執政地位。劇變后東歐各國都面臨著激進改革策略帶來的嚴峻挑戰，因此經濟改革與發展成就自然成為衡量這些國家執政黨執政能力的重要標準。實踐證明，東歐社會民主黨在糾正右翼政黨的經濟策略失誤、立足本國實際推進經濟穩定發展方面，做出了有益嘗試，表現出較強的經濟駕馭能力。例如匈牙利社會黨在2002年執政后，著力解決社會經濟發展中存在的重大問題。促進經濟發展趨于平穩，改善收支狀況，提高投融資信譽度。控制通貨膨脹率和國家財政赤字，2003年的失業率創下了12年內的最低水平，2004年平均工資水平比2003年同期增長近30％。該黨在2006年大選中成為劇變后第一個獲得連任的政黨，是與其經濟調整業績密切相關的；在波蘭，民主左派聯盟與農民黨聯合政府于1993年執政后，改變了團結工會政府的激進經濟政策，努力擺脫休克療法，促進經濟增長，盡管在1997年選舉中該黨沒有獲得連任，但選票數量較前次競選仍提高了7％。而2001年再次執政后卻由于經濟政策導致失業率居高不下、財政赤字突出而在2005年大選中慘遭失敗。這充分表明，執政黨只有把振興國家經濟作為治國安邦的第一要務，提高經濟決策水平與駕馭能力，才可能鞏固自身執政地位。如果在經濟方面軟弱無能，必然削弱執政基礎，降低自身威信，甚至失去政權。

4、積極改善與其他左翼政黨之間的關系，擴大政治基礎。東歐劇變后，原執政的共產黨轉變而來的社會民主黨、復興的老社會黨及新興社會黨雖然在意識形態上沒有本質區別，但三者之間矛盾重重，導致個別國家不但共產黨喪失政權，而且社會黨也基本處于在野狀態。同時各國左翼政治力量構成復雜，黨派林立，在與右翼政黨的較量中因資源分散而顯得力不從心。于是探索不同左翼政黨的聯合執政之路就成為東歐社會民主黨的必然選擇。波蘭社會民主黨在1991年選舉之前也采取開放性政策，與波蘭社會黨、民主婦聯、波蘭綠黨等32個政黨與社會團體組成競選聯盟，將左派政治力量聯合起來；1993年民主左派聯盟也正是靠聯合力量在議會選舉中獲勝；2001年民主左派聯盟與勞動聯盟結成的左派黨競選聯盟獲取了眾議院460個席位中的216個和大約3／4的參議院議席，成為新議會的第一大黨團，使波蘭成為蘇東劇變后十年間繼摩爾瓦多之后第二個由左派重新掌權的國家。1996年的斯洛文尼亞大選中，社民黨排斥具有相近政治主張的“社會民主聯合名單”黨，甘愿尾隨保守主義的基督教民主黨共同反對自由民主黨以達到權力分享的目的。在一定程度上，執政策略的寬容性、實用性、靈活性，使這些黨在處理與其他政治力量相互關系中屢見成效。同時也說明對于東歐的社會民主黨，“信奉社會主義(包括現實社會主義、民主社會主義)的左派力量并不一定就是天然的盟友”。

三、東歐社會民主黨執政的主要教訓

1、黨建工作的加強并未從根本上解決腐敗問題。由于東歐社會民主黨普遍放棄共產主義理想，導致物質主義與實用主義之風盛行。社會道德淪喪，政府官員利用權力侵吞國有資產、或與外國資本家勾結賤賣國有資產的現象比比皆是，致使腐敗“成為帶動私有化的火車頭”。如2002年波蘭政府總理米萊爾因涉嫌“雷溫門”腐敗案接受了華沙地方法院質詢，導致其在2004年5月辭去總理職務。2005年波蘭總統夫人又卷入政治資金交易丑聞而受到議會調查，導致民主左派聯盟聲譽掃地，該黨由此被認為是謀取自身利益的政黨，從而大失民心，選舉失敗。正如有人所說，只有對民主左派聯盟經濟能力和真正利益的質疑，才可以解釋為什么許多左翼選民投票支持公民綱領黨和法律與正義黨，或者干脆放棄選舉。不正之風與腐敗行為在東歐各國仍然具有普遍性，也成為執政黨選舉失利的重要原因。

2、黨內紛爭嚴重，團結問題較為突出。東歐社會民主黨都在議會政治體制下進行活動，內部派別林立，分岐頗多。取得執政地位以后，這些矛盾和分歧不可避免地伴隨權力和利益之爭而變得表面化，影響到政黨的整體利益。如波蘭民主左派聯盟黨由32個左派政黨組成，成份復雜，短期內難以實現思想的真正統一，利益分歧也難以協調，導致在執政期間黨內沖突不斷，相互攻擊的事件時有發生，許多干部包括一些著名活動家有的被開除出黨，有的則宣布退黨，這些矛盾與分裂嚴重削弱了該黨的力量。敗壞了社會聲譽。

3、在處理黨際關系過程中存在諸多失誤，導致選舉失利或政局不穩。這方面典型事例是匈牙利社會黨歷來排斥有共同歷史淵源的工人黨，在1994年選舉獲勝后。為擴大政府的政治基礎，不惜與中右翼的自民盟組成聯合政府。由于兩黨合作過程中摩擦不斷，自民盟不甘示弱而欲同社會黨平分秋色，導致聯合政府在很大程度上要按照自民盟的意見行事，引起社會黨內普遍不滿。在1998年選舉中社會黨再次拒絕工人黨的合作建議，最終導致社會黨下野。工人黨也沒能進入議會。在波蘭，首屆左翼政府由民主左派聯盟與農民黨組成，兩黨關系也常因利益分歧和觀點差別而變得緊張，影響了執政效率，使許多必要的改革措施難以實施。1997年兩黨因農產品與糧食收購問題的沖突導致農民黨與反對黨結盟，嚴重損害了執政聯盟的整體實力，最終兩敗俱傷。而由三黨組成的第二屆左翼政府仍然沒有很好地處理相互關系，觀點、利益沖突不斷升級，最終致使波蘭左翼政府淪為少數派政府，許多議案難以通過，執政環境非常惡劣。這些教訓說明，聯合政府中不同政黨存在觀點的分歧，代表不同的利益群體，是不可避免的客觀事實，而社會民主黨能否顧全大局，化解矛盾，協調利益，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和影響著自身的生存與發展命運。

四、東歐社會民主黨執政的歷史啟示

東歐社會民主黨不可能完成重建社會主義制度的重任，因為它本身就是在批判現實社會主義的環境中發展起來的：同時也不可能像西歐社會黨那樣僅僅充當資本主義的一般批評者和改良者，而是在轉型過程中承擔了塑造一種新的資本主義制度的歷史任務。這種塑造“既不是恢復過去的社會主義制度，也不是建立一種新型的社會主義”，而是在東歐社會發展方向已經確定無疑的情況下，“力圖建立適合東歐實際的資本主義”。縱然是這樣，這些政黨的某些成功經驗仍然是其他政黨可資借鑒的寶貴資源。對待東歐社會民主黨的執政經驗和教訓，應該采取辯證的眼光而不應全盤接受或完全否定。

1、東歐劇變是多種原因和力量綜合作用的結果，共產黨的社會民主黨化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不能把東歐國家的劇變原因僅僅局限于民主社會主義的泛濫。原來現實社會主義中僵化的官僚體制和與此相應非民主性、強制性、經濟組織的高度集中性等等，都有著極其深刻的歷史教訓。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之所以能夠生機勃勃的快速發展，是和我們努力克服這些弊端分不開的。

2、不能簡單用進步或倒退評判東歐社會民主黨。東歐的社會民主黨無意在東歐建立新的社會主義，也沒有能夠建立起“是可控的而非自由放任的，是溫和的而非野蠻的，是現代的而非原始的”資本主義。但據此斷定這些社會民主黨僅僅是維護資本主義剝削制度的資產階級政黨也未免過于簡單。如果從制度與國情相結合的角度看這些政黨在某一方面是如何促進社會生產力發展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如何塑造自身形象和穩定政局、如何通過改善利益關系控制社會兩極分化，那么他們在宏觀調控的思想和措施、體現“民主”和“平等”基本價值的分配制度、重視效率的社會所有制結構等方面的嘗試，仍然是在社會性質倒退之后，在提高生產力和人民物質文化生活水平方面的有益探索。他們把市場力量、社會公正、團結互助、機會平等協調起來的愿望和努力，不能不說是與社會主義的理想目標具有一致性的。

3、從戰略和策略相結合的角度看待這些政黨的執政經驗與教訓。在戰略上，要充分認識到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與前蘇東地區“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改革、與劇變后上臺執政的東歐社會民主黨的執政實踐有著根本區別，中國的改革是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及科學發展觀指導下，進行有利于鞏固社會主義制度和共產黨領導的漸進式改革，是在堅持社會主義道路的前提下進行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創新和發展。在這方面，目前尤其要從理論上澄清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與民主社會主義的本質區別，尤其要批判把民主社會主義說成是馬克思主義的最高成果、只有民主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等錯誤言論。在策略上，要堅持實事求是，用發展的馬克思主義去認識東歐社會民主黨，對他們在實踐中促進社會生產力發展、改善社會利益關系、促進社會公平公正的有效做法和部分具有社會主義價值訴求的理論主張可以進行合理的吸收和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