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問題,當我走進課堂時,當我打開一篇課文時,當我面對著幾十個學生準備上課時,我的學生在哪里?坐在臺下的他們會將自己的心思在這里集中嗎?
是的,我肯定將此時此地,此篇課文作為我的起點;可是我的學生呢?他們會認同這樣的起點嗎?他們會與我在同一個起點上嗎?
一個問題就這樣擺在了我們的面前:教師應當使用什么樣的“教學導語”呼喚學生來參與這一次文本的解讀呢?
失敗的教學,往往是從導語開始便失去了學生,或把他們擺在一個完全被動的位置上,或把他們擺在一個完全隔離的位置上;或讓他們被動地聽著教師灌輸的話語,或讓他們被動地接受著教師將要進行的所謂的語言訓練;或是使他們人在此而心在彼,根本不能進入文本的解讀。
我們最容易看到的是這樣幾種導語:
第一種,教師以全能的視角進入教學,冷漠的介紹,居高臨下地敘說。例如:
莫泊桑是十九世紀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
對學生來說,這種冷漠的介紹是“拒人千里”的語言。他是十九世紀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與我有何關系呢?這些語言不能呼喚學生的參與,你就自顧自地說去吧。
第二種情形,教學導語是沒有意義的,設置的問題是沒有價值的,不能引導學生進入文本的閱讀,更不能喚起學生心靈的參與。例如:
文學創作中的“輕騎兵”是什么?報告文學史上的三部里程碑式的作品是什么?有誰知道?
這位老師在課堂實錄中記錄道:“大家爭先恐后地站起來回答,爭論不休。”這讓我們覺得有些奇怪:學生為什么而爭論?這些問題值得爭論嗎?
接下來,這位老師很得意地說道:“我看到時機已到,便順勢在黑板右側,自上而下寫了三部作品、三位作者,并用橫線連接起來。”
聽這樣的課,聰明的學生必然會感到疑惑:為什么報告文學是文學的輕騎兵,這重要么?所謂三個里程碑是誰封的?這與我們解讀文本又有多大的關系?
第三種情形:裝腔作勢的呼喚,教師并沒有投入真情感,因而也就不可能喚起學生的真情投入。例如:
我們偉大的祖國歷史悠久,山河壯麗。長江黃河一瀉千里,氣勢雄偉;三山五岳巍峨秀麗,孕育了中華文明。想到它們,民族自豪感便油然而生。昨日,我們登臨泰山,體會了雨中登山的意趣;今天,讓我們告別李健吾,跟隨劉白羽觀賞長江,飽覽母親河流的風貌神采吧!
看上去,似乎是在呼喚學生參與到這次解讀中來,但是學生能夠認同這種呼喚嗎?如果學生認為這是一種他們不能接受的虛假話語,這對于引導學生進入文本的解讀就只有負面作用了。
于是,我們不得不考慮了:什么樣的導語才是有效的?什么樣的導語能夠讓我們的學生進入這篇課文的學習,什么樣的導語能夠激發他們的學習熱情,什么樣的導語能夠組織一次成功的言語實踐活動?
好的導語相當于認知心理學上的所謂“先行組織者”,它首先能夠吸引學生的注意力,使他們從散漫的狀態進入相對緊張的狀態,從自主的狀態轉換到受控的狀態,使他們在大腦皮層和有關神經中樞形成對本課新內容的“興奮中心”,迅速作出上課學習的姿態。
高明的教師要引起學生對學習情境的真正關切和注意,是讓他們不由自主地進入文本的閱讀。他們使用的導語有一種關心學生的指向,指向他們的心靈,指向他們個人的言語世界。只有當學生真正感受到一種言語的召喚從而激起其內在的活力時,我們的文本解讀實踐才算是開始了。
好的導語能夠激發學生的學習動機。教師創造一種陌生的或似曾相識的教學情境,以激發學生的認知需求;教師描述一種智慧的形象和設置一種認知高度,以引起學生的成就動機。在這里興趣是關鍵。學生有了興趣,注意力集中了,動機也激發出來了。
好的導語應該喚起學生對生活的體驗,喚起學生的“現場感”。教師使用形象化語言,或者將一個故事展現在學生的面前,或者借助于語言圖像創造出一個“心靈舞臺”,展示一段“心路歷程”。教師的言語創造了一種感性的圖像,以此來觸動學生的感情,使學生有“看見”或“聽見”的“現場感”,有感同身受的體驗,從而喚起了閱讀的興趣。
這可以是描述式的。例如:
那時,我相信一定很冷,天上愁云密布,地上朔風悲鳴,一枚枚枯黃的葉子從樹上無聲地飄下,……這是世界文明史上最暗淡的一頁。
這可以是評議式的。例如:
茶館是一個很有典型意義的場所,又是一個很有寓言性的的典型意象。來來往往的人朝茶館里一坐,話題便來了。那是一個信息的集散地。那也是一個“看客”“說客”和“聽客”集中的地方。老舍先生的《茶館》,就以北京城中的一個茶館為中心場景,在空間上,將各個階層的人聚攏在這里;在時間上,將三個時代聚焦在這里。
也可以是講故事式的。例如:
劉邦在得天下后,有一個儒生來見他,劉邦不愿見,便說:老子馬上得天下,安用儒生?那位儒生便傳話問道:陛下馬上得天下,能夠馬上治天下嗎?劉邦楞住了,想了一想,確實不能,便連忙請進了這位儒生,向他請教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還可以是介紹式的。例如:
惠特曼是美國詩人,我這里說的美國不是一種地域的概念,而是指一種精神的特質。也就是說,惠特曼是最具美國精神的美國詩人。同學們,你們只要想一想,從前在英語文學的國家里,詩歌是什么啊,是在貴族的沙龍里吟誦的高雅玩意,可自從惠特曼的詩歌出來后,這詩歌就在田野,在工廠,在美國的每一個角落,被美國各個層次的人吟唱了起來。它“通俗”了,也就大眾化了。
好的導語能呼喚一種對話狀態。教師把自己的姿態放低一些,采用傾訴式的話語,容易引導學生參與到解讀中來。例如:
“契訶夫是十九世紀俄國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就不妨換成這樣的說法:“契訶夫是我最喜歡的作家,我這里有一幅他的畫像,請同學們仔細地端詳他,請注意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就是他,以這種目光關注著社會的底層;就是他,以這樣的眼神掃射到了社會的深處。”
當教師置身于文本之中時,學生進入文本的可能性就增大了;當教師的情感與智慧都參與到閱讀中來了,學生就很難置身于閱讀之外;教師是一個熱烈的閱讀者,學生就很難做一個冷漠的旁觀者。
其實,好的導語常常就是引導一次解讀實踐的開端,就是解讀一篇課文的入口。導語完了,整篇課文教學的指導思想和整體思路也就展現在我們面前了。
責任編輯黃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