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股票市場是以強制性制度變遷為背景,以超常規發展為模式,伴隨著經濟體制改革的進程迅速發展起來的新興加轉軌市場。由于其初始制度設計的缺陷以及基礎性制度的缺失,導致股市文化賴以依存的制度基礎缺失,健康的股市文化難以形成,股市文化扭曲。因此,構建中國股票市場的股市文化,是股票市場理論與實踐發展的現實議題。中國股市文化的構建應以互利文化為前提,以投資文化為基礎,以誠信文化為核心,以正義文化為保障,從而實現中國股票市場的生態文明與和諧發展。
關鍵詞:股票市場;股市文化;股市文化構建
作者簡介: 馬書琴(1963—),女,山東東平人,法學博士,哈爾濱師范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從事證券投資與經濟倫理研究。
中圖分類號:F830.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7504(2008)04-0055-06 收稿日期:2008-05-03
股市文化是在股票市場投融資活動中,由投資者、融資者、政府監管者以及中介機構形成的共同體中體現出來并反映其投資理念、價值觀念、行為規范等文化規則的集合。股市文化蘊含著中國股票市場成長的歷史積淀,集中表達著這一特定市場文化體系的核心價值。中國股票市場成立于20世紀90年代初期,是強制性制度變遷背景下的新興加轉軌市場。股票市場短短18年的成長歷程中,由于其初始制度設計的缺陷以及基礎性制度的缺失,導致股市文化賴以依存的制度基礎缺失,缺乏孕育健康、理性與和諧的股市文化的土壤,股市文化扭曲。
一、中國股票市場的基礎性制度缺失
股票市場的基本功能是投融資功能,股票市場的本色應是一個有效的投融資場所。股票市場有效的投融資行為可以實現社會資源的優化配置、上市公司的價值再發現、投資者分散風險及獲利的目標需求。從中國股票市場的初始制度安排來看,我們是從為國有企業的脫貧解困籌集資金的立場進行制度供給的,重融資而輕投資的功能定位缺陷,從一開始就放棄了對投資者的制度設計與制度保護。從股市成立之初的股市為國企扭虧服務、績優企業與虧損企業捆綁上市,到國有股減持以彌補社會保障基金的巨額缺口、為健全和完善社會保障體系服務,再到股權分置改革后的大小非解禁、H股回歸大陸股市以實現央企整合,中國股票市場的融資與再融資功能得到充分發揮。2007年以來,隨著滬深股市的持續上漲,股票市場的融資功能迅速膨脹,對國有企業與國民經濟的貢獻迅速提升。
與此同時,與之形成強烈反差的是投資者(尤其是中小投資者)利益保護的制度缺失。股市的功能對于投資者而言,就是通過買賣股票和建立投資組合來轉移和分散風險,以促進個人財富的保值增值,即增加財產性收入。也就是說,追逐利益,獲取財富是投資者投資股市的唯一目的。很顯然,中國股票市場的政策設計者并沒有為投資者(尤其是中小投資者)設計其投資獲利以及風險防范的行為途徑,股票市場利益博弈的天平始終傾斜于融資者。1997年機構投資者大力培育后,上市公司(尤其是國企和央企)和機構投資者(尤其是社保基金)共同成為股票市場中的強勢群體,中小投資者的投資利益和投資信心屢遭重創。(1)現行股票發行制度使得上市公司股票發行市盈率高企,發行價格一步到位(甚至超高價發行),沒有為二級市場投資者預留投資空間,二級市場投資者要想獲利只能冒險參與投機性炒作。(2)現行股票交易制度中,投資者股票交易費用即使與歐美成熟的股票市場相比仍明顯偏高,使得投資者無法依靠價值投資長期分享上市公司的紅利收益(這在成熟的股票市場是投資者投資的主要動力),只能靠投機性炒作獲取短期價差收益,因而,無形中增大了股票市場投資者的投資風險。中國股票市場交易成本之高使股市完全成為一個資金推動型的投機場所,股票買賣已成為一場“零和游戲”,甚至是“負和游戲”。
股票市場的功能定位缺陷,導致投資者投資理念與投資行為扭曲。(1)股市的功能定位缺陷引發對股票市場的賭場與賭性爭議。2001年1月,經濟學家吳敬璉兩次在接受中央電視臺采訪時發話炮轟股市,說出了“中國股市很像一個賭場”的名言。2006年3月,兩會期間,在全國政協中外記者招待會上,吳敬璉依然堅持他的“股市賭場論”。吳敬璉是當今中國最有影響的經濟學家,其觀點和看法可以上達政府,下傳百姓,對股票市場的影響力極大。吳敬璉的“股市賭場論”至今影響和左右著政府與民眾對這一市場的理性認識。(2)股市的功能定位缺陷導致股票市場對投資者理解存在歧義。脫胎于計劃經濟的中國股票市場,不僅沒有為投資者進行必要的制度設計與制度保護,而且計劃經濟的思維模式使得投資者被冠以投機取巧的“投機者”,投資者(尤其是中小投資者)在意識上也不自覺地認同了自己的低微形象。(3)政府主導下存在嚴重功能缺陷的股票市場,投資文化失去了生存的土壤,投機文化成為主流。投機文化在中國股票市場的表現是,投資者關注股票價差收益而忽視上市公司紅利配送;投資者主導趨勢為短線炒作而不是長線投資;不論是個人投資者還是機構投資者的高換手率反映了其投機炒作的行為動機,滬深證券交易所2007—2008年第一季度股票交易的高換手率就證明了這一點。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成思危2007年末曾指出:“在股市投資者的結構中,從事長線投資的機構投資者為數過少。從衡量短線投資程度的主要指標換手率看,今年1—8月我國A股的月換手率多數超過100%(相當于在一個月內將所有的流通股換手了一遍)。在一個健康的股市中,從事長線投資(持股半年以上)及短線投資的投資者之間應當保持著動態的平衡,而在我國股市中不僅散戶的數量眾多,而且絕大多數散戶及機構投資者(各類基金)都在從事短線投資。”[1]投機文化產生的主要原因是基于為國有企業脫貧解困服務的目的,一大批績差公司躋身到股市中來,真正具有投資價值的上市公司少之甚少。股票市場優質投資資源的匱乏,使投資者失去了價值投資的土壤,短線投機性炒作成為一種合乎理性的選擇。投機文化對中國股票市場的危害是導致股票市場的常態是非理性的投機狀態,甚至在某一時段呈現出過度投機的狀態。
二、中國股票市場的文化扭曲
中國股票市場存在的最為嚴重的制度缺陷就是股權分置。股權分置是指上市公司的一部分股份上市流通,一部分股份暫不上市流通的中國股市獨有的情況。股權分置把上市公司變成了股東之間的利益沖突體,而不是利益共同體,使股票市場的發展缺乏一個具有共同利益趨向的制度平臺。為謀求非流通股股東與流通股股東基于互利原則的共同利益,實現上市公司股權全流通,2005年4月股權分置改革正式啟動。股權分置改革基本上采用的是單一的送股模式來實現大股東對流通股股東的支付對價,而流通股股東對大股東對價的支付則按“鎖一爬二”的政策在隨后的36個月中逐步實現,即“大非小非”解禁后的持續減持。大小非解禁是中國股市股權分置改革中遺留下來的最致命威脅與最重大隱患,也是2007年10月以來滬深股指持續暴跌的罪魁禍首。大小非解禁徹底逆轉了中國股票市場的供求關系,并摧毀了中國股市的估值體系。大小非解禁徹底改變了中國股票市場投融資雙方的力量格局,使以往金融資本主導的股票市場演變為金融資本與實業資本共同主導的博弈場所。隨著最近幾年大非解禁潮的到來,大股東利益開始和上市公司流通股價緊密聯系在一起,大股東具備了操縱和控制股價的基本利益動力。大股東有可能通過調整其公開信息的發布內容,來影響上市公司股價,從而獲得更大的增值收益。伴隨而來的缺乏道德約束的信息披露違規違法、內幕交易、市場操縱無疑會加劇中小股東的投資風險,有效的信用體系與誠信文化難以形成。
中國股票市場監管制度中存在的缺陷,極大地制約了股市的穩定、健康與和諧發展,股票市場公開、公平、公正的市場環境難以有效形成,市場規則與市場秩序遭遇挑戰。(1)股票市場監管中的體制缺陷——典型的“計劃經濟”行為特征。我國的股票市場,建立于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過程中的轉軌期,受制于當時的體制和制度環境,股票市場監管帶有計劃經濟的痕跡,表現為:政府監管中行政干預過多,股市的“政策市”特征明顯,有時會導致市場調節功能失靈。我國股票市場成立至今,政策調控和行政干預是主導股票市場運行軌跡的主要力量,也是證券市場監管的核心武器。長久以來的“政策市”使得股票市場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市場與政府之間的“博弈”關系和“依賴”關系,導致股市的波動充滿了系統性風險。(2)股票市場監管中的目標缺陷——多元化目標矛盾。中國股票市場基于“為國企籌資”的服務責任而成立,政府目標(發展國有企業:從解困、轉制、全流通到整合央企)與監管目標(維護三公原則、保護投資者合法權益、維護和保障市場秩序)合二為一地歸由證監會履行職責,不可避免地造成目標間的矛盾與沖突。(3)股票市場監管中的效率缺陷——監管能力與水平障礙。股票市場監管中的主要問題是,政府監管制約滯后,動態監管缺失,監管的技術手段落后,難以應付重大性、突發性市場異動,未能防患于未然,帶來對市場參與主體的利益損害。
中國股票市場法律制度的缺陷主要體現在基本法的缺陷上,由此引致股票市場法制保障體系的缺失。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委會制定并通過、集中規范中國證券市場的基本法,目前主要有《公司法》《證券法》和《證券投資基金法》。隨著股權分置改革的進行,后股改時代以及即將到來的全流通時代,股票市場的格局與特征將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公司法》和《證券法》的動態修訂與完善將提上議程。
三、新興加轉軌時期中國股市文化的構建思路
從國際資本市場發展的視野看,股票市場至今已有四百年的歷史了。歐美成熟股市(英國、美國)發源于18世紀中后期,亞洲成熟市場(日本、香港)也發源于19世紀中后期,而我國的股票市場則成立于20世紀90年代初期,至今才有18年的成長歷史,目前尚屬于新興加轉軌市場。作為新興市場,我國股票市場股權制度、監管制度以及法律制度等基礎性制度存在的嚴重缺陷,制約著上市公司結構的優化、質量的提高以及上市公司治理的完善;制約著市場功能的發揮、市場運行效率的提高;制約著政府監管質量的提高、投資者合法權益的保護;制約著股票市場的持續健康發展。以上因素最終會影響和左右中國股市文化的形成與發展,并對其核心觀念的確立產生決定作用。我國股票市場還有一個“特色性”特征,它是一個轉軌市場。中國股票市場是伴隨著我國經濟體制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過程而建立和發展的,其本身處于不斷改革和規范的過程中。轉軌市場很容易產生特定時期的認識謬誤,制約著人們對股票市場的理性認識,造成股市文化扭曲。因此,構建新興加轉軌時期的中國股票市場的股市文化,是股票市場理論與實踐發展的現實議題。
筆者認為,中國股市文化的構建,應以互利文化為前提,以投資文化為基礎,以誠信文化為核心,以正義文化為保障,從而實現中國股票市場的生態文明與和諧發展。
1. 中國股票市場股市文化構建的前提是互利文化
互利原則是市場經濟的基本原則,也是股市文化構建的前提。近代西方古典政治經濟學奠基人、18世紀英國最著名的道德哲學家和經濟學家亞當·斯密,在其兩部代表作《道德情操論》和《國富論》中,通過對人類道德行為與經濟行為的分析,揭示出人類基于自利行為的互利本性。
亞當·斯密首先揭示了人的自利行為。他在《道德情操論》中寫道:“毫無疑問,每個人生來首先和主要關心自己;而且,因為他比任何其他人都更適合關心自己,所以他如果這樣做的話是恰當和正確的。”[2]亞當·斯密把這一論述在《國富論》中發展成為表述“經濟人”的名言:“我們每天所需要的食物和飲料,不是出自屠戶、釀酒家或烙面師的恩惠,而是出于他們自利的打算。”[3]在斯密看來,個人利益是人們從事經濟活動的出發點,人類出于“自愛”(利己、自利)沉湎于對財富的追求。改善我們的條件而謀求利益,就是我們所說的人生的偉大目標。
亞當·斯密在揭示了人的自利行為動機后,進而通過對“同情心”“看不見的手”的深刻闡述,揭示了人類的互利本性。在《道德情操論》中,斯密把源于人的同情的利他主義情操視為人類道德行為的普遍基礎和動機。他說:“無論人們會認為某人怎樣自私,這個人的天賦中總是明顯地存在著這樣一些本性,這些本性使他關心別人的命運,把別人的幸福看成是自己的事情,雖然他除了看到別人幸福而感到高興以外,一無所得。這種本性就是憐憫或同情。”“不管同情的原因是什么,或者它是怎樣產生的,再也沒有比滿懷激情地看到別人的同感更使我們高興,也沒有比別人相反的表情更使我們震驚。”[2]斯密稱之為“相互同情的愉快”,實為人類心靈中“非意識”的“互利本性”。斯密在《國富論》中的 “經濟人”表述,也傳達了“交換傾向”引致的“人的互利本性”。他說,市場“許多利益的分工,原本不是任何人類智慧的結果,不是人類想求一般富裕的結果……而是由于人性中互通有無、物物交換、互相交易的傾向。”“不論是誰,如果他要與旁人作買賣,他首先就要這樣提議。請給我以我所要的東西吧,同時,你也可以獲得你所要的東西:這句話是交易的通義。”[3]另外,《道德情操論》和《國富論》都對“看不見的手”作了論述,表達了他的自利從而利他的互利趨向與結果。在《道德情操論》中,他說道:“富人……的天性是自私和貪婪的……雖然他們雇用千百人來為自己勞動的唯一目的是滿足自己無聊而又貪得無厭的欲望,但是他們還是同窮人一樣分享他們所作一切改良的成果。一只看不見的手引導他們對生活必需品作出幾乎同土地在平均分配給全體居民的情況下所能作出的一樣的分配,從而不知不覺地增進了社會利益,并為不斷增多的人口提供生活資料。”[2]在這里,“一只看不見的手”說明的是對財富的獲取欲本身如何實現促進人類福利的社會目的。而在《國富論》中,“一只看不見的手”說明的則是競爭過程的有益后果以及達到的對市場的自發調節作用。在這場合,“像在其他許多場合一樣,他受一只看不見的手的指導,去盡力達到一個并非他本意想要達到的目的,也并不因為事非出于本意,就對社會有害。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真正出于本意的情況下更有效地促進社會的利益。”[3]
古人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類的逐利與自利本性是人類從事經濟活動的出發點,對財富的追求是經濟進步的動力。然而,市場經濟博弈格局的基礎是互利,而不是自利最大化(更不是利用制度缺陷對利益的巧取豪奪)。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阿馬蒂亞·森曾指出,既沒有證據表明自利最大化是對人類實際行為的最好近似,也沒有證據表明自利最大化必然導致最優的經濟條件(帕雷托最優)。博弈論的“囚徒困境”模型也形象地告訴人們,互利與合作是人類從事經濟行為的最佳選擇。
市場經濟的要素市場中,股票市場最能反映出資本的逐利性以及人類追逐財富的欲望,這本無可厚非,因為股票市場的魅力就在于此。但是,股票市場的逐利必須以互利為前提,股票市場中投資者(個人投資者和機構投資者)、融資者(上市公司)、政府監管機構以及中介機構等各參與主體的互利與多贏格局應該是股票市場的常態。唯有如此,才能實現股票市場的基本功能,使之成為有效的投融資場所。當前股票市場互利文化構建的難點,是對中小投資者這一弱勢群體的理性認識與投資收益的制度保護。包括對中小投資者在股市中的作用積極肯定,對其作為投資者而非投機者的主體定位積極贊同,對股票發行機制、定價機制不利于中小投資者的非公平制度積極調整,對股票流通市場秩序的有效監管與法律保障,等等。美國華爾街有一句名言:“保護投資者利益就是保護華爾街”,資本所有者利益的最大化是華爾街最基本的道德所在。黨的十七大報告提出:國家將創造條件讓更多群眾擁有財產性收入。此舉作為我國富民政策的又一延伸,意義十分重大。這一重要的提法對股票市場投資者(尤其是中小投資者)更是意義非凡。它肯定了投資者(尤其是中小投資者)在股票市場中不可或缺的地位、追逐財富的正義以及利益保護的必要,為投資者(尤其是中小投資者)通過買賣股票以實現貨幣資產的保值增值提供了有力的保障。總之,股票市場中上市公司與投資者、個人投資者與機構投資者、政府與上市公司、政府與投資者之間的互利與合作,應該是股票市場健康與和諧發展的基本道德原則與文化規則。
2.中國股票市場股市文化構建的基礎是投資文化
投資文化是一種成熟的股市文化,歐美等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的股票市場就是這一文化的代表。與投機文化相反,投資者關注上市公司紅利配送而忽視股票價差收益;投資者主導趨勢為長線投資而不是短線炒作;投資者崇尚價值投資和理性投資而厭惡投機性炒作和非理性行為;股票市場的低市盈率、低換手率反映了其投資文化的行為動機。
前文所述,我國股票市場的功能定位缺陷與基礎性制度缺失,缺乏孕育投資文化的土壤。眾所周知,股票價格的變化首先受上市公司經營管理狀況的影響,上市公司質量與內在價值決定其股票價格的長期走勢與波動范圍;股票價格的變化還受股票市場供求關系的影響,其價格的形成由市場的實際供求狀況決定。在我國股票市場中,從上市公司質量來看,上市公司結構和質量整體水平不高,“從利潤、回報率和其它指標來看,70%的內地上市公司沒有達到國際標準。”(成思危)從股票市場供求來看,供求關系失衡一直是困擾股市健康發展的障礙,尤其是2007年以來的大小非持續解禁與巨量減持,股票市場供求失衡已超越市場承受的底線,市場估值體系崩潰,價值投資理念被市場無情摒棄。總之,上市公司質量和股票市場供求狀況都不能支撐股票價格的長期牛市,中國股票市場缺乏持續上升的動力。
投資文化的培育,是中國股市文化構建的基礎,也是股票市場持續穩定與健康和諧的保證。為此,提高上市公司質量,平衡股票市場的供求關系,明確政策預期,減少政府監管的非市場化干擾,培養投資者的價值投資與理性投資的理念與行為,是當前股票市場的重要任務。
3.中國股票市場股市文化構建的核心是誠信文化
誠信是市場經濟的道德法則,誠信文化也是市場經濟的核心文化。誠信是一個具有普遍性的道德規范,它以各種形式出現在各民族的道德要求中;誠信也是一項法律原則,它廣泛出現在世界各國的立法與司法活動中。經濟學家劉偉曾對市場經濟的誠信法則進行了深刻闡述。他認為:“市場經濟對道德秩序最基本的要求是‘守信’。因為,市場經濟本身是信用經濟,市場經濟中所運用的一切交易工具,一切交易方式和交易行為,無不是信用的體現,客觀存在的信用經濟關系自然要求以‘信任’作為宗旨來構造市場經濟道德秩序。”[4]經濟學家盛洪對市場經濟中的誠信與失信問題,也發表過精彩論述。他說:“記得魁奈曾說過,如果每個人都把自己的資產負債表寫在自己的腦門上,社會福利將會有所增進。用經濟學的語言來說,欺騙就是讓被欺騙的人付出的成本多于應該付出的,或獲得的收益少于應該獲得的。被騙不僅意味著個人的經濟損失,而且意味著社會的經濟損失。”[5]
誠信在我國股票市場中既是一種道德規范,也是一項法律原則。作為道德規范,誠信要求人們誠實、守信,自覺約束自身行為;作為法律原則,誠信要求人們在經濟活動中恪守諾言、講究信用,在不損害他人利益的前提下追求自己的利益。我國股票市場目前卻面臨著嚴重的誠信缺失與信用危機。(1)上市公司誠信缺失引發信用危機。上市公司誠信缺失主要表現為違規違法行為的普遍性,如信息披露違規違法、內幕交易、市場操縱等,一些影響巨大的行業龍頭企業也不能幸免。如:家電龍頭四川長虹轉配紅股違規上市,銀行第一股深發展非法買賣本公司股票,乳品巨頭伊利股份五高管非法挪用巨額資金,房地產業旗幟深萬科董事長王石夫人違規買賣本公司股票等,此類案件不勝枚舉。(2)證券公司和中介服務機構誠信缺失引發信用危機。近年來,證券公司違法經營、中介服務機構違背職業道德的行為時有發生。有的證券機構違規參與坐莊、操縱股價;部分券商縱容客戶透支,挪用客戶保證金,違規自營和混合操作,嚴重擾亂交易秩序。另外,與股票市場相關的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審計師事務所和資產評估事務所等中介服務機構,為了牟取私利,違背職業道德,為企業做假賬,提供虛假證明。中介服務機構的誠信缺失對股票市場和投資者信心的打擊往往是致命的,遠遠大于上市公司違規違法,他們是保護股票市場秩序和投資者權益的重要屏障。(3)政策的不可預期引發政府誠信缺失。如果股市本身是可預期的,投資就會取代投機成為市場的主導;如果股市是不可預期的,就會引發短期行為,投機就會成為市場的主宰。我國股市的一大致命問題是:市場的不可預期造就了投機甚至是過度投機,而過度投機的一大誘因是股票市場中政府干預的不可預期,尤其是突發性干預所引致的。
誠信是市場經濟的靈魂,是市場經濟正常運行的基礎。誠信文化作為股票市場的核心文化,首先需要股票市場各參與主體的道德自律,需要股票市場各參與主體誠實善意,恪守諾言,自覺按照股票市場道德準則行事,履行其在股票市場的道德責任與社會責任;其次股票市場的誠信更需要法律約束的保障。失去法律的約束機制,單單是理念上的誠信空殼,難以有效約束損害股票市場健康發展的非誠信行為,根本無法達到投資者利益平衡,難以體現公平理念。因此,上市公司、投資者(個人投資者和機構投資者)中介機構等市場參與主體的誠信義務與誠信責任的充分履行,不僅需要內在約束,還必須依賴于相關配套制度的有力保障,尤其是外部法律環境以及約束機制的完善。
4.中國股票市場股市文化構建的保障是正義文化
“正義”一詞的使用由來已久,在亞里士多德那里,正義是社會性、政治性的品德,是樹立社會秩序的基礎。他把正義分為兩類:一類是分配財富和榮譽,即分配的正義;一類是在交往中提供是非的標準,即糾正的正義。羅爾斯認為,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在某些制度中,當對基本權利和義務的分配沒有在個人之間做出任何任意的區分時,當規范使各種對社會生活利益的沖突要求之間有一恰當的平衡時,這些制度就是正義的。”[6]羅爾斯提出了正義的兩個原則:第一個原則是“自由的平等原則”,它強調每個人都“平等”地享受政治自由等各種權利;第二個原則是“差別原則”,它強調社會經濟的不平等,必須能夠促使社會中“處境最不利”的成員獲得最大的利益[6]。
亞當·斯密曾在《道德情操論》中對正義原則進行論述。他認為,正義是社會存在的最低限度的基礎規則,是社會經濟正常運行的底線倫理。“與其說仁慈是社會存在的基礎,還不如說正義是這種基礎。雖然沒有仁慈之心,社會也可以存在于一種不很令人愉快的狀態之中,但是不義行為的盛行卻肯定會徹底毀掉它。”“行善猶如美化建筑物的裝飾品,而不是支撐建筑物的地基……相反,正義猶如支撐整個大廈的主要支柱。如果這根柱子松動的話,那么人類社會這個雄偉而巨大的建筑必然會在頃刻之間土崩瓦解。”[2]
經濟學家盛洪對“正義”作了經濟學層面的理解。他認為,在正常情況下,正義并不表現為一方壓倒另一方,而是表現為利益沖突著的雙方之間的均衡。在經濟學中,正義體現為利益的均衡。它并不偏袒哪一方。既不偏袒生產者,也不偏袒消費者;既不傾向買者,也不傾向賣者。如果簡單地、直觀地描述一下正義在經濟學中的位置,可以說,正義位于完全競爭市場的均衡點上,在這一點上,供給者與需求者之間的利益達到了均衡。與此同時,資源配置和激勵效果都達到了最佳境界[5]。
正義原則是市場經濟運行的基礎性原則,也是股票市場“三公”原則的核心要求。《證券法》第三條明確規定:“證券的發行、交易活動,必須實行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
正義文化在股票市場的現實體現就是對投資者(尤其是中小投資者)合法權益的法律與監管保護。《證券法》第一條開宗明義:“為了規范證券發行和交易行為,保護投資者的合法權益,維護社會經濟秩序和社會公共利益,促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制定本法。”投資者最主要、最基本的六大權利是:投資知情權、資產安全權、公平交易權、投資收益權、管理參與權和股東訴訟權。我國股票市場運行至今只有短短的18年,其投資者合法權益保護機制是在實踐與發展中逐漸建立起來的,目前還處于不斷地修訂、健全與完善之中。證券法律制度與監管機制在實施中存在很多漏洞和空缺,給了蓄意甚至惡意違規違法者以可乘之機。他們游走于法律與道德的邊緣,其行為法不能治或者治之艱難,德雖能究但究之弱效,而其行為對投資者(尤其是中小投資者)的合法權益的損害后果卻極其嚴重。投資者合法權益保護的民事責任制度和投資者合法權益保護的民事賠償制度的遲滯與弱效,是制約股票市場正義文化培育的主要障礙。
綜上所述,蘊涵互利、投資、誠信與正義的股市文化是健康與和諧的股市文化;而健康與和諧的股市文化是股票市場不可或缺的要素,也是股票市場穩定、健康與和諧發展的保證。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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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國勝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