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應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與中國人民大學憲政與行政法治研究中心的邀請,印度加爾各答西孟加拉國立法科大學(the WB National University of Juridical Sciences)校長、前德里大學法學院院長辛格(M. P. Singh)教授于2008年7月13日在中國人民大學作了一場題為“印度法學教育和憲法學之熱點問題”的學術報告。經辛格教授本人同意,特在此刊發,以饋讀者。同時,本次學術報告能在此刊發承蒙中國人民大學憲政與行政法治研究中心韓大元教授及柳建龍博士的大力支持,特此致謝!
柳建龍編譯
摘要:從印度法學教育產生與發展的歷史來看,印度現代法學教育是由英國殖民者輸入的,其發展相對滯后于普通法制度的建立。獨立后,為滿足經濟和社會改革的需要,印度雖曾經對法學教育制度進行改革,但仍然存在諸多問題,亟待進一步完善。目前印度憲法學研究的熱點問題主要包括:中央和地方關系、司法審查、司法獨立及憲法修正案的合憲性審查與基本特征基準。這些問題與印度的經濟和社會轉型密切相關,其中立法、行政、司法三權之間的關系尤為引人注目,如何控制司法的能動主義、防止司法審查權的濫用,是解決上述熱點問題的一個共同話題。
關鍵詞:印度;法學教育;司法審查;準聯邦制;基本特征基準
作者簡介: 辛格(M. P. Singh),男,1940年生,Lucknow大學法律學博士,印度加爾各答西孟加拉國立法科大學校長,教授,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客座教授,從事比較公法、人權和法律制度研究。
譯者簡介:柳建龍(1979—),男,福建惠安人,法學博士,中國青年政治學院法律系教師,印度加爾各答西孟加拉國立法科大學訪問學者,從事憲法學基本理論、比較憲法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DF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7504(2008)05-0011-05收稿日期:2008-06-08
一、印度法學教育
印度的法學教育是由英國殖民者輸入的。雖然東印度公司從18世紀初就開始向印度輸入英國的普通法制度,但是,普通法教育的輸入則遲至19世紀中葉。直到1855年,英國殖民者才在孟買的公立埃爾芬斯通學院設立印度第一個法學教授席位。但是,之后的兩年里,英國殖民者則分別在加爾各答和馬達拉斯兩個大學中設立法律系;并在公立埃爾芬斯通學院的基礎上建立了公立法學院。而隨著1857年龐培大學的建立,后者于1860年并入龐培大學成為下屬學院之一。這才正式拉開了印度法學教育的帷幕。不過,當時也只有少數的幾個學校提供法學本科課程;在多數的學校里,法學僅作為選修科目,并且作為二級學科,從屬于文學院。即使在那些提供法學本科課程的學校中,法學課程多是兩年制,學生在取得法學學士學位之后,如果要繼續進行深造,則必須到英國進修;而且當時的教學方法和手段均十分單一,僅有印度北部的一些學校采取導師制,在教學方法上進行了一定的創新。這一局面維持了將近一個世紀。
之后,隨著印度的民族覺醒和獨立運動的展開,法學教育改革也引起了人們的普遍關注而被提到議事日程。從1917年起至1919年的兩年里,政府委托加爾各答大學就印度法學教育的改革問題進行研究。印度獨立之后,法律委員會于1948年至1949年委托大學委員會,1949年委托孟買法律教育委員會,1953年委托全印律師委員會,1955年委托拉加斯坦法律教育委員會就法律教育改革問題進行研究。而且從1958年開始,許多學校亦實行學制改革,將2年制改為3年制。
但是,印度獨立之后,法學教育中存在的一些問題也逐漸浮出水面。特別是從1950年開始,印度高等法院和最高法院頻頻推翻各邦立法機關、議會和政府制定的土地改革方面的法律與政策。這引起了人們對于印度法律教育的批評和反思。當時奉行“社會主義”的印度政府為了進一步推進土地改革和社會改革,決定對印度本國的英國式的法律教育進行再次的改革。他們認為這種教育模式長期忽略法哲學的研究,過于注重法的權威性,缺乏對法律的社會學分析,這必然導致法官和律師的技術化傾向,致使法官總是采取機械的方式去解釋法律。隨著法律教育改革的呼聲的日益高漲,特別是1961年起根據有關法律規定負責確定印度法律教育的標準的印度律師協會,經過調查研究后也認為印度的法律教育并不能滿足獨立后印度社會的需要,更不能滿足獨立后的印度所確立的社會國的理念,因此與既有社會結構存在著沖突和不協調。為此,1964年該協會制定了有關法律教育的規則,并確定了相關標準。根據該協會1967年的決議,在全印設立3年制的法學本科學制,并且規定每學年年終考試制度。但是該決議仍只涉及本科教學,其所規定的科目仍然是傳統的法學科目,教學方法上仍以講授、導師制、案例教學及模擬法庭為主,并無創新,而且亦未提供相應的課程規劃,其目的側重于培養實務人才。
1982年律師協會出臺了新的規定,并確立新的5年制學制,增加選修課程,如政治學、社會學、經濟學、歷史和語言等非法律課程,同時,還允許各高校自由設立非專業課程①。其間,印度大學撥款委員會的課程發展委員會提出了一份報告,對教學科目及其大綱進行了規定,與過去的法條講解相比,其更強調整個法律程序;與此同時,國立法學院的5年制教學開始從傳統的法律教育中分離出來②。值得注意的是,大學撥款委員會在20世紀70年代初對于法律教育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完善,設置法律碩士(LL.M)。在80年代初期,印度律師協會以此為威脅迫使大部分大學進行學制改制,聲稱如果不將法律教育由3年制改為5年制,那么律師協會將不承認其學位,這也進一步加快了法律教育學制改革的步伐③。1986年在設立國立印度大學法學院時,該校的學制進一步豐富,不僅有文學學士、法學學士、法律碩士、法學博士,還有(法學)哲學碩士預科(M.Phil)(此處指的是法學碩士的預先課程,未能完成碩士學位論文或者其論文答辯未獲通過的,可以獲得M.Phil的學歷,相當于我國的碩士肄業)、法律學博士(LL.D)、(法學)哲學博士(Ph.D)與商業及法律碩士(M.B.L.)等課程。截至目前,印度的許多法科學校以及大學的法學院中都已經有博士課程。
1996年在班加洛爾召開的全印律師協會、大學、大學撥款委員會及邦政府關于法律教育的協商大會一致同意,應當設立全印統一的法律課程提綱,該大會還確立24門必修課和6門選修課,對于6門選修課各校可以根據培養需要和目標進行取舍。1997年印度律師協會根據該大會的建議最后確定21門必修課、4門必修實踐課以及2門選修課。選修課在5年制學校中,限3年級以上學生選修,學校有權根據其培養目標和需要設立更多的科目④。
綜合前述印度法學教育發展的歷史以及當下的現狀來看,印度法學教育主要存在以下特點和問題:
(一)法學教育主要面向實務。一方面學校的教育強調法律實務,因此,在各個學校中多以判例教學為主,并頻繁舉行各種模擬法庭活動;另一方面,由于學生只要在被認可的法科學校或者法學院中取得法學學位,即可執業,而在印度法學畢業生的可預期待遇較高,所以,多數學生畢業后選擇從事律師、法官或者政府官員等職業。
(二)忽略學術研究。從目前印度的法學教育水平結構上來看,本科生多,研究生以上所占比重較小。只有一小部分畢業生和執業者會選擇繼續深造。這另一方面也體現在各個法科院校的學術研究氛圍較淡,以及所主辦的法學學術雜志數量不多、連續性較差、質量良莠不齊上。
(三)法律人才流失較為嚴重。由于印度的法學教育采取的是英語教育,且相對于英美等國本國的法科學校畢業生而言,其勞動力較為廉價,因此,許多英美的律師所多聘用印度法科學校的優秀畢業生。這在一定程度上雖然表明了印度法科畢業生的國際競爭力,但另外一方面也造成了印度法律人才的嚴重流失。
(四)師資力量不足。這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一方面印度的法科畢業生多數選擇執業,只有極少數人選擇任教;另一方面,由于當下印度教育水平結構失衡,使得法學高層次人才的產出“供不應求”;再一方面,由于印度法科學校的教師待遇相對于執業而言可期望值一般,而且由于印度勞動力較為廉價,澳大利亞、新加坡、中國香港等一些具有與印度相似法學教育體制的國家和地區的法學院校會以較低于本國教員的薪酬聘任印度年輕的教師,而即使如此,這一水平的薪酬對他們仍具有相當的吸引力。因此,一方面印度的法學院校不能吸引優秀的法科畢業生到本國任教,另一方面本國優秀的法科畢業生以及年輕的教師則多有外流者,這也進一步造成了印度法學教育師資的緊張。
(五)海外執教經驗豐富,在一定程度上對印度法學教育和實踐有反哺作用。盡管上述第四點給現在的印度的法學教育帶來相當大的壓力,但是另一方面卻也為印度法學教育和實踐的發展帶來了比較法上的動力。由于國外法科院校對于大部分印度教員的聘任仍屬臨時聘用,為此,其中的部分教員仍不得不返回印度國內執教。這些教員在國外,不僅能夠學習到當地發達的教學技術和方法,而且對于當地的法律制度和實踐均有一定的了解,這為他們進一步反思印度法學教育和實踐提供了基礎。
二、印度憲法學熱點問題①
(一)中央和地方關系
關于中央和地方關系,一直以來都是憲法學研究者所關注的問題之一。就印度而言,學者所關注的問題主要有如下幾個:
1. 印度采行的是否是聯邦制,如是,又是何種聯邦制?這是一個極具爭議的話題:有的人認為印度采行的是單一制,有的人認為是聯邦制,也有的人認為是準聯邦制,有的人認為是“聯邦制為形,單一制為體”,有的人認為是兩棲類(混合體),也有人認為是合作型的聯邦制。不過,無論最終持何種見解,學者多認為,只要其能夠實現當初立憲的意圖即可。其目的在于保障國家的統一和完整的同時,又通過民主的途徑開展社會-經濟重建的任務。為了實現這一目的同時又滿足印度的特殊需要,印度憲法的制定者發展出了一種別具一格(sui generis)的聯邦制,它具有其他聯邦制所沒有的特點。總的來講,印度憲法是聯邦制憲法之一,因為它包含了聯邦制應有的特征,如規定中央和各邦的權限、憲法至上以及獨立的司法機關以解決聯邦事務,但它同時也包含了單一制的特征,如只有一套單一的法院體系,統一的全印防務、單一國籍、聯邦和邦統一的憲法。中央可以對各邦進行聯合、分割或者變更;中央可以就邦事項進行立法,在緊急狀態期間可以向各邦發布行政命令,如此等等。邦立法機關在未獲得總統許可之前不得指定某些法律;而各邦總統也可以對某些立法予以保留,待總統同意之后,邦立法機關方得進行立法。
2. 中央和邦在立法、行政及財政上的關系。印度憲法的第11編和第12編對中央和邦的立法、行政及財政上的關系作了具體的規定,盡管憲法的其他的規定也會影響這兩個聯邦成員之間的權力關系。就立法權的分配而言,憲法附錄7將立法分成聯邦、邦以及共享三個清單。其中國會有權就聯邦清單上97項立法事項享有專屬的立法權,邦立法機關則對邦清單中66項立法事項享有專屬的立法權。共享清單上有47項立法事項,國會和邦立法機關都有權對該清單上的事項進行立法。一旦兩者之間出現沖突,則應以國會所制定的法律為準;只有在個別情形下,如果邦所制定法律經過總統的審查并獲得他的首肯,那么,其則可以優于國會所制定的舊法。此外,就這三個清單中的一些重疊事項的立法而言,盡管憲法文本給予了中央所制定法律絕對的優越性,但是法院通過“一致性解釋”原則和“目的與實質”原則的適用已經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這種優越性的絕對性。國會所制定的法律可以涵蓋印度領土的全部或者部分,甚至超出印度領土之外,但是邦的法律則涵蓋邦的全部或者部分。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對于憲法附錄7所未具文的立法事項,根據憲法第248條的規定,則是國會的專有權限。
至于行政上的中央和地方的關系而言:一方面,印度實行三權分立和聯邦制,行政權為法律執行權,故而中央和地方的行政權的范圍分別以前述其各自對應立法機關所享有的立法權所涵蓋的事項為限;另一方面,由于印度憲法具有單一制的特征,中央政府有權對各邦發布命令,以確保各邦政府不至于妨害或者損害中央的法律或者聯邦政府職權的行使。而且一旦邦政府未能遵行中央政府的命令,總統可以宣布邦憲法機關失靈并接管其政府。
稅收的分配一直是聯邦國家中的難題,在印度也不例外。為了減少可能出現的難題,印度憲法第268條至第281條對于中央和邦的稅權的分配作了詳細的規定,這一點與其他聯邦和邦稅權通常共享的聯邦國家不同。所有的稅收要么由聯邦專享要么由邦專享,在共享清單上并無稅收相關事項。為了處理聯邦和邦之間的稅收的不平衡,憲法對稅收的分配作了規定。有些稅由聯邦課征,但由邦征繳與使用;有些稅由聯邦課征和征繳,但分配給邦使用;有些稅由聯邦課征和征繳,但由聯邦和邦分享。這一分配依照是根據憲法第280條組成的財政委員會(the Finance Commission)的建議而為的。憲法同時規定聯邦對邦的財政補貼。盡管這些規定一直以來都沒有修改,但一直以來邦對于財政資源的需求都是與日俱增。他們聲稱財政分配過于傾向于中央,為此要求修改憲法以作出調整。
(二)司法審查
所謂的司法審查,在英國早期并不存在對于立法行為的合憲性審查的內容,因為其采行的是議會制度,為此,議會至上,不能對議會的立法進行質疑,故而其主要是指由法院對有關的行為的合法性或者違法性進行判斷。但是,其之后在英國的其他一些殖民地得到了發展,特別是美國。在美國,議會至上的概念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挑戰,人民對議會有著一種不信任,故而隨著憲法至上觀念的確立,對立法行為進行司法審查也成為可能,這主要體現在馬伯里訴麥迪遜案上。
對于印度而言,由于作為英國的殖民地,英國政府的法律相對于印度立法機關所制定的法律而言是上位法,故而早期印度的司法審查所審查的實際上是印度的法律的合英國法性,其中主要是指英國政府為印度所制定的1919年政府法和1935年政府法。在這種情況下,印度人自然地接受了司法審查制度,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但是,在印巴分立或者印度獨立之后,問題便產生了。憲法是印度人民所制定的,制憲會議并不認為其受到了英國所制定的有關文件的拘束。在這種情況下由于有些人認為印度憲法的設定是議會至上這樣一種體制,故而美國有關司法審查的一些爭論在印度也同樣出現了。不過,憲法并未對司法審查作任何明文的規定,最高法院是通過歷史或者演化的過程篡取這種權力的。
對相關問題的討論,特別是在第一次修憲之后,圍繞著財產權的有關爭議,就憲法修正案的合憲性或者可審查性問題,產生了一些爭議。在早期的案件中,最高法院認為對憲法修正案其無權進行審查。但之后,最高法院發明了“基本特征基準”這樣的一個概念,對憲法修正案也進行合憲性審查。
隨著司法審查的不斷膨脹,特別是法院獲得了法官任命的自我決定權之后,司法審查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政府決策,為此如何調和政府機關之間的關系,避免司法審查權的濫用也成為大家所關注的一個話題。
(三)司法獨立
司法獨立是憲法的基本特征之一。為了確保法院和法官的獨立性,憲法對法官的任命、任期以及薪酬保障方面作了特別的規定,這也可以從制憲會議記錄中關于該問題的大量的討論得到力證。但是,由于憲法一些條文規定的概括性和模糊性,圍繞著法官的任命和調職問題,最高法院與政府之間曾經有過無數的爭議和沖突,不僅導致了經年累月的訟案,還曾經一度導致眾多最高法院大法官和高等法院法官的突然辭職,使得國家一度陷入憲政危機之中。
最高法院較早的一次就法官調職問題作出處理的是在Union of India v Sankalchand H Seth案①判決中,其主張只有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而非為了懲罰法官,并經咨詢首席大法官之后方得將高等法院法官由其所屬高等法院調往其他高等法院任職,并主張這一點對于保障司法獨立十分重要。然而,在不久之后的第一法官案判決里,多數意見推翻了Union of India v Sankalchand H Seth案判決,并將高等法院和最高法院法官任命的最高決定權給予了行政機關。這一判決成了此后政府權力濫用的借口和理由。不過,當法官任命問題在S C Advocates on Record Association v Union of India(法官第二案)案中再次擺到了最高法院面前時,最高法院隨之推翻了其在法官第一案中所確立的法律。法官的任命或者調職,應當由行政機關和司法機關進行協商,但是,一旦兩者存在爭議,則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具有決定權。由于害怕首席大法官過于專斷而導致權力濫用,因此,最初規定首席大法官必須征詢聯邦最高法院其他大法官或者有關高等法院法官的意見。之后,并改由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和其同事組成的法官任命委員會,并增加該委員會委員人數,以處理法官的任命和調職問題。
由于當下法官的任命實際上掌握在法院手中,這使得行政機關和立法機關缺乏制約法院的手段。特別是在當下,司法能動主義日益嚴重,如何既保障司法獨立,同時又確保司法不至于侵入立法機關和行政機關的權限,影響其憲法職能的正常行使,是亟須關注和解決的一個問題。
(四)憲法修正案的合憲性審查與基本特征基準
能否對憲法修正案進行合憲性審查,是司法審查實踐和理論中的一個比較有爭議的問題。在印度,所以會有憲法修正案的審查問題,主要是因為:在印度獨立之后,最高法院頻頻推翻政府土地改革和經濟改革的立法和政策,這迫使當時的政府不得不對憲法進行修改以排除司法審查。在最早的Sankari Prasad案判決中,最高法院便認為根據憲法368條的規定,議會享有修憲權,修憲權和立法權不同,換句話說,憲法修正案不是法律,故而不受司法審查。但是,在Sajjan Singh案判決中,盡管最高法院重申了Sankari Prasad案判決的主張,但是,這時候最高法院中的分歧已經十分明顯。到了1967年,在Golak Nath案判決中,最高法院推翻了先前的判決,認為由于憲法中并未對修憲權予以明確的規定,而只是規定了修憲程序,修憲權只有從憲法其他有關的立法權的規定中才能推導出來。雖然修憲程序相比之立法程序具有一定的剛性,但二者并無本質的區別,修憲權實際上也是立法權的一種,即憲法修正案是法律,因而,憲法的修正除應遵守憲法第368條,還應受憲法第13條的拘束,應受司法審查。不過,這一見解在Kesavananda Bharati案判決中很快就被推翻了。在該判決中,最高法院再次肯認了修憲權和立法權、憲法修正案和一般法律的區別。但是,在該判決中,最高法院發明了所謂的“基本特征基準”,認為憲法中存在一些基本特征,對于憲法的修正不應損害或者破壞憲法的基本特征,否則,即應構成越權無效。從而正式確立了最高法院對憲法修正案的違憲審查權。該案判決之后,政府雖然多次試圖通過修憲和任命親政府的法官來推翻這一判決,但均未獲成功。
“基本特征基準”本是一個開放性的概念。對于何者構成憲法的基本特征,最高法院享有最后的發言權。從目前的情形來看,最高法院通過一個又一個的判例將許多憲法條文以及原則確定為憲法的基本特征,從而對修憲權進行極大的限制。其所謂的基本特征包括聯邦制、分權、基本權利和指導性原則的平衡、人權保障、司法審查、司法獨立、平等權,等等。而且,目前仍然在繼續膨脹之中。對此,政府曾經試圖通過修憲將基本特征基準的概念予以固定,但是并沒有獲得成功。
關于最高法院對憲法修正案的合憲性審查和基本特征基準,當下,印度的理論界和實務界也存在激烈的批評。特別是由于司法機關的過于能動,使得政府和議會完全受制于法院,有的人甚至開玩笑說,是最高法院在統治印度。為此,如何限制最高法院以免其濫用此項權力,從而保障政府的有關經濟和社會改革的政策得以貫徹和實施,也是印度憲法學界和實務界所共同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
[責任編輯李宏弢]
Indian Legal Education and Hot Topics of Constitutional Law
M. P. Singh(IN)
Translated and Edited by LIU Jian-long
Abstract:Observed from the history of legal education in India, holding that the modern legal education in India was not introduced by the British colony until a hundred years later after the establishment of Indian common law system. Though the Indian government had made a lot of efforts to reform the legal education system to meet the demands of soci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s, it was still far from being satisfied and to be developed. The hot topics of Indian Constitutional Law were: 1)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federal and the states; 2) Judicial review; 3) Independence of judiciary; 4) Review of constitutionality of constitutional amendments and doctrine of basic structures, holding that all of these were in hot debates due to the social and economical transformation. Within these topics, the relationships among legislature, executive and judiciary, especially how to limit the judicial activism and prevent the abuse of judicial review power, were highly concerned.
Key Words: India; Legal education; Judicial review; quasi-federal; doctrine of basic structur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