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協民主：中國特色的協商民主模式

[摘要]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互補互動，構成中國特色的雙軌民主模式，統一于中國的民主政治建設實踐中。而政協協商民主是中國獨創的、具有獨特優勢的典型的協商民主模式，是中國協商民主的基礎模式。

[關鍵詞]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政協民主

[中圖分類號]D6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8)06－0065－03

民主的基本涵義是指人民的政權和按照人民意愿進行的治理，它是一種帶有普世性的價值目標。但是，作為一種國家制度和上層建筑，民主總是受該國的社會結構、歷史背景、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社會政治制度、文化傳統等因素的共同影響，國情不同，各國的民主形式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在我國，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共同構成了中國特色的雙軌民主模式。

一、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互補互動的雙軌民主模式

“民主政治并不是由一套獨一無二的制度所組成。民主政治的類型形形色色，它們各自五花八門的實踐產生了一系列相類似的后果。民主政治所呈現的特殊形式因一個國家的社會經濟條件以及穩定的國家結構和政策實踐而定。”在我國，“人民通過選舉、投票行使權利和人民內部各方面在重大決策之前進行充分協商。盡可能就共同性問題取得一致意見，是我國社會主義民主的兩種重要形式。”換句話說，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是中國特色的雙軌民主模式。特別是中國特色的協商民主的創立和實現，是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一大創造，為人類政治文明提供了一種新型的民主形式。

選舉是現代民主政治的標志，是最能直觀地反映民主本質的一種形式。一個國家選舉制度的民主性及其完善程度可以直觀地反映出該國的政治民主化水平。經過多年的發展，選舉民主成為一種相對比較成熟的民主范式，成為目前世界各國普遍采用的而且在今后相當長時間內仍將繼續發揮作用的民主的重要形式。

在我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根本的政治制度，是選舉民主的核心制度安排，是實現社會主義民主的必要條件和制度載體。在工人階級及其政黨的領導下，人民根據憲法和法律的規定和程序選舉人民代表，由人民代表選舉國家各級領導成員，組成國家權力機關、司法機關和行政機關，代表人民行使國家權力，管理社會的經濟、政治、文化等各項事業。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人民通過選舉、投票行使權利的主要渠道和制度保證，最能直觀地反映出中國人民當家作主的民主本質。如果沒有人民代表的民主選舉，或民主選舉流于形式，主權在民抑或人民當家作主都將失去實現的平臺而成為僅僅具有宣傳意義的空洞口號。

協商民主理論是20世紀后期在西方興起的一種新的民主理論范式。“所謂協商民主，它指的是這樣一種治理形式，平等、自由的公民借助對話、討論、審議和協商，提出各種相關理由，尊重并理解他人的偏好，在廣泛考慮公共利益的基礎上，利用理性指導協商，從而賦予立法和決策以政治合法性。”協商民主是在反思和批判傳統選舉民主模式在當代發展過程中的局限的基礎上提出的，它對于培育公民積極的政治心態、消融沖突、消除政治異化、實現政治自治、推動科學決策和節約政治成本等都具有十分積極的意義。

“中國政治發展的現實條件，承擔的歷史責任和基本政治理念，共同決定了在中國民主政治發展的程序選擇必須以協商為價值偏好”。協商民主體現在我國社會主義政治實踐的方方面面：如各政黨、各人民團體、少數民族和社會各界的代表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為組織形式的政治協商，是我國典型的協商民主形式；廣大公民通過人大旁聽制度、聽證制度、評議制度等規范化的渠道表達偏好，是我國協商民主的創新形式；基層民主實踐中類似“民主懇談”的對話機制、“居民議事制度”、“社區議事會”的自治現象，也是基層協商民主的重要形式。

“我國的民主制度是‘選舉+協商’的民主制度”。選舉民主與協商民主都是為了實現我國社會主義民主的形式和手段，它們在我國的民主政治生活中都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無論是選舉民主還是協商民主，都有優缺點，不是某一種民主形式天然地就優于另一種民主形式。另外，選舉民主與協商民主是互相融合、互相促進的。選舉中有協商，協商中也有選舉；選舉民主的完善可以促進協商民主的健全，協商民主的發展也必然加速選舉民主的進程。因此，我們不能在二者之間作出“單項選擇”，而應把這兩種民主形式結合起來，把兩種民主形式的優點都突出出來。如果可以把民主政治建設比喻為一輛駛向民主目標的列車的話，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則是車之兩輪，只有二者并行不悖，相互配合，民主政治建設才能順利達到目標。在我國，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是互補互動的雙軌民主模式。

二、政協民主：中國獨創的主形式

協商民主是中國式民主的不可缺少的模式，而以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為載體、運用人民政協這一政治組織和民主形式發展協商民主的理論和實踐——政協民主，是中國獨創的、最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民主形式。

政協民主在中國的土地上產生和存在，有著深刻的思想、理論和現實基礎。我國以“和”為核心價值的傳統政治文化承認、肯定多樣性與多元化，強調、崇尚多元共存與和諧兼容，這種優秀文化傳統為政協民主的產生提供了良好的精神資源和思想文化背景；馬克思列寧主義統一戰線理論和日益完善的民主政治理論為政協民主提供了理論前提；近現代中國特定的政治生態環境則為政協民主提供了現實土壤。

政協民主的產生與中國共產黨在長期的中國革命實踐中對民主的追求和探索是分不開的。自成立以來，中國共產黨就以實現和發展人民民主為己任，一貫堅持民主協商與黨的領導相統一，堅持統一戰線與武裝斗爭相結合。早在中共二大就以決議形式提出了“民主的聯合戰線”思想。在抗日烽火中建立的“三三制”政權，實現了共產黨和其他各民主黨派和愛國民主人士及開明紳士的政治協商，尤其體現了協商精神。抗戰勝利后，中國共產黨又推動召開了各民主黨派參加的政治協商會議。雖然真正的“政治協商會議”的叫法是在國共重慶談判時才商定下來的，但“政治協商會議”的組織形式最早緣起于1944年9月中共提出的“國事會議”，后經“黨派會議”、“政治會議”、“政治咨詢會議”的演變。重慶談判達成的協議雖然被國民黨蔣介石所破壞，但其所體現的平等協商的政協精神和以黨派合作、共同綱領、聯合政府為內容的政協路線則已深入人心，成為中國人民爭取實現的目標。1948年中國共產黨又倡議召開新政協，很快就獲得民主黨派和其他民主力量的響應。1949年9月，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的召開，標志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正式確立，標志著作為重要的民主形式的政協民主在組織上和制度上的形成。

從政協產生來看，政協本身就是按照“大民主、大團結”原則建立的。政協誕生以來，也一直把追求民主作為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歸宿，人民政協的組成、職能的履行、辦事的程序、運作的方式等，都體現了民主精神和民主的要求。政協作為民主形式具有很多獨特的特點和優勢。胡錦濤同志在慶祝人民政協成立5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對此做了全面的論述：第一，它是我國各民主黨派參政議政、團結合作的重要場所，有利于使各民主黨派的意見和主張在國家政治生活中得到充分表達；第二，它具有廣泛的代表性和包容性，有利于吸收各民族、各團體、各階層、各方面代表人士參與國事；第三，它實行平等協商、求同存異的工作原則，有利于廣開言路、集思廣益、尊重多數、照顧少數，促進決策的科學化、民主化；第四，它堅持把發揚民主與加強團結統一起來，有利于形成融洽和諧、生動活潑的局面。

三、政協民主：一種典型的協商民主形式

政協民主是一種民主形式，而且是一種主要通過協商達成共識的協商民主形式。協商民主的最顯著特征即協商。協，就是協力，是把各方面的力量相加、凝聚起來。商，就是商討、商量，尋找出各方都能接受的意見。簡單地說，協商，就是不同的行為主體齊心協力，求同存異，通過平等、自由的商量、討論、溝通、協調與整合以達成共識的過程。在政協這個組織和平臺展現的民主與協商民主所蘊涵的基本特征、精神和價值理念是高度契合的，政協民主是一種典型的協商民主形式。

協商民主的主體是多元的，多元性是協商民主的社會基礎。政協是由數十個界別構成的，政協界別是政協區別于其他政治組織最顯著的特色，是政協發揮作用的有效載體。這些界別覆蓋了整個社會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政協民主也就有了廣泛多元的參與主體。

協商民主的主體是有一定責任感的、理性的公民，在協商過程中他們能夠超越自身觀點和訴求的局限，理解他人的觀點和需求，通過理性討論、相互理解和妥協的過程達到一致，而不是將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別人。政協廣泛各方面的專家學者和各方面的優秀人才，他們的事業心、責任感強，能夠發揮“綜合人才庫”和“綜合智力庫”的作用，對重大的社會問題、政府決策或各種提案提出一些有深度、高質量的意見建議，能夠提出客觀真實而令人信服的理由，并能夠借助公共討論和理性協商的力量說服政府接受政協的建議和決議。

協商主體是平等的。平等是具體的多方面的，包括地位的平等，對協商結果影響力的平等，獲得協商機會的平等，獲得信息和資源的平等，提出自己理由的權利的平等及傾聽他人意見的平等。構成人民政協的各個界別雖然有行業、領域的差別，但在政治上沒有大小區別，沒有多數派和少數派之分；政協委員雖然有信仰、利益和觀念等方面的差異，但不存在主導與被主導關系，他們都具有平等地位、平等的表達機會和發言權，有充分的批評自由和發表意見的自由。

協商民主是一種程序民主。公共協商必須遵循一定的規則和程序，合法的程序才會產生合理的結果。政治協商是我們黨在人民政協中獨創的一種民主形式，是黨和政府制定大政方針、作出重大決策必須經過的中間環節和重要程序。任何重大決策之前必須先進行協商，協商前要有充分準備，協商中要聽取各方面意見，充分協商后按照多數原則表決，表決后對仍舊存在的不同意見允許保留。不僅在重大決策之前要協商，而且協商還可以實行于決策的實施、檢查、監督、反饋等各個階段。政協協商是全程協商，貫穿于決策的整個過程。

協商民主所討論的議題范圍必須集中在公共領域而不是私人領域，協商的目的在于達成廣泛的共識。政協政治協商的主要內容是國家和地方的大政方針以及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生活中的重要問題，當然屬于公共領域的問題。政治協商的目的在于取得一致意見，即使是中共與各民主黨派之間的互相監督也不像西方政黨那樣主要在競選和相互攻擊、相互牽制上，而主要是通過平等的、經常的協商討論、交換意見來實現，監督也是為了更好的協商與合作。

四、政協民主：中國協商民主的基礎模式

之所以說政協民主是中國協商民主的基礎模式，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

首先，在中國先有協商民主后有選舉民主。如前所述，在長期的革命戰爭實踐中，中國共產黨一直貫徹“協商民主”的精神，雖然當時沒有“協商民主”的叫法，也沒有專門的協商機關，但“協商民主”在一定程度上早已是一種客觀存在。大革命時期，在反帝反封建基礎上形成的第一次國共合作，共產黨員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與國民黨就一些重大問題進行政治協商。抗日戰爭期間，在共產黨控制的地區政權中實行的“三三制”政權，共產黨員、非黨的左派進步分子和中間派各占三分之一，實現共產黨和其他各民主黨派和愛國民主人士及開明紳士的政治協商，這些都是協商民主的運用。

其次，政協民主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構基礎和建國形式。1949年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即新政協會議)，代行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職權，制定了具有臨時憲法性質的共同綱領，宣告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選舉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制定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旗和國徽，決定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都的所在地。新政協還規定了治理新國家的一些帶根本性的問題，比如新中國國家的性質和政治制度，新中國的經濟制度和政策，新中國的軍事制度和文化教育、民族和外交等方面的基本政策。可以說，建立新中國的歷史使命是通過政協協商民主完成的，政協協商民主代行了人民代表大會的選舉民主，政協擔當了“新中國的接生婆”的角色。雖然在普選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召開以后，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結束了代行全國人大職權的歷史，但此后政協會議作為統一戰線組織和協商機關繼續發揮著作用。

再其次，政協民主已經從基本制度安排、政治運作機制、組織化運行方面建立起協商政治的框架體系和民主規范模式，為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政治基礎。我們知道，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是我國的一項基本政治制度，政協是我國政治體制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專門實施政治協商的機關。而且，經過多年的制度建設，政協各項工作都有了相應的規章制度：不僅政協工作基本可以有規可依、有章可循，而且中共各級黨委對政協工作的領導，政府對政協工作的經常聯系和支持，以及參加政協的各有關方面開展政治協商、民主監督、參政議政活動等，都逐步得到規范和完善。正因為有了這樣一個構成國家政治體制重要組成部分的、日益制度化規范化的、專門的協商機關，才使我國的政治協商有了經常性實現的制度保證和組織保證。

再次，政協的黨派合作性特征內在規定并決定了整個國家的民主模式選擇和民主發展。現代政治是政黨政治，政黨是現代民主政治的主角，在一個國家的政治生活中發揮著基礎性和決定性的作用，政黨制度和黨際關系對民主的模式選擇和發展方向具有內在規定性。我們知道，作為國家權力機關的人民代表大會中沒有議會黨團，民主黨派人士參加人大以及在政府、司法機關擔任職務都是以個人身份。而人民政協主要是以黨派為基礎組成的，是唯一的所有合法政黨參加并以本黨名義參與政治活動的多黨合作組織，是各政黨的公開論壇。在人民政協中，中共和各民主黨派都是以各自黨派的名義進行政治協商、民主監督和參政議政，實現各黨派的合作、對話、交流并達成共識，達到共同治理國家的目的。

最后，政協協商民主蘊涵的協商精神、協商原則會得到普遍、廣泛的傳播和發揚，這是政協民主的基礎性價值的主觀延展。一方面，在政協組織內部，協商民主的范圍和領域會越來越寬泛，參與協商的主體越來越多元，協商渠道會越來越豐富多樣。另一方面。由于政協具有聯系面廣、包容性強的特點和優勢，民主協商過程中的平等意識、參與意識、協商精神、公開原則、多數原則、理性原則等很容易通過覆蓋面廣的組織、團體和個人得到發揚和傳播，從而起到豐富協商民主形式和內涵、培育公民協商民主精神、塑造參與性政治文化的作用。隨著政協協商民主理論和實踐的完善，隨著協商民主的精神和原則的傳播和發揚，協商主體已經并將繼續從政協組織內部和政治精英擴大到更廣的范圍乃至全社會的普通公民；協商領域已經并將會從政治生活領域擴展到經濟生活與社會生活領域，這就大大增強了民主的普遍性，使協商成為一種普遍的生活原則。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政協協商民主是一種基礎性的民主模式。

[責任編輯：黎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