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19日,香港著名電視節目主持人沈殿霞,不幸因病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在她從藝的40多年歷程中,沈殿霞一直以“開心果”的形象走紅娛樂界。
我曾經和她同臺合作,交往情深。自2006年8月以來病重入院治療,幾度傳出病危消息,引起觀眾和演藝圈同仁的關注,牽動了無數人的心。就在沈殿霞病重前,她還曾來上海逗留,我和她有過一次非常愉快的談話。她的幽默,爽朗寬厚和溫情直到今天還在我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曹:肥姐,你好。
沈:你好,可凡。
曹:每次見到你都覺得特別的開心。
沈:我也是。
曹:因為你是個開心果,而且不一定有很多人知道你也是我們上海人。你小時候在上海住了多長時間?
沈:我在上海出生,在上海讀書,1958年到中國香港的。
曹:你還記得小時候上海給你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嗎?

沈:上學,在弄堂里玩。我小時候,在上海最早的時期住在大華路,就是美琪大戲院旁邊。后來就搬到四明銀行,住在銀行的樓上,最后我就搬在愚園路,離兆豐公園蠻近的。
曹:您一直被看作是中國香港娛樂界一個健康向上的形象。有實力而且心態好、有信心。其實我們說娛樂圈是一個名利場,魚目混雜的一個地方,作為一個藝人來說,如何能夠做到這一點?我覺得這一點特別不容易能夠做到。
沈:我認為身為一個藝人,假如選擇做這一行的話,你就要尊重你自己的選擇,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在自己師德這方面你都要注意。我認為我們應該敬業,因為我們電視工作、電影工作,都是群體的工作。所以我認為守時是最重要的,假如因為你一個人的遲到要令整班人都等你,那就是很不好的現象。當然了,你紅的時候人家都不敢出聲,但一個人不可能一直都一帆風順的,假如有一天你掉下來的話,很多人都會踩你的。
曹:落井下石。
沈:對對。所以這方面我覺得要注意。而且你身為演員也好,身為節目主持人也好,你一定要明白你自己的工作崗位。你要擔任的是什么工作,你要講的是什么話。拿到劇本你一定要了解得很清楚,要背得很熟,而且連對方的臺詞你都要記得很清楚。萬一有時候,我們廣東話叫做“發臺昏”,就是上了現場,有時候對手會發昏。那你就要提醒他,那你就一定要記得他的臺詞。你要提醒得不露痕跡,不要讓人家知道他忘了對白你在提醒他。這樣對他的影響不好。
曹:在中國香港的演藝圈可以說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是新人輩出。像當年跟你一塊兒主持的很多主持人,我們現在都看不見他們了,可是四十多年來你一直站在浪的潮頭,始終堅持在第一線。
沈:可能我的噸位比較重,那些浪推不動我。
曹:所以做主持人應該像我們這樣,比較胖一點的。
沈:對對,壓得住臺。
曹:你小的時候是不是也是一個很胖的小女孩?
沈:對對。我從小就胖,我沒有瘦過。
曹:你小時候大概有多少份量?
沈:我出生的時候還好,八斤半,普通,是比一般的嬰兒重一點點,也不是一個巨嬰,但是后來我的胃口越來越大。小時候我的奶媽喂我喝奶,一瓶不夠,給我兩瓶。喝了兩瓶我就不哭了,就睡覺了,她就覺得帶我很容易,只要把我喂飽就可以啦。所以我一哭她就喂我喝奶。所以很自然,我胃的容納量就大了,然后我就開始很吸收(營養),所以一直就很胖。
曹:你是不是小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在表演上有天賦,所以讓媽媽陪你去投考邵氏公司?
沈:對,我從小就喜歡唱歌啊,跳舞啊,朗誦啊這些。人越多的場合我就越興奮。后來看電影看完回來我就喜歡模仿。我還記得我很喜歡看林黛玉的那套黃梅調,叫《江山美人》。我看完回來之后就自己扮演李鳳姐啊,扮仙女散花。把那個床單披在身上,“嘭”一下就把家里的那個很大的古董花瓶給打爛了。我嚇死了。結果我媽媽就說:要死了、要死了,你爸爸回來要罵死你了。然后我們偷偷地叫工人用膠水把花瓶粘起來補好,一直都沒有讓爸爸知道。
曹:你記得那個時候考邵氏公司做童星,考的什么內容嗎?
沈:它招考的是肥仔肥女童星。都是大概十歲十一二歲這樣的小孩子。那我一看都不是很胖啊,可能是帶他們去的父母都很瘦,你知道廣東人都是瘦瘦小小干干的。那個兒子女兒稍微有點肉他們就認為很胖很胖了。我一看墻角那邊坐了一個女的好胖啊。我想這個人是我的勁敵,其他人我都不害怕。我就坐在那里乖乖地等,誰知道先叫她的名字,她一站起來,一走路,我的心就安穩了。
曹:為什么呢?
沈:因為她遲鈍得要死,真的好像一只大笨象一樣,那我就想我的機會就高一點了。第一次見了我,就量我的體重、身高,叫我登記我的住址,然后讓我回家等消息。我等了好久都沒有消息,我想慘了、慘了,肯定沒有機會了。誰知道忽然之間,有一天晚上,有個電話,讓我明天下午去試鏡。我好開心。后來我就去試鏡了,叫我做了兩個表情。第一個表情就是你在外頭玩得很開心地回來。那個導演叫岳風,金牌大導演。他說我就是你最討厭的人,你看到我你會怎么樣。我一想怎么辦呢,我都不曉得應該怎么做,就硬著頭皮做啊。我就當玩得很開心,就這樣吹著口哨進來,一看到他我就不曉得該怎么做。我就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然后他就說很好很好,回來回來。你現在做功課,我扮一只老鼠,我的手指甲在臺子底下挖挖的,你要找是什么聲音,做什么表情你自由發揮。我想我也沒有見過什么老鼠出來,做功課,怎么做呢?我就拿著那個筆就這樣寫寫寫,忽然之間他的指甲就在桌子底下摳。我就看看找找,我就繼續寫。他又這樣摳,我真的不曉得該怎么做,就把鉛筆很重地一放,“啪”,我說,煩死了,我不做了。我又走掉了。然后他就覺得,哎,不錯,反應還蠻快。結果他就叫我簽合約。我記得1960年那時候,第一部電影,五百塊港幣。那個時候的五百塊很值錢的。
曹:據說你那時候還曾經跟羅文組成過一個情侶合唱團。
沈:我認識羅文呢,也是很奇怪。那是在地下室的一個小型的夜總會,在走樓梯下去時,我就聽到一陣很悅耳的歌聲。一個男孩子在唱英文歌——《人鬼情未了》,我就說這個人唱歌很好聽,是誰啊。后來等他唱完歌下臺來,仙杜拉介紹我認識說,這是羅文。我說羅文為什么你從來沒有在我們《歡樂今宵》唱過歌呢?你一定要上我們的節目。他說,好啊。然后就互相交換了電話。第二天我就跟我的監制蔡和平先生說要請羅文來上節目。他說我認識他,不適合上我們的《歡樂今宵》,他的服裝太新潮,不行,他要來唱,除非叫他穿西裝,戴領帶。我說,好好好,我跟他去講。然后他就上來了,穿了一套深藍色的西裝。我還記得他那天唱了一首英文歌。唱完之后反應好得不得了。都說他唱得很好,我就跟他合唱了。另外新聞界說那時候很流行穿情侶裝。那就說你們兩個不如組織一個合唱團吧,叫情侶合唱團,就這樣開始了我們兩個人的組合。但是我真的要謝謝羅文。那時候我對唱歌真的是一點也不懂的。我就會喊著喉嚨這樣唱,他老是罵我,你啊你給我用心唱歌,你講話那么大聲,一到正式唱歌就蚊子那么小的聲音。他就教我什么地方換氣啊,怎么樣發音啊,怎么樣唱二重唱啊。在他身上真的學到很多東西,然后我就跟他一起去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泰國、美國、加拿大全世界都去登臺。
曹:當羅文走到生命盡頭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一些他心里最想說給別人聽的話?
沈:哎呀你不要問我,你一問我我就想哭。因為醫生告訴他,你已經到癌癥末期了,你沒法醫了。你最希望見的人是什么人?他就跟醫生說他第一個想見的就是我。然后他的助手就打電話通知我,那我就去醫院看他。看他之前醫生跟我講,他的內臟已經開始腐爛了,他說很快就是吃什么吐什么。他說他最想見的就是你,你多抽一點時間盡量陪陪他。我聽了之后心里很難過,我就盡量抽時間多陪他一點,但是他是一個意志力跟生命力很強的人,他從來沒有在我面前說過,哎,我就快死了,我該怎么辦呢。他還是非常充滿希望。他一直跟我說阿肥,等我身體好了,你要陪我去上海吃東西,你要陪我去廣州吃東西。我說,好,只要你好我一定陪你去吃東西。然后到他臨走前兩天,醫生叫我去問他,他真的不行了,他太痛苦了這樣拖下去,你去問他我替他打針,讓他不要那么痛苦,比較安詳一點離開好不好?沒有一個人夠膽子去問他,那我就進去問他了。我說你辛不辛苦啊。他搖頭。我說我叫醫生來替你打針好不好?他還是搖頭。我說你頂得住嗎?他點頭。問了這三個問題后我就沒有話講了。我出去跟醫生說,他真的不想走,不要打針,讓他去。然而最后他還是離開了。所以我就拿他來跟張國榮比較,一個是不愿走,偏偏要走;一個是什么都有,但是因為他患了憂郁癥,就去自尋短見。這兩個人是很強烈的對比,所以過去這兩年我真的很不開心,我身邊很好的朋友都離開我,也讓我覺得生命真的很無奈。在生之年一定要珍惜身邊人。要珍惜你擁有的緣分,因為有時候緣盡了就盡了,你再怎么樣勉強也沒有用。
曹:所以你一直強調做人,人生其實有四個字就是:機緣巧合。
沈:對,對。
曹:張國榮在臨死之前,在他的遺書中專門提到你對他的關心。他最后的十個月你經常抽空陪他聊天,陪他打牌。
沈:他一有心事,不開心,有時候半夜就會走到我家里來。因為他跟我家很近嘛,開車過來不用兩分鐘,他就來坐著。我就陪他聊天。我說你又怎么啦?他說你看我的樣子是不是很慘啊?我說還好啊。他說我覺得不開心啊。那我就跟說他,好了,親愛的,我叫他親愛的,我說你應該很開心,你這個人,比上不足,比下足足有余。你現在還缺什么呢?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對,現在可能是你其中的一個過渡時期。可能事業上你覺得比較靜一點,但是這就是人生哪,我說,人生有高有低,這才叫做人生,你一直是平坦的,一帆風順的,做人有什么意思啊。我說,你現在趁這個時間,先好好地充電,等你充夠了電,有個好的劇本來,又有個好的機會來,你一下又起來了。我就這樣開解他,一直都是這樣子。有時候叫他在家里吃飯,有時候叫他打個小牌。有時候我們出去喝個茶,就這樣子。所以他4月1號過世,3月26號我跟他還在半島酒店喝下午茶。然后第二天我就飛新加坡,到3月30號回來。我31號沒有跟他通電話。4月1號是愚人節嘛,剛好我們東華三院新的主席就位,叫我去捧一下場。那我就去了。一進去一大班人,幾十個記者就上來了。肥姐有個問題想問你。我說,問呀。我知道多數是不好的問題啦。我也不曉得是什么。他們說,我們聽到消息張國榮死了。我最大的反應就很生氣,我覺得他們老是喜歡傳人家死訊。我就說,有沒有搞錯啊,亂講。我就走了。我一走楊受成就沖到我面前,在我耳朵邊講,殿霞姐,聽下來這個事情是真的。我說,啊,原來那些記者問的是真的?我說我現在進廁所打電話給他的經紀人,打給陳淑芬。我說你再去了解一下。但是陳淑芬的電話完全就是留言信箱爆棚了。我就知道不妙了。“砰”女廁所的門就給楊受成一腳踢開了,他說,是的是的,在他身上拿到的身份證就是他的,證實了。忽然之間我真的接受不了。26號還見他的,隔了幾天他就自己跳樓死了。
曹:你讀到遺書上他寫到一直多謝你對他的關心是不是特別感慨?一個活生生的人瞬間就煙消云散了。
沈:最難受的是他的經紀人。因為他的經紀人打電話問他,你在哪里?他說我在中環文華酒店。那經紀人就說你去喝茶怎么不叫我,我現在馬上來陪你,你在干嗎?他說我想再看一看香港。經紀人就說,好,我現在馬上就來。他就說五分鐘你在大門口等我。經紀人趕到文華酒店不見他,又打電話給他,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所以經紀人就站在文華的大門口以為他開車來接她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因為單程路嘛,她就站著頭向右轉,就一直在看。忽然在她的左邊,她就聽到“啪”一聲,她回頭一看就有一個人已經跌在她的旁邊。她很害怕,不敢看。她不曉得是誰。她馬上再打電話還是不通,她就跟那個看門的講,你給我看一下,那個人很可能是個很出名的人。你去看看你認不認識他。那個人笨得要死,去看了一下,回來就跟她講不認識。陳淑芬膽子又比較大了一點,松了一口氣,她就又輕輕地挪了幾步去看看他,看不到他的臉,因為他的臉是這樣歪著的。看他那個腳,那個鞋子,那么熟。就是他的鞋子。然后她再挪近一點,一看哎呀媽呀就是他,就馬上叫他們拿一個臺布來蓋著他。所以全香港的傳媒沒有一個人拍到他那個樣子。
曹:陳淑芬說那段時間以后她幾乎沒有辦法投入正常的工作。

沈:對,真的是。因為第一陳淑芬跟他合作太久了。第二他們經紀人跟藝人的關系真的是很密切的。好像家人一樣,每天都要見面,不見面也要每天通電話。忽然之間少了一個人她會不習慣,而且這種意外太突然,不是任何一個人能接受的。所以在這里我要勸大家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真的是。死不能解決一切的問題,只有面對才可以解決問題。
曹:所以大家一直說,在香港肥肥姐不僅是個開心果,而且是俠膽義腸,是個國際警察。大家有什么事都愛找肥姐。你自己也說自己退休可以開一個調解所是吧。
沈:對啊。情人吵架找我,夫婦吵架找我,媽媽跟女兒不合找我,兒子跟爸爸不合又找我,我真的是調解主任。但是我自己也有蠻多問題的。
曹:雖然一直看到你哈哈大笑面對大家,其實就像你剛才所說的,自己也遇到過很多的事情,比如說自己婚姻的失敗,現在過了這么多年,回過頭來看當時的這段感情,是不是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沈:現在好多了,現在講起前夫我就好像在講一個很普通的朋友。但是剛剛離婚的頭三年,這顆心真的是很痛,我很怕人家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我很怕看到他任何的消息,一看到我的心真的會揪著痛。真的會很難過。但是我也要謝謝他,因為沒有他我不可能有現在這個女兒。我也謝謝他很大方地把女兒給了我,假如他當初不把女兒給我的話,我想我肯定沒有什么生存的意義了。因為有了一個女兒,我就要學會面對,要學會承擔。我就覺得在女兒的面前我要做個好榜樣。
曹:女兒小的時候,你對她會特別溺愛嗎?
沈:不會,我會打。我覺得小孩子正當的體罰是應該的。現在這一輩都很愛小孩子,甚至很寵。愛是應該,不應該寵。因為我要她知道幸福不是必然的。不是說,我做你的女兒我一定要住洋樓,我一定要有車夫,我一定要有好的汽車坐,我一定要有工人服侍我,一定要有美食,一定要有錦衣,不可能。媽媽可以給你多少就給你多少。將來你需要什么,你念完書,憑你自己的本事去賺錢。學問最重要,我就跟她說你要念多一點書,你學問好的話,人家借不到、搶不到、偷不到。我留多少錢給你,你沒有學問沒有用啊。人家來跟你講,你投資這里啊,你借點給我啦,你這個那個啦,一去……
曹:一下就敗光了。
沈:大江東去啊,一下就沒有了。
曹:你女兒的瘦身經歷一直引起大家的關注,當時是你要她去減肥還是她自己要去?
沈:我女兒的性格很反叛。什么人都以為是我逼我女兒吃那么多東西,我女兒才胖的,其實完全不關我的事。因為她跟著我,飲食習慣跟我差不多。她從小喜歡吃大閘蟹,她要吃蟹蓋不要吃蟹腳。然后她喜歡吃榴蓮,她喜歡吃的東西都是味道很濃的,而且一餐吃很多。一歲到兩歲她不胖的,兩歲開始她真的好像一個氣球一樣越吹越大,到十五六歲,我簡直怕她有一天這個皮膚會爆開,胖得那么厲害,打下去你的手痛啊。真的,然后我就跟她講,寶貝啊,吃少點啦,你該減肥啦。她說等到有一天我自己覺得要減的時候我就會減。她說我現在發育還沒有完全,她說我怕減肥的時候我不會長高。那我說隨便她。到了十六歲那年暑假前,她就打了個電話給我。她說,媽媽,我想減肥。我說你說什么,我都不相信我的耳朵。她說我以前還覺得自己肥得蠻漂亮的,但是現在我覺得自己肥得很難看,我想減。我說好,你說減就減。你真的減,媽媽就替你去找瘦身公司。然后我就自己去找了瘦身公司,我自己去試。
曹:噢,你自己先去試一下?
沈:對啊,那個瘦身餐真的很難吃,淡而無味,沒有味道的,因為它不能有很多鹽,鹽巴多了,水分積聚在你的身體里頭會水腫,又不能有油。然后其中有個機器叫脂肪運動機,就把你的脂肪這樣吸著,這樣搓,痛得要死。我搓完之后回家洗澡,一照鏡子,我自己嚇了一大跳,來了一個全世界最胖的斑點狗哇,一塊一塊都是青的。我就打電話給女兒說,真的是很痛,東西又不好吃,我說你受不受得了?她說我受得了。我說好,既然你說你受得了,你來。我給你兩個禮拜的時間,吃盡你所有想吃的東西。這兩個禮拜哪怕一天十餐你都可以。兩個禮拜之后,你一生能吃的配額就沒有了,那就要開始減肥了。吃啊吃的,臨上飛機前,五點的飛機,她兩點還跟我說想吃一頓咖喱魚頭。我說好,吃!吃完了,她就上飛機。然后就開始她艱苦的減肥工程。她最胖的時候是二百二十六點七斤。一年的時間她就減掉八十磅,不錯。
曹:據說那時候減肥很痛苦,生氣得把自己的房門踢了個洞?
沈:對啊。我說減肥減成這個樣子,你不要減了。我說我不要因為你要變成一個美女,你的性格就變成一個魔鬼。我需要我的女兒是一個天使。她就說,對不起啊,媽媽。我說你賠,因為它不是自然壞的,是你故意破壞的,你就要賠。我就叫了替我蓋房子的師傅來把整扇門換了,四百五十加幣,換了一個門。我單子給她,我說你的零食錢還給我。她就還給我。故意破壞的,得負責任。我才不寵她這些。
曹:女兒瘦身之后真是特別漂亮,而且參加了很多中國香港的娛樂節目,是不是也希望女兒往這個方向發展?
沈:我不希望。
曹:她自己呢?
沈;她很希望。我就說女兒你一定要念書,念完書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她常常跟我說,太晚了。我有你跟爸爸的基因在里頭。她說我就喜歡表演,喜歡唱歌。她愛唱歌愛得不得了。她老是想做歌星,我也拿她沒辦法。
曹:你曾經在自己的傾談節目中把鄭少秋請來?
沈:對對對。
曹:你當時為什么愿意接受這樣一個談話呢?
沈:我跟他現在沒有愛,也沒有恨,我可以訪問其他的人,我為什么不可以訪問他,最低限度他是我女兒的父親,因為有個女兒存在,我跟他之間的關系還是改變不了的,那既然改變不了的話,為什么不好好相處呢?我不會像其他的夫婦,好像離了婚之后就是仇人,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有一次他演舞臺劇,我就陪女兒去看,我看到我女兒看她爸爸的眼神,我覺得,我真的陪對了,因為我女兒真的非常非常欣賞她爸爸在舞臺上的一切,她很佩服她的爸爸。

曹:您在這臺節目中問了鄭少秋一個問題,“當時你有沒有真的愛過我,你只要用是或者不是來回答”,是不是這個問題縈繞在你心中也有很長時間了?
沈:對,因為我覺得假如真的愛一個人不會說走就走,我有點懷疑,那我一定要弄清楚,假如他沒有愛過我的話,那這十四年在一起,到底是在利用我呢,還是在演戲。我也想知道,對不對?然后我問完之后,心就舒服了。我這個人很奇怪,我什么東西都不能擺在心里,擺在心里頭我會覺得很難過,不舒服的,問過之后,我就坦然了。
曹:其實盡管從經濟上來說,你一個人要撫養一個孩子,很簡單,可是精神上總是覺得會缺失一些什么。
沈:缺很多,尤其是有毛病,有病痛的時候,再強的一個女人,有時候也希望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一下。
曹:那你離異這么多年,有沒有想過再找一個如意郎君?
沈:沒有,因為我女兒大概四歲的時候,有一次跟我講“媽咪,你要幫我找繼父嗎?”我說“你為什么要這么問啊?”“叔叔,不喜歡我我就慘了。”她的眼淚好大顆地掉下來了,然后她又說“到時候你再生一個,我就更慘了。”哎喲,我看她哭得那么傷心,我就說“乖乖乖,媽媽不結婚,媽媽一直陪你,你放心。”所以我覺得,我答應過她的話,應該要守諾言,這是我最低限度能做到的事情。我應該得到她的信任,所以我就一直沒有想過。
曹:女兒現在長大了,總是要交一些朋友,免不了也會交一些異性朋友,作為母親來說,會對她有些什么樣的建議嗎?
沈:沒有,我跟她講,千萬不要找有錢的,你要找一個有本事的,你要找個真的愛你的,不要找漂亮的,對不對啊?我說他沒有錢他有本事,你幫他一起創業,將來也有活。假如你嫁入豪門,他對錢根本沒有那個價值觀,而且他會認為什么東西得來都很容易,他不會珍惜所有的一切,包括你在內。假如有其他的誘惑,他就跑掉了,但你到時候就受不了,對不對?所以我很喜歡我女兒跟有才華的人在一起。在交朋友這方面我不給她任何的限制,但是你不要帶一個外國人回來啊,帶一個黑人回來啊,帶一個金頭發的回來,染著金頭發,戴了耳環那些,我就會受不了,對不對啊?最低限度,是清清爽爽,干干凈凈,像一個人的樣子,你說對嗎?
曹:那女兒有沒有在這方面跟你有一些交流?
沈:有,她認識什么朋友,我每一次都說歡迎歡迎,帶小朋友回家來,我煮東西給他們吃,叫他們來家玩。第一,我會了解一下,她跟哪些人交朋友,我會認識,我有時候會跟他們一起玩紙牌啊之類,了解一下他們的性格啊,我女兒可不可以跟他們做朋友啊,都是乖乖的,很正當的,就讓他們出去玩吧,看電影啊這些。
曹:你現在對你女兒最大的期待是什么?
沈:我期待她好好做人,聽話,爭氣,這是我一直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