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人們面前的榮蓉激情四射,她會熱情澎湃地跟你談論話劇,甚至會把采訪她的記者也挑動得恨不得明兒就跟著她搞話劇去。幾年后,在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咖啡廳,榮蓉坐在我的面前,娓娓道來她關于話劇的經歷,從容而淡定。當然,提到演戲的時候,她依然會神采飛揚,巧目盼兮,但更多的時候她的表情是恬靜的,分析是理性的,這份對于話劇的熱愛,更多地沉淀了下來,這已經不是當初的烈酒,濃郁而讓人暈眩,這是一杯咖啡,苦中帶甜,讓人回味又讓人清醒。
從上戲畢業后,榮蓉一直活躍在熒屏上,期間也從未放棄自己的本行:話劇。這種出演影視劇貼補家用,有好的劇本就回來練練“拳法”的生活,也是不少話劇演員的選擇,既有物質保障,也有藝術追求。然而,幾年過后,榮蓉開始厭倦這種像陀螺一樣被牽著跑的生活。拎著箱子頻繁地奔波于各個劇組,不斷地被別人挑選,做別人規定好的事情,有時甚至記不起自己演過的角色,這讓榮蓉感到無比的孤單與被動。即使回到話劇舞臺,也只是諸多人物中的一角,繽紛顏色中的一色,不能決定整出戲的好壞,這種無法掌控性讓骨子里要強的榮蓉心有不甘,于是她打算自己伸展雙腳、做點事情。

2003年張國榮去世,榮蓉與白永成為了紀念這位香港演藝巨星,萌生了制作一臺大型多媒體歌舞話劇《張國榮——負距離接觸》的想法。選擇一個敏感人物,融入多種藝術樣式,面對外界尤其是歌迷的質疑與壓力,對于之前只有演員履歷的榮蓉而言,無疑是一個不小的挑戰。榮蓉還清楚地記得2004年3月30日《張國榮——負距離接觸》的首演,觀眾們陶醉在歌聲中,毫不掩飾對于這部多媒體歌舞話劇的認可與喜愛。然而在最后階段,一位演員穿了一件與張國榮相同的衣服扮演歌迷演唱,卻引起了臺下不少歌迷的抗議,甚至差一點往舞臺上扔可樂罐。這種場面的短時間失控是榮蓉他們沒有預料到的。為此,喝完百感交集、索然無味的慶功酒,半夜三點,榮蓉、白永成與核心演員還在花園里修改劇本,他們不僅得考慮話劇迷的口味,還得滿足廣大歌迷的不同需求。終于,精益求精下,演出獲得了極大的成功。進入上海大劇院首演已是破例,同時上演期間場場爆滿,連連刷新上海大劇院的上座紀錄。接著,《張國榮——負距離接觸》開始了各地巡演,并“進駐”了北京保利劇院。
《張國榮——負距離接觸》的成功讓榮蓉有了些底氣,也積累了不少經驗。2005年,已有身孕的她開始籌建自己的民間劇場。從開始階段的找廠房,參與劇場的設計,到后來的找演出團隊、推廣、銷售,這些活全都壓在了榮蓉一個人身上,繁瑣與艱辛遠遠超過了單純制作一部戲。但是榮蓉是一個喜歡挑戰、不服輸的人,在孕育腹中子的同時,她也在努力孕育另一個孩子——“芷江夢工廠”。“孩子”終于艱難誕生了,然而接下來“養育”的活兒,卻一點不輕松。在上海民營劇場普遍舉步維艱的環境下,作為上海目前唯一擁有演出許可證的民營劇場“芷江夢工廠”也面對著來自各方的壓力。超體力運轉,焦慮的情緒,讓榮蓉的身體開始抗議。榮蓉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調整休息,出國散心,才緩過勁來。在這修養期間,榮蓉也明白了一點,做話劇不能急,民營劇場要生存,首要是維持收支平衡,慢慢挺過來,得到更多人的關注后,才有進一步發展的空間。于是,這位昔日親自披盔帶甲、沖鋒陷陣的女豪杰開始放慢腳步,穩扎穩打,步步為營。2006年制作音樂劇《丁香花》,2007年制作話劇《兄弟》,都獲得了好評。現在,榮蓉正在籌備一部紅色經典話劇,既應和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的時代背景,又富有藝術性。演戲、制作話劇、管理自己的夢工廠,榮蓉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各種角色的轉變中。孕育“孩子”們的幸福,讓她精致的臉頰上看不到歲月的痕跡。因為夢想,她更好地享受著生活。
記者:你拍了很多影視劇,也演了很多話劇,為何后者更加吸引你?
榮蓉:以前拍影視劇有點玩票的感覺,一次拍完就完結了,留下來的思考不多。而演話劇、做制作人,你會有二度創作,可以不停地完善,這是一段值得回味的經歷,讓人喜也讓人憂。
記者:從做演員到做話劇制作人,這個角色的轉變讓你有怎樣的感觸?
榮蓉:制作人的工作,讓我學會了換位思考,對別人有了更大的包容理解,會比較體諒工作人員的心情,做事也會更完善。在參與別人的話劇的時候,演戲也會更認真、更配合,更珍惜別人創作的項目,這些是原來光當演員時沒有感受過的。
記者:從演員到制作人,某種意義上也是從臺前走到了幕后,從引人注目到默默地工作,你不會感到關注度上的落差嗎?

榮蓉: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幕后,其實我一直覺得一部好的戲,制作人是最最重要的,沒有“媽媽”哪來“孩子”?別人會說那是趙寶剛戲里的演員,這就說明在每個行業,你做得好都會閃光。演員沒有追求,最后也只能是一個打工的,掙錢養家糊口。搞藝術的不能將臺前臺后當作判斷自己能否成功的標準。
記者:你喜愛話劇可以像很多話劇演員一樣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舞臺上,為何要成立自己的民間劇社?
榮蓉:因為演員還是比較被動的,能得梅花獎的,畢竟是少數,受到各種主客觀因素的影響,可能演了二十多年都不能碰上。而自己做制作人有主動性,如果有自己喜歡的,可以自己演,不適合,可以讓別的演員演,同樣能將好的作品奉獻給觀眾。
記者:現在民營劇場的生存比較困難,你對你的“芷江夢工廠”很有信心嗎?
榮蓉:壓力一直會有。場地租用要費用,演員也不是像話劇中心一樣有統一的單位管理,需要協調。要養活一大批人,對自己的挑戰是越來越大了。但我覺得像我這樣的年齡,能走出這一步,能做自己喜歡的,現在想想也是很開心的事情。哪怕失敗了,對后來者也是一份很好的經驗啊。我覺得,人生需要一點理想,那樣才能更好地體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