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中的普陀,該當有無邊大海的相擁,或秀美小島的連綿。島上幽林密布、古剎林立、香煙繚繞、佛號聲聲……
秋日的清晨,我終于踏上了這片圣潔的土地。

此時的普陀,仿若一尊靜靜的臥佛,從睡夢中醒來了。
這一方凈如桃源的土地,有湛藍湛藍的天空和溫潤如玉的海面相互招搖起來色彩的純粹。浮于海面的山的輪廓黛煙輕緲,或濃重或淡雅。遠處的佛頂山,在云彩的映照下,尤如浸著薄紗的肌膚顯得晶瑩透亮。
登臨普陀島,便覺蒼穹之大,宇宙之闊。島上安安靜靜,沒有人敢大聲喧嘩。走過山門的游人,心靈似乎也經過了洗禮。在島上駐足遠眺,海風習習拂面而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走上石階,但見廊道邊字跡斑駁的大清御碑,透出一種久遠的厚重。偶爾抬頭,古墻上那大片大片黛青色的苔痕,看上去渾然天成,煞是可愛。
遠遠望去,便可見普陀的全山祖庭——普濟寺,殿堂樓閣重重疊疊,氣宇軒昂,儀態萬方。寺前的放生池里,古木掩映下的寺院倒影隨著清波蕩漾,眼前的普濟禪寺,沉穩、靜穆、莊嚴。千年的光陰一晃而過,門前那棵600年古樟依舊挺拔,虬枝橫斜,翠綠如蓋,牽發人的陣陣幽思。寺前的蓮池上有三座橋,過橋可到普濟寺的大門。正門常年緊閉,游人只能從側門出入,據說只有遇到盛大慶典或重要客人來拜佛時才會打開。
讓我們的目光去探尋那段早已塵封的往事——某個夜晚,微服私訪的乾隆踏著清代的月光,到普濟寺借宿。因天色已晚,寺門已關,小僧只開偏門讓這位不速之客進寺。但乾隆執意要從大門入寺,小僧唱喏“國有國法,寺有寺規”,遂不許。乾隆怒,奈何天色已晚,只得側身偏門入寺。乾隆一回京城就頒下一道圣旨,叫普濟寺大門永不得開。后經主持求情,改為六十年一開。
普陀是莊嚴的。乾隆終究未能從普濟寺大門進去過。歲月不居,昔人已逝,只留得日漸滄桑的故跡……
從普濟寺出來,我們在西天門看到了“心”字石。“心”字石當是普陀山上最大的石刻了。滿山的綠蔭中,唯有這里寸草不生。周邊近五十米的紅色“心”字刻于石上,整個字可容近百人打坐。面對此景,我不禁浮想聯翩……佛是什么?我心即我佛,心正,佛明,心不正,佛扶之,心佛歸一。
“斜照一輪西,磐陀石勢低。儼然天上坐,何必借天梯”。相傳磐陀石是觀音菩薩講經之處。立于磐陀石前,兩塊巨石相壘,看上去搖搖欲墜,卻穩固如磐,讓人嘆為觀止!沿石階向下,行走片刻,便可看到“二龜聽法石”,遠遠望去,兩石酷似海龜,一蹲踞崖頂,回首顧盼;一昂首伸頸,絕壁直上,惟妙惟肖。
世人皆說因聽菩薩講經過于專注,忘了入海歸期,二龜才化身為石。站在龜石前凝望,我似有所悟,有人鐵心如石頭,永遠感化不了,而面前的石頭卻被感化了。我雖不是佛門中人,但我相信真誠。不是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么!
佛國普陀真是一片凈土。
走在山間的小徑上,幽幽深谷,簇簇野草,遠遠地傳來悠揚的佛經圣歌……不覺已走到了普陀的最高處——佛頂山。登頂眺望,碧海環繞,海天一色。普陀睡在海上,大海便是普陀的天。天很寬大,普陀睡得很深沉。普陀,太容易讓人有出塵之想。

山岸的孤絕,海水的蒼茫,便創造了獨絕的意境。山海既融為一體,又各具其趣。“以山而兼湖之勝,則推西湖;以山而兼海之勝,當推普陀。”前人這樣評價普陀,普陀自然就有了“海山第一”的美譽。“山當曲處皆藏寺,路欲窮時又遇僧。五朝恩賜無雙地,四海尊崇第一山”。 充滿靈氣和神秘的普陀,猶如人們心中的一座圣山,讓無數的善男信女風塵而至。
腳踩蓮花石板甬道,行不多時,猛有金光閃耀,一座琉璃瓦頂的大寺呈現在眼前,便是慧濟寺了。"慧濟禪寺俗稱佛頂山,原為一石亭,供佛其中。明代僧慧圓創慧濟庵,至清乾隆五十八年始建圓通殿、玉泉殿、大悲樓等,擴庵為寺。光緒三十三年由文正和尚鳩工增擴,遂成巨剎。寺內,但見數十個僧人身披袈裟在誦經禮佛,佛器齊鳴,燭火輝煌,香煙繚繞……寺內的誦經聲、磬聲、木魚聲融合在一起,卻給了我一種懾人心魄的力量,瞬間覺得心中一片平和、安寧……
是呵,剛才在佛頂山前的三百六十五級登山石階上,那些滿臉虔誠的香客,三步一跪,一跪一拜,汗水淋漓,看上去是如此的恬靜,確也真的像斷絕了塵念,飄然如仙。是否古寺的鐘聲警醒了他們?是否誦經的梵樂讓他們有了知恩和感念?我默默無言,伴著陣陣佛號,無名的感動從突發的靈性中向我襲來。
法雨寺、普濟寺和慧濟寺是普陀山三大主寺。法雨寺依山而建,殿宇巧構宏制,蔚為壯觀。法雨寺又叫后寺,因康熙賜“天花法雨”匾額而得名。從海令橋入內,寺內濃蔭覆地,層層疊建,左右兩脈青山順勢而環,猶一雙龍手拱寺而護。大門處有一九龍壁,是用青色石頭雕刻而成,每條龍都十分精致,栩栩如生。從最高處往下走,但見綠樹黃瓦,飛檐斗拱,金碧輝煌,美不勝收。
普陀山那婀娜的影子漸漸地朦朧起來,周身透著迷人的韻致。普陀山飄浮在蒼茫的大海上,層層疊翠,澄澈空明,有著一種仿若天國般的寧靜。海天如此寬廣,時空仿佛被虛無。這時,我想到一個詞:普渡。只覺心藏佛心,超塵脫俗,換了人間。
夕陽西下,暮色蒼茫。踟躇于千步沙,抑或坐在礁石上遠眺,海天相接處,一抹玫瑰色的云霞正舒展開來,把萬千碎金灑在了海面上。大海許是有些醉了,微漾著、晃動著、閃耀著……紅光灑在千步沙上,那細細的金沙,顯得五彩斑斕。

心,從來沒有這么寧靜過,那是一種洗滌過的,沒有任何俗塵雜念的寧靜。遠處,海浪輕輕地撲打著巖石。普陀山特有的山海風光與神秘幽邃的佛教文化,構成了一幅幅絢麗多姿的充滿神秘色彩的畫卷。
學者余秋雨曾說:“普陀山是寫不完的,但只要為它動筆,也就等于點上了一炷香,融入了它的千年香火、萬里梵唄。”
普陀,是要用心朝拜的。山水蘊佛意,佛藏山水中。那海,那山和那菩提已滄桑千年。普陀,讓我們感觸到了歷史的恒久。走近普陀,離佛真的很近、很近……
當我踏上歸途,再次回眸眺望掩映在林中的法雨寺,正籠罩在云煙繚繞之中。海天佛國愈添一抹朦朧,飄渺的佛頂山儼然是虛空中的仙境了。耳畔隱約有悠揚的梵音和木魚聲響起,咸澀的海風,和著古寺的晨鐘暮鼓,讓身為凡夫俗子的我們也聽出了禪意與綿長。那是無塵無垢的天籟,讓每一個踏上普陀的人擯去欲念,忘卻紛擾。
身在紅塵,心在普陀。只要有心,則處處是佛。
絕塵的普陀,永遠都是這樣:素雅、靜穆、空靈。永遠讓人魂牽夢繞。
普陀,我想擁你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