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面對錯綜復雜的外資銀行對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的影響研究,我們不能僅停留在宏觀或微觀層面上,也不能使用單一的模型或相同的時間段來對各國進行比較分析。應該采用階段性研究方法和充分考慮各自國情及宏觀因素下的計量模型來研究。
關鍵詞:外資銀行;東道國;銀行體系;階段性,影響
中圖分類號:F83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3890(2008)02-0070-05
一、前言
20世紀后半葉以來,各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市場經濟國家相繼開放銀行金融業,發達國家外資銀行逐步進入東道國并與國內銀行展開競爭,引發了系列的關于外資銀行進入對東道國銀行金融體系效率促進的影響研究。進入90年代,特別是經歷了亞洲金融危機后,各國學者均在思考外資銀行的進入是真正促進銀行業效率的提高還是僅僅為外資銀行的滲透,于是針對外資銀行對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的研究進一步深化。
研究外資銀行對東道國的效率影響對我國意義重大。隨著WTO寬限期的結束,2007年我國銀行業向外資銀行全面開放,對外資銀行開展:業務的地域和客戶群體方面的限制也全面取消,已呈現外資銀行全面進入中國的局面;同時,對國內銀行的條約保護也已消失,隨著外資經營人民幣業:務和分支行雨后春筍般出現,國內銀行迎來了外資銀行的全方位競爭,從而帶來行業結構性變化和不可避免的沖擊。面對金融危機的警示,如何引導外資銀行提高銀行體系的效率并在發揮其積極作用的同時抵御外資銀行的滲透,就成為我們目前亟待解決的問題。
二、外資銀行對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影響研究綜述
衡量外資銀行進入東道國的程度,國際上通用的做法是以機構數量衡量外資銀行進入東道國的程度,即外資銀行數量占本國銀行金融機構數量的比以及外資銀行資產占本國銀行金融機構總資產的比兩大方面的指標;對于衡量對東道國銀行體系的效率。則一般用本國銀行凈利除以總資產以及經常費用(或總成本)除以總資產兩個指標來衡量效率的改善情況,以此考察東道國銀行體系的受影響程度、外資銀行與東道國銀行的競爭程度和外資對金融影響的縱深程度等。

從圖1我們看到主要東道國的外資銀行進入情況和東道國的效率促進,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外資資產比例巨大;西歐國家銀行的資產比例較少,經營成本低;拉美國家普遍而言外資進入程度深、外資資產實力雄厚,同時本國銀行的效率偏低;亞洲國家雖外資數量不少但比例偏低,國內(壟斷)利潤比較高。為何同樣是外資進入發展中國家或者新興市場經濟國家,對東道國的效率促進作用千差萬別?學者們展開了深入的研究。
關于外資銀行的進入對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的影響,目前學術界尚無普遍接受的觀點,其中影響最大的觀點主要有:第一,外資銀行的進入有助于銀行體系效率的提高。外資銀行的進入可以通過示范與牽動效應、提高競爭程度和完善競爭機制,有效地降低銀行體系的利差等傳導路徑來提升東道國銀行體系的效率;第二,外資銀行進入對銀行體系效率的影響具有不確定性。外資的進入對于銀行體系效率的影響取決于外資銀行的數量、傳導示范能力以及東道國金融對外開放的初始條件、本國的監管水平和能力狀況等因素。
(一)外資銀行的進入有助于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的提高
從20世紀80年代初,Gray(1981)、Walter和Gray(1983)、Walter(1988)等就開始對外資銀行進入對一國經濟發展的作用問題從理論與經驗的角度進行了深入系統的分析,基本結論是外資銀行進入有助于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的提高,但對傳導途徑沒有深入研究或闡述。直到Levine(1996)才有了更為詳盡的分析,認為外資銀行進入是與新技術、更好的資源配置和更高的銀行體系效率相結合的,并通過競爭或者模仿而迅速傳播,銀行競爭的加劇可以提高國內市場上金融服務的質量和資金的可獲得性,促進銀行更好地使用現代金融技能和技術、提高銀行監管技術、促進法律基礎設施建設,有利于本國從國際資本市場獲得資本,從而提高整個銀行體系的效率。
為了驗證Levine的觀點,Demirguc—Kunt等人(1998)通過對80個國家和地區(包括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和地區)7900家銀行的考察,更加細致地研究了1988—1995年的面板數據,從而深入分析了外資銀行的資產規模、銀行數量對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的影響。他們認為外資銀行的資產規模與本國銀行體系提高效率的關系不大;而外資銀行的數目與本國銀行的總成本以及稅前利潤表現出了強負相關性,說明外資的進入確實可以提高銀行體系的競爭和效率。Claessens、Demirguc—Kunt與Huizinga(2001)的研究發現外資銀行的進入確實對發展中國家的銀行業帶來了更大的競爭壓力。同時,由于之前國內壟斷利潤的打破,外資銀行的競爭效應降低了東道國銀行的盈利水平。總體而言,外資銀行的進入顯著降低了東道國銀行的盈利性和總成本,說明外資銀行進入對提高銀行體系的效率具有顯著影響。不少的研究(Claessens與Glaessner,1998;Claessens與Klingebiel,1 999;Hawkons與MihaUck,2001等)都認為外資銀行進入對提高競爭程度和完善競爭功能有顯著作用,特別是外資銀行進入通過對市場可競爭程度的影響,將對提高東道國銀行體系的效率發揮積極作用。總體而言,外資銀行的進入顯著降低了東道國銀行的盈利性和總成本,說明外資銀行進入對提高銀行體系的效率具有顯著影響,同時,學者們也認為隨著效率的提高和外資的進入,外資與國內銀行的競爭將更加激烈。

對于國別研究也有支持證據,Denizer(2000)研究了土耳其1990—1997年的外資銀行經營情況,銀行凈利息收入/總資產、一般管理成本/總資產、利潤/總資產的比重,與銀行的外資所有權份額息息相關。他指出,外資銀行的進入會加劇本國銀行業的競爭,使得利潤水平和管理成本占總資產的比重逐漸降低;另外,Hasan和Marton(2000)研究了匈牙利銀行業后得到了擁有高比例外資所有權的銀行具有更高效率的結論。同時,Levine(2004)進一步研究了對外資銀行采取限制與銀行體系凈利差的關系問題,認為對外資銀行進入的限制程度每降低1個單位,銀行的凈利差水平大概下降3%(僅考慮銀行變量的前提下),這表明隨著外資銀行的進入,東道國銀行體系的競爭程度加劇、效率提高。
(二)外資銀行進入對銀行體系效率的影響具有不確定性
這種不確定性的核心思想是:外資銀行的進入對東道國銀行效率的改進會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這種外資銀行帶來的效率改進會因本國經濟的發展程度、資本市場運作情況、金融業發展狀況的差異而有所不同。Classens等人(2001)指出,外資銀行進入給國內銀行、國內企業和政府帶來的潛在成本,使國內銀行體系的效率改進受到牽制和抵消;與外資大銀行進行競爭,會給國內金融機構帶來很高的競爭成本和壓力;外資銀行通常傾向于與大型跨國公司進行業務往來,國內企業獲得的金融服務也許會更少;外資銀行通常不會按照東道國政府的意愿行事或者對東道國的愿望不敏感,因此造成東道國政府控制本國經濟能力的下降。Hermes和Lensink(2002)對Demirguc—Kunt等人的模型中關于外資銀行的進入對東道國的贏利能力、成本以及收入的影響進行了重新分析(但他們只研究了新興市場經濟體中的大部分國家或地區而非整體),認為外資銀行的進入對利差收入和成本的影響并不是線性相關的,而是呈現為U型,這意味著。只有在外資銀行的規模達到最優水平的時候,外資銀行對提升競爭力和效率方面的促進作用才能得到明顯的發揮。我們看到外資銀行對工業化國家與新興市場經濟體的影響也是不同的。Hermes和Lensink(2004)還認為,外資銀行的進人是否有利于本國銀行體系效率的提高與本國的初始金融發展程度有很大的關系,如果本國的金融發展程度已處于較高水平,那么外資銀行的進入可以大幅度降低經營成本和經營利差;反之則不成立。
國別研究上這種不確定性體現在各個國家各自的國情特殊性上,使得外資進入對效率的影響出現了市場細分甚至是對原來東道國銀行效率的反作用。Clarke等(1999)以阿根廷為例研究了外資銀行的進入給本國銀行經營效率的影響,發現外資銀行對于本國銀行帶來的競爭壓力與效率的提高在不同的市場是存在差異的。在抵押貸款市場,由于外資銀行的參與程度高。使市場的凈利差下降,經營成本上升;在消費信貸市場,這些變量基本沒有變化,而消費信貸市場(小額信貸市場)正是外資參與程度較低的市場;Nihal和Wang(2004)在研究了29個樣本國家(發達與新興國家或地區)1995-2002年的面板數據后指出,這種效率在其各組樣本中有不同程度的表現而使其對東道國銀行體系的促進作用不明顯;Levy-Yeyati和Micco(2003)研究了拉美8國1996-2002年面板數據后得到相反的結論:隨著外資銀行比例的增加,銀行業競爭程度在不斷下降、收益增加,而且這種市場勢力的提高,并非是由外資銀行帶來的,而是由本國銀行所承擔的風險降低才實現的。
三、外資銀行對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研究評價與階段性研究
綜觀上述學者們就外資銀行對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研究,我們發現他們在對東道國為發達國家的效率研究有比較統一的結論,而分歧和尚未統一之處為發展中國家或者新興市場經濟國家吸引外資進入對本國銀行體系效率以及影響效率因素的研究(見表1),具體來說呈現以下特點:
1 各研究均采用面板數據進行樣本分析,擬合的方程也比較符合計量要求,使量化的結果更具有說服力,開始以線性方程為主,逐步改進為多種方式。
2 研究的時間范圍多集中在20世紀80年代后,這與外資銀行盛行進入東道國的背景有關,不過各研究時間序列段一般比較短(不超過10年),同時客觀原因未能收集足夠的數據,使得樣本選擇時間不同,結論有一定的出入。
3 對發達國家樣本或全球多數國家樣本的結論一般為“提高”效率,歐洲國家大多也是“提高”;對于發展中國家或者新興市場經濟國家,按照邏輯應該也是提高,但實證表明由于東道國監管和金融初始發展條件等原因影響,所以是“不確定”;而對拉美國家的研究卻是“否定”,即外資的進入反而降低了銀行業的效率。
筆者認為,目前學者們的研究存在計量方法比較單一、研究的時間范圍主觀界定而無特定的標準以及研究結論具有很強的地域性等局限,從而使得學術界無法形成統一的觀點。這主要是對外資銀行進入某東道國的背景區別不清、對影響效率的因素估計不夠完整,同時由于計量方法的有待改進,使得學者們的觀點無法互相完善。面對錯綜復雜的外資銀行對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影響的研究不能僅僅研究宏觀層面或微觀層面,也不能使用單一模型或采取相同時間段的國家進行比較分析,應該采取階段性研究方法和充分考慮每個國家特殊國情和宏觀因素下的計量模型。
(一)外資銀行進入初期
本階段的主要特征是東道國處于金融開放初始程度,各項金融配套和監管水平尚處于初級或無林可全,王韻亭 外資銀行對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的階段性影響經驗階段,同時國內銀行由于壟斷地位和保護主義處于強勢地位;國內銀行業效率比較低,競爭不夠充分。此時外資銀行的進入一定會受到來自既得利益者的阻礙,加上東道國監管能力不強,外資規模不大尚沒能對整個銀行業的效率提高產生明顯作用。但隨著外資的不斷進入和東道國金融的開放,外資進入的影響力、對銀行業產生的競爭效應和對整個行業效率的提升作用逐步體現。此階段大多出現在新興市場經濟國家或者剛剛開放的發展中國家,正常情況下效率會隨著外資數量和資產比例的提高而得到改善,但由于本國的初始金融發展程度(Hermes和Lensink,2004)、監管強度(Barth、Caprio與Levine,2001)和潛在成本(Classens等,2001)的存在,使得效率的促進或多或少地被抵消,因此出現了效率提升的國別差異,如20世紀80年代前的中國臺灣地區、巨變后的匈牙利由于限制較少、政府保護本國企業措施不多,使得外資對銀行業的效率提升得到不錯的體現,而當時處于開放初期的東南亞和21世紀初的中國都有比較強勢的監管體制和保護主義,外資對效率的提升在初期得不到明顯的體現。
(二)外資銀行進入的成熟階段
本階段的主要特征是外資銀行在東道國已經站穩了腳跟,東道國各項保護本地企業的措施已經消除,金融開放程度不斷加深,外資能與本國銀行進行完全開放的競爭,此時外資銀行由于在技術與管理、業務范圍、資金實力等方面的優勢得到了外溢,促使東道國銀行業的效率得到明顯的提升,同時競爭越來越劇烈;然后隨著市場份額被完全瓜分,東道國市場達到完全開放和效率促進最大化階段。20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的亞洲四小龍、土耳其以及進入20世紀后部分東歐國家此時都處于該階段,銀行業得到前所未有的發展,促進了關聯產業和行業效率的總體提高,Levine(1996)和Demirguc—Kunt等(1998)研究的樣本國家大多處于該階段,所以他們得到的結論很好地支持該階段外資銀行對銀行業效率影響的正向作用;另外,東道國政府的監管水平和能力隨著外資的進入得到強化和完善,對不合理或保護主義的措施進行廢除或修改以保障金融業的進一步開放。
(三)進一步滲透或收縮階段
由于各個外資銀行微觀戰略的不同,當效率達到最大化后,隨著東道國市場份額趨于飽和,利潤進一步壓縮,對于外資銀行要么采取進一步滲透蠶食國內銀行份額保持其利潤,進一步控制東道國其已經占領的領域;要么收縮業務選擇別的新的東道國,退出在某一東道國的競爭或保持現有規模和水平。此時,外資銀行對本國銀行業的效率促進作用開始消失,伴隨的不是先進管理或技術的外溢,而是進一步打壓對手或者退出。而居于此階段的樣本國家要么出現效率不確定或者是反向作用,同時,東道國會根據外資的行為制定強硬的監管手段,此時監管強度和金融發展程度決定了效率的走向。
當外資能夠控制東道國的銀行業時,外資會采取進一步滲透的戰略,打壓國內銀行,通過危機使得東道國依賴外資更加深入,國家經濟控制權逐步落人外資手中,東道國政府無法控制局面,此時效率就會產生明顯的負方向——外資在東道國壟斷了銀行業,效率降低:Levy-Yeyati和Micco(2003)以及張蓉(2006)對拉丁美洲國家的分析就得到這樣的結論。拉美國家,如墨西哥、阿根廷等國在危機和危機之后都嚴重依賴外資銀行對銀行業的支撐作用,政府保護本國銀行業的措施無法發揮作用。
當東道國監管能強硬控制經濟時,外資銀行無法進一步滲透,隨著銀行危機或金融危機的發生,外資銀行觀察東道國抵御危機的能力,如果東道國或地區能成功抵御風險,那么當期外資銀行便采取收縮政策,如金融危機期間的香港地區;如果東道國或地區無法抵御危機,那么外資采取各自認為最大化利益的戰略,充當白馬騎士或黑馬騎士,為以后的進一步滲透打下基礎,如金融危機期間或結束后的東南亞國家。
不管出現哪種情況,外資銀行對東道國的效率促進已經失去,Hermes和Lensink(2004)、Nihal和Wang(2004)、張荔和張蓉(2006)的研究樣本時間范圍恰好就跨越了亞洲金融危機的時期,可以簡單地理解為前期的效率促進被危機時期的效率損失抵消而使得結論出現不確定。
四、總結
通過分析,可以有效地補充計量結論、進一步解釋不同樣本國家不同時期得到結論的差異。階段性分析依據樣本國家的金融發展程度和監管水平而非主觀判斷確定研究的時間范圍,把同一金融發展階段或開放程度的國家歸在一起考察,這樣計量后得到結果更具有可比性和參考性,同時也能夠集中精力研究影響效率發揮的其他因素。此外,越來越多的宏觀因素形成了對效率效應發揮的約束,這成為了未來在該領域研究的一個方向。
責任編輯:張增強
責任校對:周海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