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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 笑顏

2008-01-01 00:00:00楊玉梅
西藏文學 2008年4期

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發澀,我想是因為這幾天沒睡好的原因。我一向如此,尤其是小時候夜里愛打著手電貓在被窩里看書,早上醒來時眼睛就這樣的酸澀,發脹。不過現在的確澀得出奇,眼珠子似乎都轉不動了,我取下墨鏡,努力地轉轉眼睛,抬頭看了看天空,依然藍得那么純凈,一大塊弧形的藍琉璃,不,似一面靜止的藍色湖泊,就像,就像從拉薩到帕瑪的路上我看見的那個什么“措”一樣,只是,沒有波瀾,一絲波瀾也沒有。而梅朵拉姆峰仍靜靜矗立在藍天下,雪白。大雪封山兩個多月了,靜靜的,除了班長一個人邊走邊罵罵咧咧,我們三人都不敢吭聲,而我,更不想多說一句話。

眼睛現在開始發癢,還熱。我揉揉眼,索性把墨鏡放進大衣口袋,伸手從雪地里抓起一把雪,捏了捏,壓在我眼眶上。一陣冰涼,冷得有點刺痛,但痛得舒服,痛得愜意。這個法子好!一路上,我不時抓一兩把雪壓在眼睛上,反正雪多得是,冬天的帕瑪,缺菜,缺糧食,缺藥,缺……總之幾乎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雪了。

班長還在罵,不知道是因為早上吃的凍爛了的白菜泥包子敗了他胃口還是因為三個月沒收到他女朋友的信,今天他的情緒格外不好,所以我們都不敢輕易說話,生怕這火燒到自己頭上。尤其是我。我聽著他的罵聲在耳畔呼嘯,心里雖條件反射般害怕,卻有一種冷冷的情緒在心里盤旋:罵!你給老子盡力地罵,反正你罵的時間不多了……等后天尼瑪把刀打好后……

想到尼瑪,尼瑪的笑臉就像聽見我平時在鐵匠鋪前招呼他一樣,“呼”地出現在我眼前了,笑得如此燦爛,就好像高原的陽光。

尼瑪的笑,在整個帕瑪鎮是出了名的。正因為他的笑臉,盡管他是個鐵匠,盡管鐵匠在藏區很受歧視,帕瑪鎮的人卻都很喜歡他。也正因為他的笑臉,我到帕瑪鎮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帕瑪鎮是高原的一個小鎮,街道坑坑洼洼,全用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鋪成。新兵下連的第一天,我們坐的東風大卡車在喧天的鑼鼓和爆竹聲中開進了小鎮。第一次到這個地方,我和別的新兵一樣,幾分拘束,又幾分好奇地打量著:畢竟一切和家鄉和內地是那么的不同;鎮前方,是高聳的梅朵拉姆峰,山下,是一座有著金頂的小寺,五色的經幡飛揚在藍天和雪山之間。圍繞著小寺的,就是這個帕瑪鎮了。

鎮上的房子,墻壁一律涂得雪白,窗戶卻用黑色勾勒出深深的框。門上方有著白色的帷幕和很繁復的花紋……我正出神地看著,冷不防猛地剎車,身子向前一晃,狠狠地撞在車廂上,頓時起了一個大包。眾人一陣哄笑,笑聲最響的是我們的新訓班長。

這時,車下一個一杠兩星的中尉聞聲往我們看來,班長一下止住了笑,呵斥道:“笑!笑個鬼!有你們哭的日子在后頭,給老子立即下車整隊!”

聽到這熟悉的話語,我本來興奮的心立刻又拉回了現實。

班長一見面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給我聽著,有你們哭的日子在后面!在部隊,是龍你給我盤著,是虎你給我臥著!”他對我們的訓練尤其嚴格,經常動不動打我們的緊急集合,跑五公里時硬要我們每人往背包里塞4塊磚頭。誰也別想糊弄他,要是沒塞被他檢查出來就加罰10塊!

有次他正命令我們塞磚頭時被教導大隊黃教員看見,黃教員當時沒說啥,卻在周五政治學習課上說:“訓練也要講科學。我們在高原,心臟負荷已經是內地低海拔地區的幾十倍,如果再高強度訓練,對身體很不好!從生理學的角度講,會引起心臟功能衰竭。”

課堂上班長自然不敢吭聲,晚上他特地打了三次緊急集合,最后一次集合后讓我們圍繞操場跑了個5公里。單身干部的宿舍正好在操場邊,每次跑過黃教員的窗下,他的口號聲喊得就格外得大。

從此,他就經常背著黃教員說:“一個大學生,知道個鳥!不要高強度訓練,不訓練當啥子兵!哼!現在新兵的日子夠好的了,老子當新兵那會兒被班長收拾的!新兵,現在的新兵都是大爺,負重跑幾公里都要管,當初老子們被班長整的,怎么沒見有人來管?”

“啥子不科學,啥子生理學,嘿嘿!”說到這里他就曖昧地笑:“生理學,生理,哼哼……”

有時他還感嘆地說:“大學生,他們倒是舒服哦,一畢業進部隊就是干部,就扛星星!老子在山上扒(我懷疑是趴,但他老念做‘扒’)冰臥雪,好不容易熬了兩年才改成士官……”

然后搖搖頭“舒服啊!”最后總要咬牙切齒地迸出一句:“有種的和老子在訓練場上比試一下”!

沒想到不久后一次軍事比武中,黃教員的射擊和擒拿把他“震”了一下,從此他就很少說那些話了,對黃教員態度也恭敬了許多。不過,自始至終他都很恨我,因為,我在政治文化課上總被叫起來回答問題(他說,這是顯擺,偏心),因為,我是黃教員的老鄉(他說,好一個硬撐腰子的)。所以他老愛找我茬揪我小辮體罰我。我日盼夜盼,就盼著下連隊,原想就可以避開他,沒想我竟分到他所在的單位!真不知命運是否在捉弄我!

這不,到隊的第一天,頭上就碰起一個大包,我暗暗想:“這個預兆可不好。”包很疼,在隊列中也不敢去揉,班長一邊整隊,一邊橫眉冷眼地瞪我們。我心情正極度沮喪之際,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笑臉,他笑得很開心,很特別,甚至有點沒心沒肝的樣子,我愣了一下,覺得這種笑容實在少見,正發神,忽聽見班長在耳邊大聲罵到:“你真的是頭上有包!向右轉你沒聽到!愣著干嘛?腦子里打鐵了是吧?”

“哦!”圍觀的人群里傳來一陣哄笑,但仿佛不只是針對我一個人。那有著特別笑容的人越發笑得開心起來,班長此時好像有點窘迫,沖著那人說:“尼瑪,我,我不是說你啊!”

鐵匠尼瑪笑著說:“沒說錯啊,我本來就是個打鐵的嘛。”人群笑得更大聲了,班長狠狠地“剜”我一眼,帶隊走進了營房。

眼睛由癢變成了刺痛,我不得不一把接一把地把雪敷到眼眶上。已經巡邏到我們管轄范圍的終點了,在冰川中的一座小山峰下,班長讓我們休息,于是大家洗完手,盤腿坐在草地上,掏出幾個饅頭,和著雪團啃起來。

班長似乎心情好了些,嘴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起來,什么“戀愛百分百……”的,反正是那個蔡依林的歌,班長特喜歡這個歌星,還經常夸口說自己女朋友長得很象蔡依林。我們新兵當然姑且只能聽憑他吹,可另幾個班長卻要和他較真。“甭忽悠了,”一次射擊訓練后,三班長嘴里抽著煙,火星一閃一閃的就要到嘴邊了,“就你這豬腰子臉,蔡依林?我還莫文蔚呢我!”

班長急了,臉越發漲得黑紅,吭哧了半天,說:“對,就你這個齙牙,可不恰好和莫文蔚配對咋的!”三班長樂了,佯裝生氣,“唉,我說,你侮辱我可以,侮辱我偶像我可不答應!”

“咋啦?!”班長也樂了,“偶像,女人,他媽的關上燈都一樣!再說,莫文蔚可不是個大齙牙?!”

三班長裝模做樣要上來撕擄他,沒料“哎喲”一聲大叫,原來是香煙屁股燒到了他的嘴!“我本月的最后一支煙哪!”三班長真有點痛心起來。眾人開心地笑不停,我正隨著大伙兒一起笑呢,冷不丁班長叫我一聲:“夏林!”

“到!”我立正。

“立刻到服務部幫三班長買包煙去!”

我跑步前進,來到服務部,卻被告之由于大雪封山,給養送不上,不但服務部,全鎮的煙都斷貨一周了。我害怕起來,兩手空空回去,不知會怎樣?正好我新訓的同班戰友劉書在站哨,于是我偷偷地溜出營區,到尼瑪家去了一趟,尼瑪讓仁增旺姆,他媳婦,在佛龕前的小柜子里翻了好一會兒,找出包煙給我,我立馬給班長送去。

班長們正在“斗地主”,他頭也沒抬接過去,撕開包裝,幾個班長一人發了一根,想了想,拋給我一根,我接過來,心里竟有點意外的驚喜,舍不得抽,直等到劉書下哨后掰成兩截兒,一人一半慢慢地抽完。

劉書和我曾是難兄難弟。別看他的名字中有個“書”字,其實他看的書并不多,準確說,他除了小學時那些課本,就沒看過別的書。但是,他特別愛聽故事,總是在我看書時湊過來急切地說:“啥故事啥故事?愛情的?”你不給他說,他還不依不饒,想各種招數讓我給他講,甚至有時幫我洗洗衣服。所以,我倆關系特別好。日子一長,什么心里話也能彼此拿出來叨叨。

他來當兵是家里的主意,文憑也是家里找人弄的。“莫法呀,”他經常搖著頭對我說,“俺家窮,俺爺爺給俺取這名兒是希望我能讀書中個狀元啥的斷了這窮根,可俺讀不動書,所以只好當兵了。俺村好幾個人都是當兵去的,當了干部后,他們家一下子紅火的!嘖嘖嘖!”

“那你到部隊也是想當干部吧?”我問。

“那還用說,難道你不想?”

“我……”是啊,我想不想呢?我問自己,想吧,我卻真不想在這鬼地方呆了,沒法上網,沒多少書看,電話是什么“衛星電話”,運氣好撥一兩個小時能接通一次,連個穿高跟鞋的女人都看不到,就算在這里當皇帝也沒多少趣!不想吧,我又那么羨慕肩上掛星星杠杠的干部,甭說別的,看班長見到排長時那戰戰兢兢的樣兒,我就不由得解氣。

“你看!”劉書見問倒我了,有點得意,“俺們有什么好瞞的呢?不想才怪!”

我可不想給他個機會嘲笑我,便隨口問到:“那你們村有沒有在我們部隊當干部的?”沒想他一下子卡殼了,支吾了一會兒說:“沒有!否則,否則俺怎么會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這話我可不信,新兵集訓時我曾聽說他的什么遠房親戚在我們后勤部當一個不大不小的領導,而且,班長對他可比對我好多了。當然,誰都有不想說的事兒,我能理解,所以,我沒繼續問。

我曾經在一本雜志上看到過這樣的話:“朋友,是拿來出賣和陷害的。”我萬萬沒想到,這話竟然在我和劉書身上應驗了。

“一年入黨,二年考學”是部隊里想成為軍官的戰士的最佳道路。由于我在高中時就已經是預備黨員,所以,對于我,似乎就只剩下轉正這個看似不成問題的問題。那天,指導員把我叫到辦公室單獨談了話,先是問了問家庭情況,讓我匯報了下最近的思想,然后很親切地對我說:“小夏啊,你的努力我們都看在眼里。真的,你很不錯,是真正的高中畢業生,文化沒問題,能寫能畫,啊,這個,軍事,也很優秀。黨支部決定近期內讓你轉正。還有,你要處理好和同志們的關系,特別是你們班長。他是個糙人,但人直率,工作很認真,好的方面你要向他學習。不久,你就可能提為副班長,要和他搞好關系,努力提高你們班的軍政素質。能不能做到?”

我自然響亮地回答了一聲:“能!”

指導員很高興:“很好,很好。那這次談話就到此吧。”

我起身敬禮:“指導員,那我出去了。”

“好。”待我一轉身走到門口,他又叮囑了一句:“最近可要更嚴格要求自己,可不能出事,不要辜負黨對你的期望。”

“是!”

我走出來后,正好碰見劉書在打開水,看見我滿臉興奮,有點驚訝,問:“碰啥好事了?臉笑得跟朵花似的?”

我當然不說。但這小子不知怎么回事,別看憨憨傻傻的,察言觀色倒很厲害。晚上主動和人調,跟我一起站凌晨兩點至四點的哨,期間不住盤根問底。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好瞞他,最后還是告訴了他指導員的那些話。沒想,卻給自己招來禍殃。

饅頭很硬,又干,幾乎咽不下去。我真不想吃了。手里捏著大半個,就這么坐在地上發愣。忽然有人捅捅我,我一看,戰友小李伸手遞給我半塊壓縮干糧。我遲疑地接了過來,心里有點感激。自從上次那件事后,幾乎班里所有的人都不和我說話,干什么事都躲著我,我也習慣了這種孤立的境況。我正想說一聲“謝謝”,他卻立刻起身,裝作活動筋骨,走到了一側。我知道,他是害怕班長。

班長正坐在我右前方。這傻大個,可真是個吃苦的主,那么難下咽的饅頭,他就著凍成冰渣的咸菜吃得還蠻起勁!我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悲憤莫名,是啊,就是這個人,這個正心無旁騖,光顧著吃的人給我一生中從未有過的屈辱!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那是5天前,早上起來我頭暈,發燒,便向班長請假,班長先是不許,他一貫認為我們是裝病逃避訓練和執勤。后來衛生員說我確實是感冒,而且比較嚴重,不輸液很可能轉為高原肺水腫,他才不情不愿地準我休息一天。

衛生員在給我插針時不住嘆氣。問他為啥,才知道由于給養送不上,我們單位的藥已經要馬上告罄了。“這該死的鬼地方!”衛生員說;“大雪一封山,啥都見不著!”單位的車開不出去,機關的車又開不上來。今年的雪特別的大,要吃吃的沒有,要喝喝的沒有,就是這些藥,也耗得差不多了,到時誰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可怎么辦?”

我陪著他感嘆了幾句,一小瓶藥水,一會兒就輸完了,拿了幾片藥,我就到閱覽室翻書和舊雜志去。大約中午的時候,我看見劉書慌慌張張地走過,叫了他一聲,他也沒應,走得飛快。我也沒往心里去,想是班長派他回來拿東西的。

這一天是安排勞動,檢修單位的豬圈。營房里幾乎見不到幾個人。我看書看得眼睛疼,便溜到尼瑪家去看他剛出世不久的女兒去了。梅梅(梅梅是她的小名,全名是梅朵拉姆,和她家鄉的山峰同名)是個可愛的孩子,和她爸爸尼瑪一樣,非常愛笑。我最驚嘆的是她明亮的眼睛,純凈得象高原的藍天,沒有一絲陰翳。梅梅很喜歡我,我一去,她就沖我笑,還“咿咿呀呀”地要我抱。抱著她,看著她,我總有一種寧靜又喜悅的感覺,仿佛一切的煩惱都在此刻離開了我。就連她不時撒泡尿在我褲子上,也給我和她父母帶來由衷的歡樂。

我正抱著梅梅玩呢,突然,一個戰友沖了過來,說:“夏林,你私自外出嘛!班長生氣了,叫我們到處找你!”也許是他聲音太大,把梅梅嚇住了,她放聲大哭。我連忙把孩子給尼瑪抱著,匆匆回到了營區。

班長已經氣得滿臉通紅,一見我就沖上來打了我兩耳光,我蒙了,過去盡管他也體罰我們,但都只是罰我們站軍姿或跑五公里,還從來沒對我們真正動過手。

“班長,你,你憑什么打我?”我回過神來,怒火上升,問到。

“憑什么打你?你還好意思問!”班長冷笑兩聲,說:“我問你,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我不就沒請假私自外出嗎?”

“哼!你別裝蒜了,我問你,二班長柜子里的1000元錢到哪里去了?”

天吶!我才知道,我竟被人當成了賊!

“我,我沒拿!”

“今天大家都去勞動了,就你一個人在營房轉悠。”

“怎么只有我一個人?不是還有幾個人嗎?”

“還嘴硬!”班長兩眼圓睜,似乎眼角都要迸裂了。“炊事班那時正忙著做飯,連廚房門都沒出過。衛生員給你輸液后也去勞動了,現在,就你一個人在營區里不知干啥。”

“我真沒拿,我連宿舍都沒進,一直在閱覽室看書啊,劉書,劉書看見我了的。”我開始恐懼起來。

“劉書!”班長叫到。

“到!”劉書畏畏縮縮地出來了,我求救地盯著他,希望他能還我個清白。

“你看見夏林在閱覽室了?”

“沒,沒注意到,不,我壓根就沒回過營房。”劉書眼神閃躲,根本就不往我這邊瞧。

什么!我目瞪口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那夏林說你看見他了?”班長也有些迷惑。

“我,我,反正我沒回來過!班長,你不記得了,我勞動時一直就在你旁邊的。”劉書認真又憨厚地看著班長。

班長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盯著我。我頭腦一片空白:“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回想起這從未有過的屈辱,我恨得把拳頭往下一砸,手砸在石頭上生痛,一看,皮破了一點,血流了出來。我止住血,走到冰川下的小河邊,想洗洗手。眼疼得越發厲害,我掬起一捧水,正想澆在臉上,猛聽得一聲斷喝:“這水喝不得!”手被猛的一拉,灑了,水大部分灌進了班長的鞋里。我驚慌地抬頭,看見班長黑紅的臉上兩眼圓瞪,愈發象張飛。我害怕起來,一時里說不出話,只聽得班長叫罵到:“喝!你給老子喝!你不想要你老二了是吧?”

我聽得這話有點古怪,茫然地盯著他看,突然熱血上涌,想起那件屈辱的事,滿身心都被怨恨充滿,恨恨地將臉扭向一邊。班長“噗嗤”笑了一聲,立刻又唬著臉(聽到這笑,我知道他也想起來了,我心里那種冷冷的情緒在不斷地翻騰),說到:“你們幾個給我聽好,這水不能喝,喝了不能生娃!我也是聽我的班長說的,我的班長也是聽他的班長說的,這是好幾批兵之前的事了,有人曾喝了這里的水,退伍回家后和老婆怎么搗鼓也搗鼓不出個娃來,后來地質隊有人說這個水里有啥有害的礦物質,啥我不清楚,那科學的玩意兒咱不懂,反正喝下去就不能生小孩了。”

我此時才覺得后怕,心里竟隱隱有著感激他的意思來,特別是看到他的鞋已經變成深色,我知道,在高原的冬季里,那水肯定迅速地在他鞋里結了冰。我的心有點亂起來,這時,猛地聽見他說:“夏林,你小子喝嘛!喝了生不出兒子看你咋辦!”怒火旺了起來,我想,這家伙是沒救了!班長自己覺得有趣,哈哈地笑著,另外兩個也附和著笑。在他們的笑聲中,我冷冷地想:笑吧,笑吧,你就笑吧,反正你沒多少機會可以笑了……想到這里,心里一陣快意,我從鼻孔里哼了一聲,他沒聽到。

我們開始折返了。眼睛現在止不住地疼,就連冰冷的雪也似乎減輕不了那種疼痛。班長走起路來有點怪,我知道,他那只腳,那只穿在結了冰的鞋里的腳很難受,可我卻隱隱有種快意,不,不止快意,那種情緒很復雜。是的,我,我還有點擔心和內疚,聽說,過去就有人因為鞋里結了冰最后腳被凍廢了的。不,他該的!誰讓他那么侮辱我?我耳畔似乎又響起他的笑聲,甚至還能看到他逼我在全班面前脫去衣服的情景……天!他那點痛苦哪能及得上我所受的屈辱!我索性也不去管他了,在腦海中臆想著:刀!一把刀!握在手里有點沉重。

牛骨做的柄,雪亮的刀身,血槽窄而長,握住它,握住它,輕輕地在自己手背上劃過,有點涼,不,是很涼,涼得象雪塊,哦,怎么那么冰涼的雪也不能減輕我的眼睛的疼痛!好痛啊,不,我不要去想眼睛,我要想那刀,那刀劃在手背上,涼,而且有種鈍鈍的痛,不!不是鈍鈍的痛!我的眼睛很痛!很痛!裂開的那種痛!不,不要去想眼睛,想那把刀!想那把刀!是啊,刀,尼瑪說,三天后就可以打好給我了。三天?是的,三天。尼瑪是笑著對我說的。笑?不,不對,尼瑪笑得不對。不對?是不對!靜一下,靜一下,眼睛!不要管眼睛,想一下尼瑪。

尼瑪,對,他剛開始還笑得挺開心的,就在我告訴他班長污蔑我偷錢的時候。尼瑪笑著說,“人嘛,總是有疑心的嘛。掉了東西,就你一個人在,自然嫌疑最大。”可是,他還污蔑我把錢藏到你這里。尼瑪說,“誰讓你和我們家關系好嘛。你那天不是到我家里來了嗎?他們自然要那么想的嘛。”可是,我真的沒拿,真的不是我!他們為什么不相信我?“誰能讓眾人都信他呢?至少我相信你啊,我知道你不會這么做,你是我們的兄弟!”兄弟?劉書和我過去不也是兄弟嗎?可他卻出賣我,既不為我做證,又把我經常到你們家的事告訴班長!尼瑪還是笑,“那種人怎么會是兄弟呢?其實,也怪你自己沒請假,你們部隊有紀律的嘛,又不是我們老百姓可以到處走。當然還是怪我,怪我經常要把你拉來玩,不過你添了個侄女,應該來的嘛。”尼瑪,你好糊涂!你真的是打鐵的嗎?!一點剛性都沒有。“我本來就是打鐵的嘛!”尼瑪還在笑,“剛性?經常讓人做錯事的就是這個‘剛性’啊。”

可班長,他在全班面前把我的衣服扒光搜身,還當著全班笑話我!

“唉!”尼瑪不笑了,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前世是你嗎?別人下一世還是他嗎?你下一世還碰得到他嗎?緣啊,碰到一起都是有前緣的,都是有因果的。不要只想你們班長的壞處,他還是有好的地方。”

尼瑪!我不信你們的教!不要用這些空的東西來勸我!尼瑪又笑了,笑得很開心,“你不信是你不信,可是我們信。空的,什么是空的,人活著不是空的?人死了是空的?我們明年還要去朝圣。”什么?你們要磕長頭去朝圣?按你的說法,你的佛祖把你變成了個鐵匠,你還要去朝拜他?“對啊,鐵匠也要朝圣啊。再說,上天給了我那么好的老婆和娃娃。”……

尼瑪,幫我個忙。“你說!”給我把刀。“刀?”對!“我沒有刀!”你說什么?“真的我沒有刀。”尼瑪,你還說把我當兄弟!好,我找別的人要去。“別人也不會給你的。”我買!“我會叫鎮里所有人都不許給你刀!”尼瑪!

“好,我給你刀。”尼瑪笑了,笑得有點奇怪。謝謝你,尼瑪!“但是,我是給你打一把刀,你三天后來取。”三天后?“對!”好!

刀,我的刀!我會捏著溫潤的牛骨柄,用你猛地插入他的胸膛,轉動,血噴出來,噴在我手上,他衣服上,一部分沿著窄而長的血槽灌回他腔子里,不,不是水,是血,不,不是噴在他鞋上的水,是他的血噴在衣服上,是衣服,不是鞋子,不是鞋子,不是他結了冰的鞋子。刀!對,尼瑪說后天就能拿到刀了,我的刀,我要好好用它結清我和班長的“債”。是啊,那天,當你在全班面前羞辱我,指著我的身體大笑的時候,我腦海一片空白,就只看見了那把刀,清清楚楚地看見。我不會像以前想的那樣用子彈,我要用刀,用我的刀,它只沾你一個人的血!不,還有我的。我要用它了結,了結你欠我的那些,也了結我的痛苦!痛苦!痛!我的眼睛好痛!

“我的眼睛!天!我看不見了!”我只聽到自己喊出了一句話,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色,清涼的黑色。很輕盈的感覺,是的,在漂浮,在一片靜謐的黑色中漂浮,好寧靜,好像有人在叫我,是有人在叫我。是!是班長!我嚇得一激靈,醒了過來,可我卻看不見,我看不見了!我突然想起來了!天!我可怎么辦?眼淚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涌了出來。

“哭!哭有個球用!”是班長的聲音,那么近。是的,我感覺到他在背著我。他頓了頓說,“你醒過來就好,不要急,我們馬上就到鎮上了。”說完,他吃力地把我往上挪了挪。“班長,我來背吧!”是小李的聲音。

“去去去!”他倒有點火,“你們兩個還好意思說,自己都走得慢,還不要說再背一個。趕緊的,他這是雪盲癥,我們要再快點回去才行!”

天!雪盲,那我會變成盲人嗎?“我,我會不會看不見了?”

“哪個喊你不戴墨鏡的!”他猛地生氣了,一下直起腰,看樣子想把我丟在地上,過一會兒,慢慢說:“不會!你別像個娘們兒!”

這句話倒提醒我了,對,我不能像個娘們兒!不要因婦人之仁忘了自己的恥辱!我恨恨地想著,聽著他沉重地喘息,心里既悲憤又得意。

一進大門,班長就扯著嗓子吼,“衛生員!衛生員!”

幾個人把我接過去,我聽見后面“咚”的一聲,像是他坐在了地上。

耳邊一陣亂,眼睛疼得厲害,一片混亂中我被抬到了病房,說話聲,腳步聲,亂成一團。真是的,眼睛看不見了,一下子就覺得這個世界非常嘈雜。突然,衛生員說了句話,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他說:“除了酒精和消炎藥,我們沒有別的藥了!”

我覺得自己的心慢慢地慢慢地沉了下去,好涼,好涼……

“什么!你再說一遍?”幾個人同時在喊,有站長,有指導員,有別的戰友,但是,我聽見,班長的聲音最大。

“真的沒有了……”衛生員的聲音低了好幾度,可還是那么清晰。

“我操!”班長一聲大喝,似乎要沖上來打衛生員,但是,隨即“哐”的一聲響,只聽到眾人驚呼:“班長!”“老陳!”

衛生員這才注意到班長的腳已經凍傷,眾人把他抬到另一張病床上,鞋、襪子、腳已經粘在了一塊,脫不下來。衛生員派人打了幾盆雪,一把一把地搓著,我聽得見雪水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我忍不住想,我如果把刀捅進他的胸膛,那血應該也這樣滴答,滴答,滴答,不,不要!我突然覺得惶恐起來,“班長!”我忍不住喊。

“咋啦!是不是眼睛疼?”他立刻吼到:“衛生員!你腦子進水了是吧?!快去找藥!”

“那你的腳?”

“笨,你不知道另叫人給我搓。”

“藥……”衛生員囁嚅著,班長也不說話了。我知道這時的沉默意味著什么。心一瞬間涼透了,“我累了,好吵,我要睡了……”我喃喃地說,頭昏沉沉的,慢慢什么都不知道了。

夢開始很亂,我似乎在跑五公里,怎么也跑不動了,雙腿沉重得邁不出去,班長,那個鐵青著臉的班長,拿一根背包繩拴在我的腰上,拖著我跑,但是,背包繩怎么突然濕了,還滴答滴答地滴水,不,不是水,紅紅的,是血!我恐懼地沿著繩子看去,班長的手是紅色的,他的衣服是紅色的,他的胸口,胸口在噴血,刀,我的刀!正插在他胸口。班長,不,不,班長,我聽見我在叫他。班長笑了笑,那笑容,忽然又變成了尼瑪的笑容。我松了口氣,尼瑪還在笑,手里拿著個東西,是刀,他要把刀遞給我,不,尼瑪,我不要。尼瑪還是在笑,還是要把刀遞給我,我捂著眼睛,說,“不要給我。我看不見!”

“看得見,看得見……”一個聲音隱隱約約地說。誰啊,我不知道是誰,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不過很親切,親切得好像媽媽。

是的,是媽媽,是媽媽,媽媽微笑著俯下身看著我,是媽媽,我聞到媽媽身上最熟悉的味道。“媽媽……”我呢喃著,心慢慢地慢慢地靜了下來。媽媽輕輕地捧著我的臉,笑著,卻流著眼淚,眼淚滴進我的眼睛,清涼清涼的,“媽媽,媽媽不要哭,媽媽不要難過,媽媽,我在部隊過得很好,真的,真的媽媽,媽媽你不要擔心……”在媽媽慈愛的懷抱中,我覺得自己似乎仍躺在襁褓中,滿是安謐和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我隱隱約約聽見有人的哭聲。

啊,是一個孩子在哭,是梅梅嗎?是梅梅,不,不是梅梅,梅梅是不愛哭的。是她?對了,是她,是那個和我一起長大的女孩兒,是我喜歡的那個女孩兒,是的,是小時候的她。看見她在哭,我滿心都覺得痛惜,便走過去拉著她的手,說,“跳繩吧。”這時,我似乎回到了孩提時候的我,我看見小時侯的我們手拉著手,她點點頭,擦去淚水。我給她拉繩,看著她跳,她的兩條小辮一蹦一蹦的,快樂又簡單。我小時候總愛看她跳繩,每次心里都有種明朗地喜悅。

可是,她怎么摔倒了,似乎是幾個壞孩子把她推倒了!我沖上去,和他們打起來,可是,我打不過……那個還是小孩子的我打不過……我坐在泥地里哭,身上臟臟的,她,突然消失了。只有我一個人,只有那個小小的我,在無邊的黑暗中哭,哭得那樣絕望。我似乎又飄到了空中,在灰黑的空中看著那個小小的我在哭泣,在絕望地哭泣,似乎要一直哭到永遠。

忽然,周圍慢慢亮了起來,是柔和明亮的光。有人輕輕拉起我的手,那個小小的我抬頭,似乎是個老爺爺,但看不清,只覺著雪白柔和的光凝聚成朦朧的一團。我心中無比靜謐。他對我說:“不要哭,不要哭,你看,她不在那里嗎?”

我看過去,真的,有個小女孩在那里。可是,是梅梅。她在笑著,如同我抱著她時她沖我笑一樣,笑得那樣的純凈,如同高原的藍天一樣……

天空,高原的天空,我發現自己身體輕盈起來,飛上了廣漠無垠的天空。隨著我的升高,帕瑪鎮越縮越小,黑黑的房屋小而精致,人像螞蟻一般在街道上、院子里走動。我向上疾升,又猛地俯沖下來,風清涼地拂過我的耳畔,我在透明的陽光和風中旋轉,我被透明的陽光和風充滿,我,也是透明的。心中有種喜悅,是恒久的喜悅,寧靜又悠遠,似乎從我內心最深處隨著陽光向外汩汩流淌……

那莊嚴佇立在天邊的,不是梅朵拉姆峰嗎?我飛向它,在純凈的藍天中,我飛向它,腳下是帕瑪鎮,是有著金頂的寺廟,我飛向梅朵拉姆,飛向這雪白純凈莊嚴秀美的山峰,我覺得,我似乎就要消融在這純凈的天穹了。陽光浸透我的身體,灑在大地,大地上有幾個黑影在行走。

一個人背負著另一個,在艱難地跋涉,他身邊的兩個人,滿是焦急的神色。一個扶住那背上失去知覺的人,另一個,扛著三副裝備。那背人的臉越發的黑紅,吃力地喘著氣,在齊膝的雪中努力向前開進,走著走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他掙扎著爬起來,搖著那失去知覺的人,似乎在喊什么,可我聽不見。另兩人上來幫忙,似乎還發生了一點爭執。那人仍舊把失去知覺的人背上,繼續在雪地里艱辛地前進。他就那樣走著,走著,一步,一步,一步,在他身后,是深深的足跡,一直伸延,伸延到天邊……

我的眼淚不知什么時候溢出,在亙古無際的藍天中,淚水紛零地飄散,在純凈的陽光里,我感到心被一種寧靜的感覺充滿,似悲似喜,卻靜謐悠遠……

我緩緩睜開雙眼,只聽得耳畔有人在歡呼:“醒了醒了!看見了,看見了!”

“夏林!”是班長的嗚咽聲,“兄弟!我對不住你……”

“好啦,好啦,”尼瑪像勸小孩一樣勸著班長,“別哭了,這不好了嗎?”

“班長怎么了?尼瑪你怎么來了?”我茫然地問。

“嘿嘿,我早來了,你已經昏迷三天了。你嫂子和小梅梅也來了,不過她在隔壁,我們男同志不能進去。放心,再嚴重的雪盲癥奶水滴了就好。”尼瑪還是在笑。

“尼瑪大哥!”班長的聲音里有著和往日不同的東西,似感激,又似歉意。我幾乎認為接下來他要說什么了,可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抬手猛的擼去他臉上縱橫的淚水,再使勁給我掖了掖被角。

這時門開了,仁增旺姆大姐高興地抱著梅梅走了進來,我伸手接過小家伙,她正咧開小嘴笑著,那樣純凈,那樣燦爛,就如同高原的陽光。

(作者單位:四川師范大學現當代文學研究生班)

責任編輯:白瑪娜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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