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讓人思考

人類社會從遠古發展到今天，各種事象紛繁復雜，千絲萬縷地糾纏在一起，攪得多少酋長、國王頭昏腦脹，不知所措。其實按功能條分縷析，也就是三大板塊——經濟，政治，文化，酷似家庭里的三兄弟，既相互配合又相互制約。按習慣，文化總是排在隊尾，成了小弟弟。可別小看了這個小兄弟，卻是三兄弟中最活躍的角色，他為經濟發展、政治建設提供動力或者作用力。文化無所不在，滲透到經濟、政治、宗教、社會關系等各個領域，以無形的力量支配著人們的思維、情感和生活，既是建構和諧社會不可或缺的精神力量，還是凝聚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精神支柱。改革開放三十年來，我們在現代化經濟建設、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方面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相對而言，文化發展緩慢，與經濟、政治板塊不相適應的狀況越來越突出地顯現出來，引起全社會的關注。根據科學發展觀的理念，黨中央和國務院2006年8月制定、頒發了《國家“十一五”時期文化發展規劃綱要》；2007年10月，胡錦濤同志在黨的十七大的報告中又專章講述了堅持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發展方向的四大目標，吹響了豐富群眾文化生活，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的號角。什么叫建設先進文化？先進文化與民族傳統文化是什么關系？如何在市場經濟體制下加強對文化工作的管理？等等問題對我們一些領導干部還比較陌生。是需要認真學習和思考的。

正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楊世君《西藏文化建設與文藝管理文集》一書應運而生，是值得慶賀的。該書所表述的內容屬于個人對高原文化工作研究、思考的成果，當然不可能解答上述有關“文化”的所有議題，但畢竟是涉及西藏當代文化的開山之作。《文集》服務于西藏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的主題，直面西藏文化工作的實際，特別圍繞幾個長期被人們忽視而又深感困惑的課題進行認真地調查、研究，解放思想，大膽提出了自己的認識、建議和暢想，對我們如何在特殊民族結構和人文環境里有效地從事文化建設具有無庸質疑的啟迪意義，開卷有益。

藏族傳統文化在今天多元化的世界里別具一格，個性鮮明。這種“獨特”文化可以從高原嚴酷自然環境和神秘宗教文化無所不在的滲透找到根源，也與長期封建農奴制度的殘酷統治息息相關。進入新的歷史時期，固有的傳統文化為我們新文化建設提供了豐厚的資源，其封閉和保守的因素又在觀念上嚴重制約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如何弘揚優秀傳統文化，克服其保守和封閉因素，加速改革開放的步伐，成為我們全社會和文化工作者必須嚴肅對待的重大課題。楊世君在《對西藏文化建設的暢想和建議》一文旗幟鮮明地指出“文化不可能一成不變，要傳承發展，就要改革開放，就要不斷創新”。中國是一個多民族相依共存的國家，56個民族既保持著各自的文化個性，又相互吸納和交融，形成具有凝聚力和生命力的多元一體的中華文化。面對民族地區的傳統文化，在注重繼承的同時，不要忽略了文化交流，學習和借鑒兄弟民族的文化建設經驗，不斷揚棄傳統文化中與時代需求不相適應的舊質，提高全民文化素質，與兄弟民族人民并肩攜手振興中國，滿懷豪情建設社會主義新西藏，是西藏文化工作最艱巨的任務，正是我們工作最薄弱的環節。作者強調：“我們在做文化建設規劃時，要認真把握傳承發展和改革開放的關系，這是確保文化健康發展的前提和根本”。說的相當中肯。回顧這些年的文化工作的坎坷道路，我們有許多經驗值得認真記取。

我十分欣賞楊世君《文集》一書把視角從他所熟悉的文學藝術工作拓展開來，進入大文化的宏觀領域，并從整體上思考和論述先進文化對塑造民族新人的作用和意義，成為本書的一大特色。在舊西藏，文化發展一直處于無人問津的自發狀態。民主改革后才設立了被稱為“文化廳”（自治區正式成立前籌備委員會的“文化處”）的行政機構，專門負責歌舞、文物和出版發行的管理工作，其中又以歌舞演出尤為引人注目。耳濡目染，在群眾乃至部分領導干部的觀念中產生一種誤會，以為文化就是唱歌跳舞，是從事節日娛樂的行當。一提起文化建設，都一股腦兒推給文化廳、文化局去管，似乎與其他部門無關。其實通常所說的“文化”是一個龐大體系，指人們在漫長生產實踐、社會實踐和思維實踐中所創造的精神財富的總和，包括思想、理論、科技、文藝、習俗、思維方式、道德觀念，等等。一個國家的傳統文化是支配人們生活方式，價值取向的無形精神力量。穩定性和滯后性是文化發展的基本形態。回顧西藏改革開放三十年來的發展歷程，黨中央屢屢告戒我們，務必在“解放思想”上狠下功夫，其深層內涵就是要重視文化觀念的變革，使之與改革開放、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相適應。黨的十六大進一步把包括“先進文化”在內的“三個代表”作為我們工作的重要指導思想。先進文化，包括馬克思主義的祖國觀、民族觀、宗教觀、文化觀，是激發廣大群眾創造活力的智慧源泉，是凝聚各族人民建設小康社會、反對達賴集團分裂主義勢力的強大精神支柱。《文集》在《建設先進文化的美文》、《從大文化視角對西藏小城鎮建設的思考》、《論精神文明建設中的“虛”與“實”》等篇章都對先進文化的作用做了很好的論述。建設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提升全社會文化素質，涉及西藏工作的方方面面、各行各業，任務十分艱巨，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黨政軍民擰成一股繩，進行堅持不懈的努力。

楊世君的《文集》論述最為詳實，對我啟發最深的是論述文化產業的篇章。僅《關于西藏文化產業的透視及發展構想》就長達兩萬多字，與此相關的還有關于發展文化旅游和建立民俗文化旅游村的分析。發展文化產業，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新時代對我區文化工作提出的嶄新課題，既是古老民族文化賦予西藏的獨特優勢，又顯得步履維艱，關鍵還在文化觀念滯后。藏族人民能歌善舞，享譽全球，但千百年來，除個別熱巴外，歌舞一直局限于節日慶典和城鄉群眾自娛性歌舞活動。解放后先后成立了各種專業的文藝演出團體，受計劃經濟體制的影響，全部服務于政治活動，或為重大節日助興，或下農村義務演出，從沒有賣票一說。改革開放初期，內地全民性文藝團體演員相繼“走穴”如潮的時候，惟有西藏演員絲紋不動，一度受到輿論贊譽，認為西藏演員覺悟高，不受金錢誘惑。現在回頭反思，觀眾沒有買票看演出的習慣，演員視演出賺錢為下賤，文化產業遲遲難以啟動，未必是好事。楊世君對西藏這種特殊現象做了很精辟的分析。他從全球、全國文藝演出市場發展的大趨勢說起，認為西藏獨樹一幟的豐厚歌舞資源必將成為當今時代文化消費的亮點。真是一語中的。進入21世紀，隨著旅游事業的蓬勃興起，西藏文化藝術產業也從計劃經濟的桎梏中解放出來，民營歌舞廳遍地開花，對促進經濟發展，豐富群眾文化生活發揮了重要作用。楊世君關于開發西藏、四川、云南三省（區）“茶馬古道”文化旅游線路的構想也獨具慧眼。伴隨文化體制改革的深化，將試辦的文化產業從原有的文藝事業單位剝離出來，必然帶來大量的人才流動，可能影響到單位正常工作和職工收入。但作者對此表示樂觀，認為改革勢在必行，困難是暫時的，立足長遠，既減少政府投入，又避免人才浪費，使優秀人才脫穎而出，盡快成長，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都能得到健康發展。

我和楊世君相識近三十年。他進藏后先后在豫劇團、社會主義精神文明辦公室和西藏文聯擔任組織領導工作，雖然一度受到極“左”思潮的困擾，也積累了豐富經驗，算得上在少數民族地區從事文化工作的行家里手。他又是一個勤于學習、擅長思考的人，特別是在改革開放新的歷史時期，事事都要問一個“為什么”，先后帶著新問題深入阿里、昌都、日喀則等地進行社會調查，尋找答案。《西藏文化建設與文藝管理文集》既匯集了一個西藏老文化工作者刻苦學習的心得體會，也記錄了他長期文化工作實踐和調查研究的主要收獲，更發表了他對西藏文化大發展大繁榮遠景的暢想和建議。當然，某些暢想和建議尚有待實踐的檢驗、修正和完善，但是書中那種對文化深度思索的精神難能可貴，對發展和繁榮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執著和勇氣更令人欽佩。

（作者系原《西藏日報》副總編）

責任編輯：克珠群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