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黑格爾關于自然的客觀實存性和自然發展的規律性;自然條件通過物質生產影響社會生活,多樣性的地理環境最有利于社會發展;人利用工具改造自然而自然也會反抗人,手段比有限目的更尊貴、更持久;以及理論與實踐、主體與客體、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等思想,對于堅持可持續發展都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黑格爾; 辯證自然觀; 可持續發展
中圖分類號:B516.35 文獻標志碼:A
黑格爾的自然觀是唯心的也是辯證的,其中關于自然與精神、自然與歷史、自然與人的關系的論述包含著豐富的辯證法思想和歷史唯物主義的萌芽。客觀全面地評價黑格爾的辯證自然觀,對于堅持可持續發展,建設生態文明和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具有一定的啟迪意義。
一自然作為理念的外在形式
黑格爾認為,自然是理念的異在或外在化,“自然是作為他在形式中的理念產生出來的。”① “自然界是自我異化的精神。” 對于這種唯心主義自然觀,馬克思譏諷說是“兒子生出母親,精神產生自然界,基督教產生非基督教,結果產生起源。”② 恩格斯指出,“在黑格爾的體系中自然界只是絕對觀念的‘外化’,可以說是這個觀念的下降;無論如何,思維及其思想產物即觀念在這里是本原的,而自然界是派生的,只是由于觀念的下降才存在。” “創世說……在黑格爾那里,往往比在基督教那里還要繁雜和荒唐得多。”③ 但是,黑格爾并沒有因此否定自然界的客觀實存性。在他看來,精神要實現自身,達到自我意識,必須使自己外在化。“外在性就構成自然的規定,在這種規定中自然才作為自然而存在。”④ “這個存在著的理念就是自然界。”列寧在《哲學筆記》中摘錄黑格爾《邏輯學》最后一頁的一句話“觀念作為具有這個形式的總體,就是自然界。”并認為這句話“妙不可言。邏輯觀念向自然界的轉化。唯物主義近在咫尺。”⑤ 黑格爾還把精神和自然比作夫妻關系,認為自然作為精神實現自身的必經階段,它離不開精神,精神作為抽象的本體也離不開自然。“自然自在地就是理性,但是只有通過精神,理性才會作為理性,經過自然而達到實存。亞當在看到夏娃時曾說:‘這是我肉中的肉,這是我骨中的骨。’ 精神具有亞當曾具有的這種確信,這樣自然就是新娘,精神同她配偶。”⑥ 這里,黑格爾不把自然看作主觀意識的產物,而是看成絕對精神必不可少的外在形式,理念向自然界過渡也就是唯心主義在向唯物主義靠近。
黑格爾的自然觀是辯證的。首先,自然界的發展變化是必然和偶然的統一。他說,“在這種外在性中,概念的規定具有互不相干的持續存在的外觀,互相孤立的外觀;因此概念是作為內在的東西。所以自然在其定在中沒有表現出任何自由,而是表現出必然性和偶然性。”⑦ 這里,必然性是指彼此外在的不同東西之間的不可分離性,即概念的各個形成物的必然性及其在有機總體中的理性規定;偶然性是指作為理念外在形式的不同事物之間的互不相干,即理念形成物的偶然性及不可規定的無規則狀態。他認為,偶然性是必然性的表現形式,它在自然領域內是有地位的,“在具體的個體形成物的領域中作用最大”,如果否認偶然性,那就會把無限的、普遍的精神實體貶低為有限的、特殊的東西。偶然性背后隱藏著必然性,并受必然性支配,偶然的東西終究要被否定而趨向于必然。基于對兩者辯證關系的理解,黑格爾批評了夸大偶然性作用的偶因論和否認偶然性作用的機械決定論。他說,過分提高偶然性,賦予它事實上不配有的價值,這種抽象的心理態度會妨礙對自然內在規律的認識;而“片面地采取排斥偶然性、單求必然性的傾向,將不免受到空疏的‘把戲’和‘固執的學究氣’的正當的譏評。”⑧ 黑格爾關于必然性和偶然性關系的論述對于揭示自然界的規律是有啟發意義的。恩格斯說,自然規律是不自覺地以外部必然性的形式在無窮無盡的表面的偶然性中為自己開辟道路的,“達爾文學說是黑格爾關于必然性和偶然性的內在聯系的論述在實踐上的證明。”⑨
其次,自然界的發展是由其根本矛盾即理念與自然的矛盾推動的。黑格爾認為,由于自然是理念的外化,自然中有理性潛伏著,所以它是合理的;又由于自然只是潛在的理念,理性還沒有得到實現,所以它又是不合理的。這樣,理性與無理性、理念與自然就在自然界中展開斗爭,正是兩者的矛盾斗爭推動自然界經歷了力學、物理學、有機物理學三個階段,最后產生了生命和人,使精神擺脫自然界的糾纏而返回自身。但是在整個自然階段,理性與無理性還沒有達到統一,所以“自然在理念中自在地是神圣的,它的存在并不符合于它的概念;自然寧可說是未經解決的矛盾。”⑩ 盡管黑格爾由于其唯心主義體系的制約而沒有揭示自然界的真實規律,但他承認自然界發展的必然性和規律性,承認理性與無理性、必然性與偶然性的對立統一是自然界的根本矛盾,這一思想是深刻的。恩格斯指出;“黑格爾第一次——這是他的偉大功績——把整個自然的、歷史的和精神的世界描寫為一個過程,即把它描寫為處在不斷的運動、變化、轉變和發展中,并企圖揭示這種運動和發展的內在聯系。”[11]
再次,自然界的發展是進化和退化的統一。黑格爾說,“自然必須看作是一種由各個階段組成的體系,其中一個階段是從另一個階段必然產生的,是得出它的另一階段的最切近的真理”。[12] 由于各個階段之間具有內在的必然聯系,所以“自然界自在地是一個活生生的整體。”但是,引導各個階段向前發展的動力不在自然界本身,而是內在于其中的理念,而理念的發展是從它的直接性和外在性中回到自身,以便把自己創造成精神的現實存在,因為“精神是自然的真理性和終極目的,是理念的真正現實。”這樣,自然界的階段發展過程就表現為進化和流射兩種形式。進化是從不完善的、缺乏形式的東西開始,經過植物、動物,最后產生了人;流射是一種退化的階序,它從完善的東西、絕對的總體即上帝開始,上帝沿著向下的道路創造世界,它的創造物又創造了更不完善的東西。黑格爾認為,這“兩種過程都是片面的和表面的,都設置了一個不確定的目標。”實際上,“永恒的神圣的過程是一種向著兩個相反方向的流動,兩個方向完全相會為一,貫穿在一起。……結果,較前的階段一方面就通過進化得到了揚棄,另一方面卻作為背景繼續存在,并通過流射又被產生出來。因此,進化也是退化”。[13] 黑格爾這一思想經過唯物主義改造后被恩格斯繼承下來:“有機物發展中的每一進步同時又是退步,因為它鞏固一個方面的發展,排除其他許多方向上的發展的可能性。”[14]
黑格爾的辯證自然觀對于堅持可持續發展不無借鑒意義。其一,既然自然界作為理念的外化,它的存在發展不依人的主觀意識為轉移,有其內在的客觀規律性,所以人類就必須尊重自然、愛護自然,服從自然規律。其二,只有人是有精神、有理性的,所以,與其說自然界的根本矛盾是理性與自然的矛盾,不如說是人與自然的矛盾。自然界中可以現成滿足人們需要的東西很少,人只有與天地斗爭才能從自然界中獲取維持其生存所必須的物質資料,而這一矛盾斗爭貫穿于人類歷史過程的始終,這就是黑格爾所說的“自然是未經解決的矛盾”的真實含義。因此,如何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解決人與自然的矛盾,始終是人類生存發展的永恒話題,也是可持續發展的核心問題。其三,自然界是個活生生的整體,它的階段發展過程是進化與退化的統一,其深刻寓意在于,人是自然整體中的一部分,人通過生產勞動去改造自然,使得自然界更適應人類發展的需要,這當然是進步;但是人們過度的開發行為破壞了自然界的生態平衡,造成環境惡化、資源枯竭,反過來危及人類生存,這又是退步。所以我們不能無節制地征服利用自然,必須注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協調發展。
二自然作為歷史的地理基礎
黑格爾認為,作為客觀精神的自我意識的民族精神是以自然條件為基地的,自然界是“精神”活動的舞臺。他說,“助成民族精神的產生的那種自然的聯系,就是地理的基礎。……我們不得不把它看作是‘精神’所從而表演的場地,它也就是一種主要的、而且必要的基礎。”[15] 黑格爾把“精神”當作世界歷史的主宰,把自然看作“精神”表現自己的場地,這顯然是唯心主義的,但是他說精神的表演離不開自然界,其實是說人類社會的生存發展離不開自然界,因為“自然是人類在他自身內能夠取得自由的第一個立腳點”,[16]這正是他在唯心主義語言中包裹著的唯物主義因素。馬克思把“人們所處的各種自然條件——地質條件、山岳水文地理條件、氣候條件以及其他條件”看作是社會物質生產的“自然基礎”;恩格斯認為社會歷史的決定性基礎的經濟關系中本來就包括這些關系賴以發展的地理基礎;斯大林說“地理環境是社會物質生活必要的和經常的條件之一”;列寧也稱黑格爾“世界歷史的地理基礎”這一提法是“典型的標題”。由此可見,黑格爾關于自然界是歷史的地理基礎的思想和唯物史觀是相通的。
在地理環境對社會發展起多大作用問題上,黑格爾既反對孟德斯鳩等人的地理環境決定論,也反對伏爾泰等人的地理環境無用論。他說,“我們不應該把自然界估量得太高或者太低:愛奧尼亞的明媚的天空固然大大地有助于荷馬詩的優美,但是這個明媚的天空決不能單獨產生荷馬。而且事實上,它也并沒有繼續產生其他的荷馬。在土耳其統治下,就沒有出過詩人了。”[17] “‘自然’,恰好和‘精神’相反,是一個量的東西,這個量的東西的權力決不能太大,以致它的單獨的力量可以成為萬能。”[18] 應該承認,黑格爾這一思想剝去其唯心主義外衣后同唯物史觀也是一致的,因為馬克思主義認為地理環境對社會歷史發展既起重要作用又不起決定作用。當然,黑格爾有時也過分夸大了地理環境的作用,比如他說歐洲因為地盤狹小、人口過剩,又沒有天然的人口出路,所以發生了法國大革命,這表明他深受孟德斯鳩的影響。但是,黑格爾決不是地理環境決定論者,而是“絕對精神”決定論者。
黑格爾思想的杰出之處在于他第一次提出了地理環境通過物質生產影響社會生活的深刻見解。他認為,地理環境對社會發展的作用不是直接而是間接的,這個中介不是孟德斯鳩所說的人們的生理心理特性,而是人們的物質生產活動。自然條件的差異首先影響居民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不同,“牛羊牧畜是高原的生計,——平原流域從事農、工、商業,——商業和航海在第三種土地(海岸區域——引者注)上盛行。”[19] 然后才造成居民性格和社會制度的不同,高地居民的性格是好客和掠奪,平原居民的特性是因循守舊和孤立封閉,海岸居民是勇敢沉著和機智。“第一種的社會狀態嚴格地是家長制的獨立;第二種是所有權和地主農奴間的關系;第三種就是公民的自由。”[20] 黑格爾這一“非常正確的觀點”在馬克思那里得到了繼承。馬克思說,社會勞動的分工最初是由于人們生理差別自然產生的,后來是由于土地肥力、水域陸地、山區平原、氣候礦藏等自然條件的不同,又有了勞動工具的天然差別,這些差別造成了不同部落之間的職業劃分。“不同的共同體在各自的自然環境中,找到不同的生產資料和不同的生活資料。因此,它們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產品,也就各不相同。”[21] 普列漢諾夫認為,黑格爾前后的很多人都僅僅局限于探究自然環境對人們生理心理特征的影響,完全忽略了它對社會生產力以及全部社會關系的影響;而黑格爾“不是在個別方面,而是在問題的整個提法上完全避免了這種嚴重錯誤。”
什么樣的地理環境最有利于社會發展呢?黑格爾認為,從氣候來說,在熱帶和寒帶都找不到世界歷史民族的地盤,因為那里的酷暑和嚴寒使人類不能作自由運動,使“精神”不能給自己建筑一個世界。歷史的真正舞臺是北溫帶,因為地球在那兒形成一個大陸,有著一個廣闊的胸膛,而且自然產物豐富多樣,有許多動植物。從地形來說,山岳把人們隔離分開,江河海洋把人們聯結起來。高地山區是不變的、金屬的實體區域,閉關自守,不易達到,那里沒有法律關系;平原流域土地肥沃,產生了中國、印度、埃及、巴比倫四大文明古國,那里只依靠農業,還沒有開發的獨立性;惟有海岸區域才表現和維持世界的聯系。由此他認定地中海是世界歷史的中心,歐洲是“世界精神”的故鄉,因為它把上述三種地形集于一身。“歐羅巴洲的性質含有先前所見各種差別對峙的消失——至少也是一種修正;所以歐羅巴洲具有一種過渡狀態之比較柔和的本質。”[22] 黑格爾宣揚歐洲中心論和用非歷史主義的觀點看待不同地形的歷史作用,這顯然是錯誤的,但他關于氣候和地形的議論卻接近馬克思主義。馬克思說,“資本的祖國不是草木繁茂的熱帶,而是溫帶。不是土壤的絕對肥力,而是它的差異性和它的自然產品的多樣性,形成社會分工的自然基礎,并且通過人所處的自然環境的變化,促使他們自己的需要、能力、勞動資料和勞動方式趨于多樣化。”[23]
黑格爾的地理環境學說對于可持續發展具有啟迪意義。其一,既然自然界是歷史的地理基礎,是人類活動的第一個立腳點;既然地理環境對社會發展的作用雖不能過分夸大,但也起重要作用,所以在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就必須高度重視環境問題,把節約資源、保護環境作為基本國策放在重要的戰略地位。其二,既然歷史的真正舞臺是北溫帶,酷暑和嚴寒都不適宜人類活動;既然多樣化的地理環境最有利于歷史發展,單一的自然條件會造成社會產業結構不合理,所以在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就必須盡量減少有害物質排放,努力緩解全球氣候變暖、溫室效應增加的趨勢;還必須實施退耕還林、退耕還草、保護稀有動植物等政策,以保持生態的多樣性,防止生態失衡。其三,既然地理環境通過物質生產影響歷史發展,在不同的自然條件下人們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勞動產品也不同,所以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進程中就必須把經濟、社會、人口、資源、環境等作為一個整體考慮,做到各個方面的統籌兼顧,既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來獲取經濟的一時增長,也不能以保護環境為借口而停止社會生產和人的全面自由發展。我們只有實現經濟社會和人口資源環境相協調,才能實現可持續發展。
三自然作為人類的活動對象
在黑格爾哲學中有一個重要的觀點叫“理性的狡計”,“理性的機巧,一般講來,表現在一種利用工具的活動里。這種理性的活動一方面讓事物按照它們自己的本性,彼此互相影響,互相削弱,而它自己并不直接干預其過程,但同時卻正好實現了它自己的目的。”[24] 黑格爾認為,“理性的狡計”首先表現為精神與人的關系,即普遍的精神把特殊的個人當作工具,利用人們的相互斗爭來實現自己的目的;其次還表現為人與自然的關系,即人把自然界當作工具,人在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活動中實現了自己的目的。如果說在第一種關系中他把人視為精神的工具,這是貶低了人的地位和作用,那么在第二種關系中他把自然界看作人的工具,這則是對人的主體性和能動性的肯定。其實在黑格爾那里,無論從哪種關系上說,他關于“理性的狡計”的論述都是高揚了人的主體能動性,因為只有人是有精神、有理性的,人的本質就在于有精神、有理性、有自由。
黑格爾認為,人不像動物那樣隨遇而安,而是能夠積極能動地改造和利用自然。他在談到主體與對象的關系時指出,主體要實現自己的旨趣、目的、意圖等,就只有把對象消滅掉,或是更動它們,改造它們,改變它們的形狀,取消它們的性質,或是讓它們互相影響。這樣,事物的獨立自主性就被剝奪了,因為主體要利用它們來為自己服務,把它們作為有用的工具看待。他說,“人類把自然界看作是一種工具,他并不尊敬它,他依照自己的方式處理它、命令它。”[25] “人類有了種種需要,對于外界的‘自然’,結著一種實用的關系;為著要靠自然來滿足自己,便使用工具來琢磨自然。……人類要征服它們,便采用了其他自然的東西;他發明了各種達到這種目的的工具,用‘自然’來對付‘自然’。”[26]列寧在摘錄這段話的旁邊指出“黑格爾在這里已經有歷史唯物主義的萌芽”。馬克思也非常重視黑格爾這一思想,他在談到人利用勞動工具作用于勞動對象以實現自己目的時,就引用了黑格爾“理性的狡猾”作為腳注。[27]
但是,自然作為理念的外在形式,它也具有客觀實存性,其運動變化具有客觀規律性。“外在的自然,它就是一種在一切方面都以確定的方式得到形狀的實在界”[28],“人原來不僅是一般地與外在自然發生關系,而且這關系還是依存的關系。”[29] “自然的事物是強有力的,它們有各種方法抵抗。” 所以人類改造自然也不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無論個人怎樣堅持他自己的目的,只促成有助于他自己利益的事業,他的意志的獨立自由卻仍然多少是形式的,取決于外在情況和偶然機會的,受自然障礙妨害的。”[30]黑格爾還認為,“手段是一個比外在合目的性的有限目的更高的東西;——犁是比由犁所造成的、作為目的的、直接的享受更尊貴些。工具保存下來,而直接的享受則會消逝并忘卻。人以他的工具而具有支配外在自然界的威力,盡管就他的目的說來,他倒是要服從自然界的。”[31] 列寧在《哲學筆記》中摘錄了這段話,并認為這一思想接近歷史唯物主義。由此可見,黑格爾雖然沒有明確指出人類的活動違背了自然規律就要受到懲罰,但他畢竟看到了人類的活動要受到自然規律的制約。
黑格爾指出,人們對待自然有兩種不同的態度:理論態度和實踐態度。前者是主體從感性認識出發,不發揮主觀能動性,只是一味靜觀默想,聽任事物自由存在,其特點是“我們退出自然事物,讓它們如實存在,并使我們以它們為轉移。”后者是主體從利己的欲望出發,無視客觀規律,確信自然事物微不足道,把自然只當作手段,決意要用自己的行動把它們消滅,使它們與自己同一,其特點“是為我們的利益而利用自然,砍伐它,消磨它,一句話,毀滅它。”他認為,這兩種態度都有片面性。對于理論態度“這種形而上學,我們也許可以說,連動物也不會象這種形而上學家那樣愚蠢,因為動物會撲向事物,捕捉它們,抓住它們,把它們吞食掉。”[32] 對于實踐態度他指出,“人用這種方式并不能征服自然本身,征服自然中的普遍東西,也不能使這種東西服從自己的目的。”[33] 黑格爾主張“概念認識活動是理論態度和實踐態度的統一:個別性的否定作為否定東西的否定,是肯定的普遍性,這種普遍性使各種規定能持續存在,因為真正的個別性同時也是在其自身內的普遍性。”[34] 這段話的意思是,概念認識活動揚棄了理論態度的被動性和實踐態度的狂妄性,克服了個別性與普遍性的對立,實現了兩者的結合統一。他指出,主體客體雙方的契合可以從兩種出發點來實現,一是自然界和善地供給人的需要,對人的旨趣目的不但不阻撓,反而還自動地促成它們實現,一路順從人。二是人為了滿足自己的需要,就必須通過活動把自然事物占領住,修改它,改變它,把它變成他的手段。“如果主客雙方攜手協作,自然的和善和人的心靈的技巧密切結合在一起,始終顯現出完全的和諧,不再有互相斗爭的嚴酷情況和依存情況,這就算達到了主客兩方面的最純粹的關系。”[35]
黑格爾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思想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其一,既然人與自然是相互作用的關系:人作為有意識的能動主體,為了滿足自身需要,就把自然當作自己活動的對象,按照自己的方式處理它、命令它,而且是利用自然來改造自然,以實現自己的目的;自然作為實存的客體,它會用各種方法強力抵抗,制約著人的活動,而且自然作為工具要比有限目的更尊貴、更持久。那么,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過程中就必須兼顧主體與客體兩個方面,正確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既不能因為自然界的反抗就放棄人的追求,只滿足于自然界提供的直接產品;也不能因為人有征服自然的高超本領就無視客觀規律而任意妄為。其二,既然無視主觀能動性任憑自然事物如實存在的理論態度和無視客觀規律性肆意砍伐自然的實踐態度都有片面性,正確的態度是把理論和實踐統一起來,達到主客體的和諧一致,那么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過程中,就不能只強調一個方面而忽視另一個方面。人既不是自然的奴隸,也不是自然的主人。自然界作為人類活動的基地和對象,它應該和善地供給人類生存發展所需要的物質資料,聽從人的安排,促成人的目的;但人作為自然的產物和一部分,也應該尊重自然、愛護自然、善待自然,把自然當作朋友和伙伴。只有做到人與自然和睦相處、和諧協調、共存共生,消除兩者的堅硬對立,才能真正實現可持續發展。
①④⑥⑦⑩[12][13][32][33][34] 黑格爾《自然哲學》第19、19、19、24、24、28、36、13、7、18頁。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
②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214頁。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
③[14]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版第4卷,第222、224、371頁。
⑤ 列寧《哲學筆記》第202頁,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⑧[24] 黑格爾《小邏輯》第303、394頁,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
⑨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第650頁。
[11]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版第3卷,第736-737頁。
[15][16][17][18][19][20][22][25][26] 黑格爾《歷史哲學》第85、86、85、86、107、107、108、101、248頁。上海書店出版社1999年版。
[21][23][27] 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第407、587、209頁,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28][29][30][35] 黑格爾《美學》第1卷第323、327、192、327頁,商務印書館1979年版。
[31] 黑格爾《邏輯學》下卷,第438頁。商務印書館1976年版。
(責任編輯張忠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