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創新要么默默無聞,要么一鳴驚人。
要不是拿了2007年年度經濟人物,以及年度人物創新獎,陳志列及其所帶領的研祥智能也許依舊在人們的視野之外。“把行業標準貼上中國制造的標簽”,“他讓全世界知道‘定價權,中國造。’”,這是人們對陳志列的評價,幾乎在一夜之間,陳志列及研祥智能成為中國創造的標志。
“就像劉翔賽跑一樣,周圍都是黑人、白人,‘砰’一聲槍響,15年下來,我們是第一。”在一個沒有WTO概念的嵌入式智能(特種計算機)領域里,創業15年之后,陳志列形象描述研祥智能所做到的。
然而,當一件有價值的事物出現時,并不應該淪為一場追捧。忘掉人們對研祥智能的贊美,忘掉初識研祥智能時的激動,讓我們靜靜審視陳志列和研祥智能,看看“中國創造”標簽后面的一切。
掙到百萬就去剃頭
“很多人說,陳志列你還沒創業,你有病啊?阿貓阿狗都創業了,何況你還是個‘名犬’呢!”
陳志列對他太太說:“等咱家有100萬現金的時候,我就把頭剃了。”說這話時是1992年,陳志列還在深圳的一家臺資企業工作。
上世紀90年代初期,中國的嵌入式智能領域基本被海外廠商所控制,這其中很早就開始進入中國大陸市場的臺資企業,幾乎占據了市場的半壁江山。此時,就職于臺資企業的陳志列已經成為公司的技術骨干,但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職業天花板。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鄧小平南巡講話,肯定了深圳經濟特區的地位,深圳掀起了創業潮。陳志列描述當年的情況是:“很多人說,陳志列你還沒創業,你有病啊?阿貓阿狗都創業了,何況你還是個‘名犬’呢!”
不過,真正刺激陳志列走上創業之路的是另一件事情。陳志列曾經為那家公司研發了一件新產品,但是從審批到上市經歷了兩年半的時間。產品上市之后,不出當初陳志列所料,果然熱銷。然而這件事讓陳志列始終憋著一口氣,很不爽。
“處在這個位置我也只能干急呀,那時候就想,與其這樣還不如我自己干。”就這樣,研祥誕生了。
剛開始,10幾個員工的研祥智能主要是做大公司的產品代理,不過這并不意味著研祥的起步很低,因為在這個行當里沒有一定的技術實力,要說服客戶購買產品根本是不太可能的。
就這樣,技術出身且市場經驗豐富的陳志列靠做代理,很快就掙得了研祥智能的第一桶金。不過,當初那個掙到100萬的時候就剃成光頭的承諾,陳志列也反悔了。太太笑問他為什么說話不算數,陳志列說:“等咱家有了1000萬的時候,我再剃頭。”現在,身價已過億萬的陳志列還是沒有兌現當初的承諾,這個話題也再沒在夫妻間提及過。

“實際上,很多人創業的動機只是為了改善生活條件。我們一幫人當初一起創業,說好了,等有了錢,哥兒幾個買車,買沙漠王,開車去西藏。后來,一些人掙到錢確實買了車,去了西藏,而我沒遵守當初的約定,直到現在,我都沒去過西藏。”小富即安的生活方式,不能刺激起陳志列的興趣,“還是得做點大事”。
這個大事,就是1995年研祥智能傾其所有,從做代理向開始自主研發的轉變。
“那時候(嵌入式智能領域)滿眼全是老外的東西,沒有中國人做的,也沒有人敢嘗試。我覺得我們自己不錯啊,應該去做這個事情,‘研祥’,研究的發祥地嘛。”陳志列讀研究生那年,全國研究生不到三萬人,入校的時候,校長講話說:“你們就是科研領域的國家隊。”這句話讓陳志列記憶深刻。
“有些東西一直在我骨子里。老外能干,咱不行是嗎?咱得讓他說行。”鉚上勁了的陳志列說這樣的話,實際上也是看到了市場機會的所在。
陳志列本科學的軟件,研究生學的硬件,在這個行業里工作了數十年,他太了解這個行業了。“低價策略根本就沒戲,這個行業的客戶最看重的是技術穩定、安全可靠的產品。比如武鋼的煉鋼高爐用研祥智能的設備控制,如果我們的技術不行,高爐傾斜到一定角度死機了,那我們就是在鑄世界上最大的一個鋼錠了(這得給企業造成多大的損失)。”
自主研發成功之后,研祥的產品在市場上幾乎是一路順風順水的不斷擴大份額。不過,陳志列說自己喜歡做更難的題。“這有點像我們上學時的考試答卷,要想高分里拔尖,你就得做出那些比較難的附加題。”
五指斗不過雙拳
“好端端的一塊凈資產咔嚓一下就沒了,你知道這是什么感覺嗎?但這就是國際化標準,全世界都這樣。”
“后來在國內,我們中國人自己的研祥牌的產品,有點把老外干得不行了。這個時候,老外放出話來,‘在你們家門口你厲害,你們靠著文化、語言等優勢把我們收拾了,咱們上德國練練去’。”動了出去和人家比劃比劃的心思之后,陳志列發現問題來了。
“拍腦袋就下決策的事我們不干,必須得認真分析競爭對手的資料。結果,我一看分析報告,其中有一欄,他們全打勾,我們是空白。哪一項呢?上市。研祥不是上市公司,跟他們干,會吃大虧。營銷投入、生產投入,人家來自兩個部分,一個企業本身掙的錢,一個是資本市場融到的錢。這就等于打拳擊,人家兩個拳頭,你一個拳頭,這肯定打不過他們。”
打國際比賽,研祥必須依仗資本市場的力量,2003年,研祥智能在香港成功上市。當時雖然研祥也滿足上A股所有條件,甚至可以融到更多錢,但陳志列還是選擇了在香港上市。“上海外跟他掐去,得海外上市。香港的會計師準則、監管都非常嚴厲,非常國際化的。而研祥智能選擇香港上市就是想知道全世界的考題是什么樣的,得了解成為一個世界級標準公司最基本的入門規則。”
在香港上市的過程中,陳志列深刻地體會到了國際標準的嚴格。“我們以前也有審計,但上市了,突然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的安永就來了。人家來一看就把我們超過一年以上的庫存給整成零了,我當時就說‘這是好東西啊,能賣錢的。’安永的人說‘我知道賣錢,賣了再給你算。’好端端的一塊凈資產咔嚓一下就沒了,你知道這是什么感覺嗎?這就是國際化標準,全世界都這樣。”
不僅是國際化的規則,H股上市給研祥智能還帶來了更多細節上的改變,而這些細節如果放在國內市場,恐怕沒人會在意。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研祥智能拒絕任何媒體的采訪,因為陳志列覺得自己企業生產的不是大眾消費品,根本用不著“擺上超市的貨架”。然而,2003年研祥智能上市之后,很快,券商就因此嚴厲地批評了研祥,作為公眾公司就應該坦誠的去面對公眾,這是一種對投資者負責任的態度。“券商急了,他們要求研祥智能做一些報道,所以我們現在至少每個季度去香港召開一次新聞發布會。”
而這個時候,陳志列本身也在變化,他不在單純的從技術角度去看待企業發展了,要真正成為商業領袖,顯然有太多的東西需要去學習。
“把去泡咖啡館的時間用來讀書,還要像當年高考那樣去讀書,這個社會給你的回報遠遠超過你的想象。后來我還去讀了EMBA,不是為了給自己鑲金邊,我是真正記筆記的,下了課之后纏著管理學教授請教,自己掏錢請他們喝咖啡的。”
倒過來才是全球老大
“自己有底氣、在戰略上是對的,剩下的就是問問高手了。”
“人家憑什么花高價買你的東西。”和陳志列談所謂的“中國創造”、“產業升級”,他用這一句話來簡化所有的問題。
現在研祥智能的排名是中國第一,世界第五。陳志列說這是在中國和外國牌子掐出來的老大。沒有貿易壁壘、沒有地方保護、1993年關稅是12%,2000年后零關稅。
“老外留了句話,讓我們去他們的主場掐一掐,而我希望做全球的老大。”研祥智能對這個老大的定義很清晰:營業額老大、凈利潤老大、海外市場和中國大陸市場銷售額分布相等或非常接近整個行業分布。
第三方報告顯示,嵌入式領域中國市場占全球市場的10%。而現在研祥智能的市場分布90%在本土,10%在海外。陳志列的目標就是把這個數據倒過來,“我覺得那樣才是全球最大的老大。”
2007年是研祥智能進入國際化重點發展的年份,但早在十年前陳志列就帶著研祥智能買展位參加慕尼黑的全球展覽,“海外與本土戰略是并舉的”。
陳志列對海外市場有自己的判斷,并且已經按照自己的方式來解決。“企業走出去,我覺得首先一個大忌就是,這不應該是政治行為。企業走出去只是一個經濟行為,要按經濟規律辦事,不要賭氣,否則就會在外面走的不順。”
對于研祥智能而言,海外之路所面臨的最大挑戰是文化方面的東西,“在中國,除了臺灣以外的30個省,我可以把江蘇的成功經驗百分之百拷貝到江西,沒多大毛病。但是在國外我們拷貝不了,俄羅斯的成功經驗沒辦法完全復制到日本,每個國家的重點在哪兒?如何制訂符合當地市場的競爭策略、戰略戰術,這是我們的挑戰。”
“當你面對一個國家的市場該怎么下手?這不像我們每年研發一二十個別人沒做過的新產品,有那么多人干過這活,別把自己擺得太高,去問問人家,成功率就上去了。”正是為了擴展海外業務,研祥智能專門組建了一支外籍“顧問團”專門應對海外戰略問題。
“印度這個國家我們研究過,在海外進行的兼并收購鮮有失手的,成功率非常高。而且印度也是一個發展中國家,在做海外市場的時候碰到的問題探討意義很大。當然,我們國家做國際化也有很多做的很成功。自己有底氣、在戰略上是對的,剩下的就是問問高手了,有干得熟的嘛。通常,我們在海外市場推沙盤的時候,就邀請印度和當地的團隊來反復推敲這個方案。”
陳志列一直相信中國人經商的天賦:“世界上有兩個民族是最會做生意的,一個是猶太民族,一個就是我們。雖然我們現在并沒有得到世界的認可。”
這個“雖然”的句式并不完整,但相信陳志列和他的研祥智能已經很清楚“中國創造”能夠給世界帶來什么樣的驚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