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商人,本沒有興趣要過問政治,一心想過問的只是財富。對于重大歷史事件,他們沒有推波助瀾,也沒有螳臂當車,他們只希望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但是這個愿望有時候顯得特別奢侈。
路易·威登 1848年 巴黎
他就在革命的風暴中心,卻是個局外人。
法國的1848年是世界歷史不可跨過的一頁。2月21日,基佐首相下臺,23日憤怒的人群聚集在外交部門口抗議,參加抗議的有商品制造商、面臨破產的小經營者和失業工人。當晚10點,年輕的路易·威登從俄國使館經過旺多姆廣場匆匆返回自己寄住的作坊。到處布滿路障,騷動籠罩著巴黎,經過卡普西魯街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即將發生的危險。
老板的店鋪就在前方,他以為馬上就可以休息了,但是剛到達路口,突然就被包圍在人群中,鎮壓群眾的槍聲陣陣響起,路易躲在門廊下,透過微弱的火把,看見起義者在槍林彈雨中倒下,1848年革命開始了。軍隊撤離的時候,路易看到卡車運載著成堆的尸體經過。他匆匆趕回店鋪。起義者繼續向杜伊勒利宮推進,一邊高喊共和國萬歲。第二天,法國第二共和國在巴黎市政廳成立。
這被認為是無產階級革命。但這位未來頂級品牌的創始人路易·威登沒有什么覺悟,作為一個外省青年,他很滿足自己的狀況,和老板相處融洽,甚至覺得和老板是平等的,生活沒有痛苦。他整理漂亮的裙子、帽子、衣服,學習商業和管理知識。工作有意思,待遇很合理。他就在革命的風暴中心,但卻是個局外人。

亞里士多德·奧納西斯 1922年 士麥那
因個子小,謊報16歲,僥幸活了下來。
希臘軍隊被打敗,土耳其士兵占領士麥那這座希臘港口城市后,這里是人間的地獄。到處是針對希臘人的屠殺、搶劫、強奸、縱火。當地的大主教被土耳其司令官當面下令,叫士兵用刀割身上和臉上的肉,耳朵和鼻子被割下,雙手被砍斷。亞里士多德·奧納西斯的父輩經營煙草,兩個叔叔被槍斃,一位嬸嬸死于大火,姨媽和姐妹被關在集中營,父親被關押。
生活在士麥那的40萬基督徒,有19萬在這一年消失。
那一年希臘船王奧納西斯才18歲,但因個子小,謊報16歲,僥幸活了下來。土耳其軍隊有命令,殺光在這個城市的17歲以上的希臘男性。他的家里來了一個土耳其中尉,要住這里,奧納西斯答應為中尉做服務員,因為他熟悉大房子和周圍環境,還為他點雪茄。后來有謠傳說,奧納西斯答應做土耳其的情人,才保住性命。
當時,奧納西斯成了中尉不可或缺的人。晚上,他傾聽中尉贊揚紀律性和各種武器的威力,當中尉要給自己的上司找酒喝,奧納西斯就陪他挨家挨戶去找,但一無所獲。奧納西斯于是去找美國副領事,兩人終于找來了一小桶燒酒和幾瓶威士忌,用這些酒他換來了一張通行證,然后憑借通行證去父親的辦公室取出很多錢,用錢打通關節把父親和家里的女人們救了出去。
安迪·格魯夫 1944年 布達佩斯
身為猶太人,在德軍占領區躲過大屠殺。
英特爾公司前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安迪·格魯夫是猶太人,而且出生在布達佩斯。1944年3月19日,德軍占領布達佩斯,安迪和母親站在環路的人行道上,看著一輛輛汽車和裝滿士兵的裝甲車駛過。德軍干凈整潔,穿著發亮的靴子,很神氣,這使他想起了自己的玩具士兵,穿一樣的制服,戴一樣的鋼盔,挎一樣的機槍。
那年夏天,母親突然坐船把八歲的他送到父親的一個朋友家里,那是他父親乳品廠的所在地。地面是泥土,沒有自來水,生活枯燥。但是,不久又突然被母親接回布達佩斯,因為乳品廠那里的猶太人已被德軍包圍,回到布達佩斯更安全。但在布達佩斯,墻上貼著反猶太人的規定,商店的牌子上寫著不為猶太人服務,猶太人不能在有軌電車的后部就坐,安迪穿著縫有黃星星的衣服。
箭十字黨上臺后,瘋狂屠殺猶太人,有43萬人被送進奧斯威幸集中營。安迪被母親送到朋友家里藏起來,她自己也躲到在丈夫乳品廠做工的工人家里去。沒多久,他又被母親送到布達佩斯的郊區去躲藏。
圣誕節剛過,安迪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好像是往地上扔厚木板,其實那是蘇軍攻城的炮聲。十多天后,蘇軍攻占了安迪藏身的公寓樓。蘇軍樣子很隨和,但每人都帶著機槍。
本田宗一郎 1945年 日本磐田
他太震驚了,以至于有段時間,連工作都打不起精神。
1945年,濱松地震,加上空襲,日本本田汽車創始人本田宗一郎的工廠和設備毀了。只好和妻子幸疏散到岳父在磐田的家。8月15日那天,夕陽快西沉的時候,本田剛回到家,岳父坐在客廳里,對本田說:“事態很嚴重啊。”本田不知道是什么事,以為是什么社會新聞。就問:“發生了什么事?”岳父問:“你沒聽說嗎?”“沒有。”“今天白天,電臺播送了玉音。”接著岳父把天皇發表無條件投降的聲明說了。
本田聽著聽著,臉色變得通紅,眼前開始變得模糊,靈魂好像出了竅。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說:“我現在去一下公司。”他跑到外面,跳上汽車走了。幸還是第一次看到丈夫如此張皇失措。幾個小時后,幸聽到外面有汽車的聲音,本田又回來了。他雙肩低垂,聲若游絲:“真的,戰敗了。”他太震驚了,以至于有段時間,連工作都打不起精神。
有一天,他突然對幸說:“我們還是搬回去吧!”他明白日本從此進入了一個新時代,可是今后何去何從,他看不透。
戴維·洛克菲勒 2001年 紐約
他說:“我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其中一個見證人。”
9·11那天,美國銀行家戴維像往常一樣,在洛克菲勒中心通用電氣大樓56層上班,大樓離世貿大樓不遠,當恐怖襲擊發生后,戴維從自己的辦公室往外看,只見兩股濃煙從世貿雙塔上空向上翻滾,然后穿過布魯克林,飄向大海。
戴維馬上意識到,物質損失一定是巨大的,而生命的損失將是災難性的。數千名遇難者和幸存者的希望和夢想都被埋葬在瓦礫中了。過了一段時間,他才明白,恐怖分子襲擊世貿和五角大樓與近50年未能解決的中東難題之間的關系。他想起了納賽爾總統在1969年對他說的話:“越來越嚴重的不穩定和激進主義。”這個毒瘤一直沒有被切除,在威脅著世界的穩定和繁榮。
當曼哈頓最終從廢墟上重生的時候,作為一名金融家,戴維說:“我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其中一個見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