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面對郎顧之爭,在國內經濟學家“集體失語”的情況下,他站了出來,直面郎咸平,抨擊他對國企改革的言論,這次“單刀赴會”讓他聲譽漸起。
2006年,資本市場上國企備受追捧,關于國企崛起的話題層出不窮,他卻拋出一個觀點:國企盈利并非全是改革之功。
2007年12月,國資委頒布新規定,國企需分三種類型向國家分紅,資源類企業分紅比例10%,公眾拍手叫好的時候,他卻提出質疑:這樣做不妥當。
作為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研究員,在外人眼里,張文魁有些特立獨行。他的堅持己見,他的勇于挑戰都讓人印象深刻。
質疑一:“為某些人說話”
有人甚至驚呼顧雛軍的倒掉“是草民的勝利”,更是張文魁等人的恥辱。
2004年8月,在香港學者郎咸平教授發表《格林柯爾在“國退民進”的盛宴中狂歡》演講的時候,張文魁并沒有閑著。憑借多年來對國企改革和對科龍公司十幾年的跟蹤調研,他寫出了題為《科龍20年發展經驗與中國企業改革路徑》的調研報告。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篇報告使他卷入了一場空前激烈的批判浪潮當中。在“郎顧之爭”中同時被批判的,還有北京大學張維迎教授和周其仁教授。

在一場后來被稱為“單刀赴會”的論壇上,針對郎咸平提出由于存在嚴重的國資賤賣問題,因而國企產權改革應該停止的觀點,張文魁明確表示反對。張文魁首先承認國資存在賤賣問題,但是認為這些問題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并正在被逐步克服。
“只要國企改革實行公開性、競爭性的國資交易程序,國有資產流失是可以有效避免的”。張文魁強調產權改革不是拍腦袋拍出來的,而是經過20年改革總結出來的經驗,必須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但現場和隨后的網上討論,不少人措辭激烈地批判張文魁“為某些人說話”,并且“上綱上線”。2005年7月,當科龍掌門人顧雛軍最終被拘之后,批判張文魁等人的聲浪更是一波高過一波,有人甚至驚呼顧雛軍的倒掉“是草民的勝利”,更是張文魁等人的恥辱。
當年10月,張文魁發表文章《從科龍事件看民營企業》,重申民營企業應該從科龍事件中吸取教訓,在重視發展的同時,也要重視公司治理。即從“發展為王”轉變為“發展為王”與“治理為本”并重。同時強調,國企產權改革存在問題,MBO存在模糊地帶,但是,“不能把孩子和臟水一起潑掉”。
質疑二:資源型企業分紅比例
中國進入了重化工業高峰期,正是這個時代的特點,促成了國企的繁榮發展。
近兩年的沉寂之后。2007年底,北京市國資委舉辦的一場論壇上,張文魁又一次語出驚人。針對中移動和中石化、中國鋁業在資本市場上備受追捧的情況,張文魁提出,國企確實進入了一個黃金時代,但是這種黃金時代的到來,有多少是國有企業改革帶來的?
在接受《英才》記者采訪時,張文魁詳細闡釋了自己的觀點。“也許我們過高估計了國企改革的成就,國企之所以在近年來盈利狀況良好,擺脫了上世紀末的窘境,其中固然有國家針對一系列問題采取的改革措施。但更為重要的是,中國進入了重化工業高峰期。而正是這個時代的特點,也促成了國企的繁榮發展。”
通過對比歐美等國家的發展歷程,張文魁發現,在經過了輕工業近20年發展之后,中國在21世紀初開始進入重化工業時代。以能源、鋼鐵、化工、汽車等為代表的行業迅速崛起,而在這些行業里,非國有企業的進入是有限制的,國企就占有明顯的壟斷優勢。同時,由于全球化和中國加入WTO的機遇,經濟呈現出景氣的發展指數。但是張文魁憂心的是,這種繁榮能持續多久?真的是國企改革的效果彰顯了嗎?
與一些“偏執”的經濟學者不同,張文魁承認國企之所以做得好,重組上市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從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國企開始了改革脫困的三年攻堅戰。在這個過程中,國家投入了大量資金,一方面減輕國企負債,四大國有資產管理公司剝離了5000億元的債務,銀行內部也核銷了許多呆壞賬;另一方面,增加對國企技術改造的投入。對于設備工藝非常落后的國企,實行國家貸款貼息。但國企不應該只停留在過去改革的功績簿上睡大覺,還應該繼續深化改革。否則,國企的盈利和效益不可能長久。”
對國有企業的長期深入研究,讓張文魁對許多國企問題有著獨到的見解和觀點。
2007年12月,財政部和國資委發布《中央企業國有資本收益收取管理辦法》,其中規定,中央企業紅利上交分三類,煙草、石油石化、電力、電信、煤炭等具有“資源型”特征的企業,上交比例最高,為10%。張文魁認為“資源型”企業的分法并不準確,而且籠統地收10%的紅利也并不妥當。
對電力行業有過深入研究的張文魁,認為無論是電網企業還是發電企業,都是消耗資源的企業而不是資源型企業。這種分法的不準確,會在以后的執行中產生問題。另外,石油、石化、煤炭等真正的資源型企業,應該根據企業所處的發展周期、階段來確定分紅比例。如果是處于資本支出大規模增加的階段,不適合于提高分紅比例,相反應該減少分紅甚至是不分紅;如果是處于資本性支出規模減少的階段,就可以多分紅。
質疑三:一些觀點不時被批判甚至被謾罵
許多經濟學家有一種奏折情結,希望自己的觀點能夠被當政者采納。但現在已經不是奏折時代了。
雖然一些觀點不時被批判,甚至被網友謾罵,但張文魁依然堅持著自己的觀點,只是有時候也很無奈,“網友不理解,咱就不說了。”
為什么現在越來越多的經濟學家,時常會被推到輿論爭議的風口浪尖?張文魁分析認為,這跟經濟學者自身的做法很有關系。“許多經濟學家有一種情結——奏折情結,希望自己的觀點能夠被當政者采納。但現在已經不是奏折時代了。社會進步了,在社會科學領域,民主化和多元化的環境聲音日顯,學者的觀點也只是一方觀點而已,當政者不能只采納某一個人的意見。”
“(經濟學者)大可不必總是覺得自己是正確的。”張文魁認為,“作為學者,關鍵的是說真話。”不管是從職業道德還是學術道德來講,學者都應該是在學術基礎上保持說真話的特性。即便是很難保持絕對或者完全的獨立,也要在職業道德和學術道德的基礎上,運用自己的專業知識,通過合適的渠道與合適的方式建言。但他同時強調,“觀點不被接納也很正常。”抱著懷才不遇的觀點,很容易發生偏頗的想法。
對話
《英才》:你會關注網上對你觀點的評論嗎,自己會受影響嗎?
張文魁:當然會關注。一點兒都不影響情緒是不可能的。但是網民既然是這樣,咱就不說了。咱又不靠這個吃飯。對吧?挨罵的人都不喜歡出來說。何必去說呢?沒必要。在專業場合說,在公共場合就不說了。
《英才》:經濟學圈子里,比較佩服誰?
張文魁:茅于軾。我們很多時候是坐而論道,他是身體力行。拿自己家的錢,號召其他人,一起在西部建立扶貧基金,建立希望小學。他們那代,經邦濟世的思想很明顯。我很喜歡莊子的思想,能入世也能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