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和諧發展下的中國制造業區域轉移研究：一個全球化視角

[摘要]由中國工業化進程來看，制造業區域轉移是實現中國地區間經濟和諧發展的重要途徑。文章在借助改進梯度系數分析中國區域間制造業發展基礎上，指出了中國制造業區域間產業轉移的路徑和存在的問題，并從全球的視角提出了中國目前需要重新尋找新的國際產業轉移動力源，并應對宏觀經濟政策作出相應調整的觀點。同時，國內區域間產業轉移需要產業和產業鏈不同環節轉移相結合，在轉移過程中政府要加強合作，讓市場發揮更重要作用。

[關鍵詞]制造業；產業轉移；區域經濟；和諧發展

[中圖分類號] F061.5［文獻標識碼］ Ａ

[文章編號] 1673-0461(2008)06-0042-04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統籌區域發展與區域協調互動機制研究》（06CJL020）。

一、引 言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差距越來越大，東部沿海地區遠遠超過中西部和東北地區。為此，在《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一個五年規劃的建議》中提出要健全區域協調互動機制，促進生產要素在區域間自由流動，引導產業轉移，實現中國區域經濟的和諧發展。

四次產業理論的代表人物波拉特（1977）認為隨著電子計算機、晶體管、集成電路的發明和系統論、控制論、信息論的建立，信息技術得到日益廣泛的應用與普及，信息產業應從“三次產業”中獨立出來，作為“第四產業”看待，這樣就有了農業、工業、服務業、信息業的四次產業分類法。德國經濟學家霍夫曼則對工業化階段的劃分揭示了在各國工業化初期首先獲得發展的是輕工業，然后工業化的中心逐漸向重化學工業轉移的歷史經驗法則。

無論是從理論上還是全球經濟發展歷史來看，產業結構升級和轉移的過程一般是從農業向工業再向服務業的過渡，而在工業內部又有從輕工業向重工業再向信息業升級的過程。而中國目前正處于工業化初期，從全球制造業轉移視角來看，中國首先承接了輕工制造業的轉移，而根據產業轉移理論來看，承接全球重工業的轉移將是未來的方向。就國內而言，在沿海地區優先承接了海外輕工制造業轉移并且日趨成熟之后，這些產業將進一步向內地轉移。

因此，我們在研究中國區域間產業轉移時，一方面，我們的著眼點應該是工業制造業的產業轉移，更多地體現為從輕工業到重工業再到信息制造業這樣一個轉移過程；另一方面，在研究中國區域產業轉移時，我們需要從全球化的視角來考察。

二、理論綜述

國外關于產業轉移研究中較著名的是日本經濟學家赤松要（1982）提出的“雁行模式”理論，而后小島清（1973）將該理論應用于東亞區域內產業梯度轉移現象的解釋，認為東亞地區分工遵循的是“雁行模式”（如下面的圖1），即率先發展的日本在這個模式中充當領頭雁的角色，隨著產業結構不斷升級，日本將主要發展資本和技術密集型高附加值產業，而將成熟且比較優勢開始衰落的低附加值產業轉移到以“亞洲四小龍”為首的東盟諸國，從而使這些國家形成了雁身。隨著“亞洲四小龍”經濟騰飛和國內產業結構升級，這些國家在繼續承接日本轉移來的附加值更高的產業同時開始將先前從日本轉移過來的勞動密集型、低附加值產業進一步轉移到諸如中國等勞動力資源豐富、從農業起步向發展出口型工業方向邁進的發展中國家，于是，中國等國變成了“雁型模式”中的雁尾[1]。

除了“雁型模式”理論外，還有學者運用國際投資理論研究產業轉移問題，如macdougall（1960）認為資本將從資本邊際產出率低的國家或地區流向資本邊際產出率高的國家，伴隨著這種資本的流動，國際直接投資行為就會發生并帶動產業的轉移。

國內學者對產業轉移也有一定研究，如盧根鑫（1997）從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理論的角度研究了國際產業轉移問題，這是國內較早的對產業轉移問題進行系統的研究。樸光姬（1999）、汪斌（2002）等研究了國際產業轉移的趨勢與中國產業結構調整的關系，盡管有所分歧，但總體上認為中國在接受國際產業轉移時，對中國國內的產業結構調整具有很強的外部性。周起業（1990）、柳卸林等（1999）提出技術轉移的梯度和“反梯度”理論問題，認為國內產業轉移應遵循梯度轉移的步驟，但反梯度轉移能夠讓中西部地區獲得跨越式發展。李長久（1998）等對國際直接投資與產業轉移的關系進行了研究，指出中國在吸收國際直接投資的同時為產業轉移提供了外部動力。陳建軍（2003）研究了國內產業轉移與企業擴張問題，認為企業追求利潤最大化的擴張行為本身就帶動了產業轉移。石奇等（2007）指出國內區際產業轉移與欠發達地區工業化的協調發展既需要產業轉出地的推動力，又需要產業轉入地表現為適合產業生存的轉移拉動力[2]。

我們看到，國內關于區域產業轉移的研究存在的不足，主要表現為對產業的定義過于寬泛。事實上，中國工業化進程的推進使得關于中國區域間產業轉移主要表現在工業發展中制造業不同階段的產業轉移上。另一個不足就是，以往關于產業轉移的研究是放在一國內，但入世后中國日益融入全球化，因此對中國制造業轉移的研究不能夠放在一個封閉的環境進行，而必須隨站在全球化的高度去考察。

三、中國制造業區域間轉移的路徑分析

為了分析中國制造業區域間轉移的路徑，我們需要首先考察不同區域的制造業發展差異。 這里將中國分為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四個區域，借鑒熊必琳（2007）改進的梯度系數衡量中國區域間的制造業產業差異。[3]用區位商（LQ）和比較勞動生產率(CPOR)的乘積可以衡量區域產業梯度水平，這一乘積稱之為產業梯度系數(IGC)。用公式表示為

產業梯度系數= 區位商×比較勞動生產率（1）

其中：CPOR=地區該產業增加值占全國的比重/地區該產業從業人員占全國的比重

產業梯度高低是產業集中度和勞動生產率共同決定的，且互為乘數作用，即專業化程度越高，勞動生產率也越高，因而，可以用兩者的乘積來衡量產業梯度的大小。然而，該系數方法主要考慮了勞動力、技術兩個生產要素， 遺漏了很重要的一個要素——資本。勞動力和資本因素是影響產業轉移最直接的要素之一。在一定區域范圍內，勞動力流動是產業轉移的制約因素，而資本流動則是伴隨產業轉移而發生的。資本總是向著能夠實現最佳經濟效率和技術效率的地方轉移，這樣，在總體技術水平保持不變的情況下，產業就有可能在新的區域保持原有生產函數，實現低成本、高利潤的目標。經濟效率可以用資本的盈利能力表示，技術效率可以用全員勞動生產率表示，這樣，從資本和勞動力(包括技術)兩方面反映了區域產業的資源配置能力，有力地保障了產業的向上發展動力。

慮到產業統計數據的可得性，在實際應用中，用區域產業的比較勞動生產率反映區域產業技術的相對水平，用比較資本產出率(CCOR)反映區域產業的盈利能力。以區位商、比較勞動生產率和比較資本產出率三者乘積作為衡量產業梯度大小的取值。用公式表示為:

改進的產業梯度系數= 區位商×比較勞動生產率×比較資本產出率 （2）

其中：CCOR=地區該產業增加值占全國的比重/地區該產業平均資本占全國的比重

一般而言，改進區域梯度系數在1以上，表明該區域在該制造業產業上處于相對優勢地位，數值越大表明優勢越大，反之，如果該數值越小，則表明該區域在該產業上越不具有比較優勢。

數據選取上，我們將制造業分為輕工業和重工業兩類，輕工業主要包括：農副食品加工業、紡織業等；重工業主要包括通用設備制造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等。根據《中國統計年鑒(2006)》和《中國工業經濟統計年鑒(2006)》的相關數據，計算了不同地區的制造業產業的改進梯度系數，如表1所示，中國四大區域的產業梯度差異明顯，具備產業轉移的基礎條件。

在輕工制造業方面，地區之間差異較大的主要是紡織服裝業。東部地區在紡織服裝業上占有絕對優勢，改進梯度系數高達1.52，而其它三個區域都在0.5以下，以東北地區最弱。事實上，在最初的亞洲“雁型模式”產業轉移中，作為“領頭雁”的日本在20世紀50年代到60年代早期接受從北美和西歐轉移來的紡織服裝輕工產業，到了70年代到80年代早期紡織服裝產業再從日本轉移到亞洲“四小龍”，在轉移出紡織服裝業等輕工業后日本繼續實現其產業升級，再到20世紀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紡織服裝業進一步從亞洲“四小龍”轉移到中國等其他發展中國家。也正是中國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以后，東部沿海地區承接的國際產業轉移首先是紡織服裝業，所以目前在中國，東部地區的紡織服裝業等輕工業發展遠遠領先于其他地區。這種紡織服裝業的“雁型模式”產業轉移可通過下面的圖1表現出來。

在食品制造業、飲料制造業和煙草制品業等輕工業上，中、西部地區并不處于劣勢，且東北地區因為其豐富的農業資源而在農副食品加工業上占有優勢。所以，如果在輕工業方面進行產業區域轉移，應該是在東部地區產業高度化進程中加快諸如紡織服裝業向中西部轉移。同時，由于中、西部和東北地區具有優勢的幾個輕工制造產業的區域間改進梯度系數差別比較小，競爭優勢不夠明顯，所以這些地區可以根據各自實際優勢，選準優勢產業，在競爭中做好區域內分工，當然在這種實際產業梯度系數差距較小而又要實現區域內產業合理分工的情況下，政府間的協調合作應該起到重要作用。

在重工業制造業方面，除了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外，其他通用設備制造業、專用設備制造業等5個行業在東部地區都占有絕對的優勢，尤以通信設備及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梯度優勢最為顯著，其改進的梯度系數為2.68，遠遠超過西部和東北地區。

但是，在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方面，東北地區占有一定的優勢，而中西部地區總體上處于梯度的最低端。這主要是因為早期我國把東北定位為工業基地，像長春一汽等汽車制造業均設在東北地區。東部地區在承接新一輪國際產業轉移后，將已具備相當的競爭優勢和成熟的重工業制造業向其他地區轉移。通過改進梯度系數的比較，中部地區在專用設備制造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和通信設備、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方面優勢不如東部地區，但又好于西部和東北地區，因此，東部這些產業轉移可以優先考慮中部地區。

根據以上改進產業梯度系數的分析得出，中國地理面積廣闊和地區間制造業產業發展有很大差距為中國區域間產業轉移提供了基礎，而在國內存在的區域間制造業轉移同樣遵循“雁型模式”，如圖1。中國東部沿海地區首先接受國外的產業轉移，處于“雁頭”的地位，而中部地區等在承接東部制造業轉移過程中扮演“雁身”的角色，西部地區進一步接受中部地區的制造業產業轉移并成為“雁尾”[4]。

結合圖1，日本作為“雁頭”為處于“雁身”的其他國家提供產業轉移源泉，但這種產業轉移最初是從以紡織業為代表的輕工業開始，前已述及。當日本的產業結構從輕工業升級為以汽車、機械制造為代表的重工業時，下一步作為“雁身”接受的則是重工業的產業轉移，而作為“雁尾”緊隨其后。中國的區域產業轉移事實上是在中國處于“雁尾”這個國際產業轉移角色進行的。而中國的區域間產業轉移同樣需要從向“雁身”和“雁尾”的紡織業等輕工業轉移開始，然后是重工業制造業的轉移。

四、全球化視角下中國制造業區域轉移存在的問題

盡管中國是在全球制造業產業轉移的背景下，通過東部沿海地區首先承接國外的產業轉移，然后實現自身的向中西部等其它區域的產業轉移，但這種以“雁型”為產業轉移模式卻存在一定的問題和挑戰。

第一，日本在“雁型模式”中領頭地位的衰落使得中國需要尋找新的產業轉移源頭，進一步為國內區域產業轉移提供動力。20世紀80年代日本泡沫經濟的破滅讓日本經濟陷入十年蕭條之中，日本產業結構在從機械制造業向信息業的升級過程中歸于失敗。在這種情況下，盡管日本的機械制造業仍然在世界上具有優勢地位，但其對亞洲處于“雁身”的其他國家提供的產業轉移動力源開始逐步消失。另外，亞洲“四小龍”等國制造業的發展和經濟的趕超使得日本的產業轉移無法滿足這些國家產業升級的需要。而作為中國，要實現產業的不斷升級和從東部地區向內陸的產業轉移，就不能再依賴于日本等國的制造業產業轉移來完成自身的目標，同樣需要尋求新的產業轉移源頭。

第二，如果無法順利對接新的產業轉移源頭，中國制造業區域間轉移可能會出現東部轉出地區產業空心化問題。隨著東部地區土地、勞動力等生產要素的提高，最初從發達國家轉移過來的輕工業需要向生產要素價格較為便宜的中西部地區轉移，如果在將產業轉移出去的同時，未能及時轉入升級的產業，則東部地區必然面臨產業空心化的問題。

第三，地方政府的干預對制造業區域轉移有不利的影響。目前中國的區域間產業轉移更多的滲透著地方政府利益以及由此導致的政府干預和強烈的地方保護，這導致各區域各自為政，產業轉移不暢、重復建設嚴重和產業結構雷同。一般而言，產業轉移主要是由于地區間生產要素相對比較優勢發生改變而發生的一種行為，企業追求利潤最大化的過程中就會根據市場機制配置各自的資源從而帶動產業轉移。因此，政府只要創造良好的市場環境，由市場來引導和由微觀主體企業來實施產業轉移即可，而不必去進行干預。

五、對策建議

本文的研究表明，中國區域間制造業梯度差距的存在為制造業轉移提供了基礎，然而，在制造業區域轉移中中國仍然面臨一系列上述三大問題，為此，提出相關的政策建議如下。

第一，中國在接受國際先進產業轉移上重新定位新的轉移動力源頭，這個源頭不再是日本，而是美國。在中國從輕工業向重工業升級之后，下一步產業升級的重心是信息業，而由于美國是信息業的先行者，以機械制造業為優勢的日本無法承擔產業升級動力源的重任，因此，加強與美國的戰略合作，引導美國的信息產業轉移是中國未來在國際產業轉移循環體中需要做的重要一步。在這樣的一個戰略下，我們的產業政策和宏觀經濟政策都需要做出相應的完善，以利于我國從美國承接更高程度的產業轉移。

第二，從國內產業轉移來看，我們應該是產業鏈上生產環節的轉移和整個產業轉移相結合，避免出現東部地區在還未做好從國外承接更高程度產業同時，自身的制造業又轉移出去從而造成產業空洞化的現象。此時就需要東部地區發展產業鏈上高附加值的環節，為東部地區產業結構調整和經濟可持續發展提供保障。通過微笑曲線我們可以加以解釋，以紡織服裝業為例，目前在福建、廣東、江蘇、浙江等地形成了較大的紡織服裝生產集群，這些地方當初接受國際產業轉移時是處于加工組裝這個環節，沒有自己的品牌和營銷，僅僅因為廉價勞動力而接受在這個環節的產業轉移，隨著東部地區紡織服裝業的進一步發展，品牌和營銷渠道正在逐步的建立和完善，再加上東部地區土地和勞動力等生產要素價格的提高，東部沿海地區在轉移紡織服裝等輕工制造業時，轉移出去的是加工組裝等處于微笑曲線低端的環節，然后自身卻向設計、研發、營銷等附加值高的環節升級。此時也構成了一種產業轉移，而這種產業轉移表現為產業鏈上不同環節的轉移[5]。

第三，加強各地區政府在制造業產業轉移方面的合作與協調，充分發揮市場在制造業產業轉移中的作用。企業是市場經濟的微觀主體，企業追求利潤最大化過程中會根據所處產業的各地區比較優勢進行投資布局從而帶動產業轉移，政府所要做的就是加強地方市場建設，為企業發展創造公平的環境。

[參考文獻]

[1]鹿 朋.東亞區域分工模式轉變與中國國際分工地位提升 [J].亞太經濟 ，2007（5）： 6-9.

[2]張 平.論中國三大區域產業結構的差異 [J].經濟評論 ，2007（5）： 53-57.

[3]熊必琳，等.基于改進梯度系數的區域產業轉移特征分析 [J].經濟理論與經濟管理 ，2007，（7）:45-49.

[4]U. Walz. Transport Costs， Intermediate Goods， and localized Growth[J].Regional Science and Urban Economic， 1996， 26 (6).

[5]石 奇，張繼良.區際產業轉移與欠發達地區工業化協調性[J]. 產業經濟研究 ，2007，（1）： 38-44.

The Study on the Chinese Production Industry Transi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Globalization

Lu Peng1，Wang Zeqiang2

(1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School of Economics， Beijing100872；2.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School of Economics， Beijing100032)

Abstract：The production transition is the important approach to realize the different districts cooperation developm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Chinese industrialization process. The paper analyzes the Chinese district production industry development. And on the basis of these， the paper points out the problem of the industry transition and China needs to find the new industry transition power and make rationale policy. At the same time， the industry transition needs the cooperation between the industry and industry chain， and the government needs to cooperate and let the market have more important roles.

Key words：production industry; industry transition; district economy; cooperation development

（責任編輯：張積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