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小敘事是一種獨特的敘事框架,影片《鬼子來了》就采用了這種小敘事,結合影片中的具體人物、情節,分析小敘事日常化、個人化的特點是怎樣運用在藝術創作中的,又帶來了怎樣的藝術效果。
關鍵詞 小敘事《鬼子來了》 歷史 日常化 個人化
正如《三連生活周刊》所言,《太陽照常升起》其實是“姜文照常升起”,我們不得不感嘆“堅硬”的姜文。《太陽》一片,讓我有重新再看一遍《鬼子來了了》的沖動。
姜文作品《鬼子來了》雖然榮獲第53屆戛納國際電影節評委會大獎,但由于種種原因,該片在國內遲遲得不到公映。2002年3月,《鬼子來了》盜版光盤上市,暢銷一時。2002年4月27日,據日本《朝日新聞》報道,《鬼子來了》正式在東京和大阪公映。“無論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這里被描述和被追問的,只不過被還原為人類本身的脆弱姿態。”這是日本《朝日新聞》對姜文自編自導自演的影片《鬼子來了》做出的評述。
在以抗日戰爭為題材的影片中,《鬼子來了》顯然獲得了更多的關注。在宏大的歷史背景下展開頗具個性的小敘事,令《鬼子來了》在同類影片中獨樹一幟。地道的唐山方言及黑白的色彩,是對受眾觀影經驗的次沖擊,令受眾更快地進人角色。作為一個歷史概念,受眾對抗日戰爭是不陌生的,但對那段活生生的生活,受眾的印象是片段的甚至片面的。《鬼子來了》就在這樣一個小敘事中充盈了受眾對于戰時同胞的認知和情感,從“人”的意義上賦予影片以張力。
這里的小敘事,是與同類影片中宏大的歷史題材、典型的社會環境、分明的人物類型等因素相對而言的一種敘事形式,我們就以《鬼子來了》為例,對這種敘事形式加以分析。
小敘事淡化了人物命運所背負的歷史印記
《鬼子來了》的故事發生在抗日戰爭勝利前夕,河北山海關附近一座名為“掛甲臺”的小村子里。如果脫離抗戰末期這個大背景,影片的故事就無從講起,但影片在情節處理上有意識地間隔了人物與歷史環境的親密關系,使人物在相對日常化、個人化的情境中完成了命運演進。影片只在兩處直接引入了歷史事件,一為日本天皇宣布戰敗詔書,二為盟軍進駐日軍占領區。但這都不是劇情的結點,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整個敘事結構的向心力。可以說,典型環境被淡化,日常環境、個人環境凸現出來,為情節流動、人物轉變賦予了更多的可能性。
小敘事借力于情節發展的偶然性、不確定性
因為跳出了傳統抗日題材的大敘事框架,《鬼子來了》可以創造性地結構故事,為情節發展提供契機,使人物形象在個性化的事件中豐滿起來。影片的導火索就是這樣一個極其偶然的事件:天晚上,身份不明的人把兩個麻袋(內裝兩個人)送到了掛甲臺村民馬大三家里,命他代為看管,并約好八天后的大年三十來取人。這可在日本炮樓于底下的這個小村莊引起了恐慌,更給莊稼漢馬大三出了道天大的難題。影片里,兩名俘虜的三次求救是情節推進的強力催化劑,“給雞戴領章”、“教小碌碡說日本話”的求救方式都大大超出了馬大三的想象力,偶然而出人意料,嚇壞了二脖子、六旺、八嬸等一干人,這才促使馬大三先是答應活埋二人,后又費盡周折去請“四表姐夫”、“刀劉”幫忙殺人。由于影片首先是在拍人,因而小敘事中多變的情節不僅沒有游離主題,反而成為人物命運一波三折的動因。姜文在談到這三次求救事件的設置時說,“我不是在制造懸念,所以我也不怕它相像。我是說人們在這樣一個環境里,他們有多少種可能能夠擺脫困境,而又擺脫不了,有多少條出路是出不去的。”
小敘事突出了人物刻畫中的個人化因素
如果說大敘事是一個圓,它的優勢在于包容,那么小敘事就像一個點,它依賴于創作者對影片中個人化因素的獨到處理。處理的好。個人化因素是活生生的,是維系人物生存的根,這種貼近生活本真的存在狀態,營造出小敘事獨有的親和力與真實感。馬大三與花屋小三郎,作為影片里中日雙方的代表,展現出迥然不同的精神面貌:馬大三頭腦中沒有明確的敵我意識,他所求的只是怎樣盡快解決麻煩,過從前的平常生活(哪怕是日戰區“亡國奴”的生活),花屋小三郎是被軍國主義充斥頭腦的日本兵,視中國人為“支那豬”,被俘的半年時間里一心求死。《鬼子來了》采用小敘事的一個重要表現就是,無論編、導、演哪一方,都是設身處地地活在馬大三或花屋的位置上,而沒有以現代人、旁觀者的身份“自作聰明”。在這兩個主要人物的處理上,姜文認為,“我們無論是誰,我們去當一下馬大三,或者遇到類似他的境況,我們都不能比他更高明”,“我們相信他(花屋小三郎,筆者注)是一個人,但他做的是野獸的事。你能把握到他的脈搏,他的變化。”對個人化因素的強調,使人物徹底脫離了類型化嫌疑,更貼近歷史的真相。
小敘事有利于展現人物之間的情感關系
在小敘事里,人物命運的軌跡不再追因于大的歷史背景和社會環境,而是強調日常化環境、偶然性事件對于人的影響。這時候,以主人公為中心的人物關系就成為展現影片精神內核的關鍵所在。由人物的鏈條來帶動情節的發展,由人物之間的動作、對自來揭示內心的動蕩,在對同一事件的各種反應里,我們更能體會到那種不可言喻的滋味。影片中,馬大三所在的掛甲臺村,就是這樣一個靠著血緣、鄉情扭結起來的小村莊。馬大三遇到了難題就去找大家伙商量,而為大家做主的就是德高望重的“五舅姥爺”。圍繞怎樣處置兩個俘虜的問題,四次爭論隨情節推進——展開年三十前怎么處置——由誰來活埋俘虜——馬大三為什么沒履行約定——要不要拿俘虜換糧食。每次商議,都是人物間情感關系從爆發到磨合的過程,二脖子、六旺都極力反對自己埋人,但又愿意幫大三挖坑,八嬸要大三一還八白面的說法,更是隨事情反復變來變去,這部戲里面,每個人都在尷尬的位置上,每一個人都是別扭著,每一個人遇到的事都大大超出他的能力。對人物之間情感關系的巧妙處置,可以使小敘事不被狹小的取材所累,以小見大。
需要說明的是,小敘事只是相對于大敘事而言的,兩者不能截然分開。沒有人可以脫離歷史而存在,創作者只可能有意淡化歷史因素而著力講述日常化、個人化的命運遭際,給藝術創造及受眾認識世界帶來一種新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