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Ubuntu是一個古老的非洲概念,大致的意思是“仁愛”:不同思想和資源的共享、合作、借力以及與世界萬物的和諧相處。作為一個隱喻詞,Ubuntu綜合了非洲社會、世界觀,價值觀、倫理和道德等因素,貫穿著非洲人的思維和生活方式以及對音樂的感知。
關鍵詞 非洲音樂 Ubuntu 節奏 社會生活
Ubuntu是一個古老的非洲概念。大致的意思是“仁愛”:不同思想和資源的共享、合作、借力以及與世界萬物的和諧相處。這是一個可以用于社會生活很多方面的靈活概念,其主要原則是:以集體為中心,尊重個體的貢獻和人的尊嚴,相互依賴,和諧,相互借力,對他人的肯定以及群體的團結。作為一個隱喻詞,Ubuntu綜合了非洲社會、世界觀、價值觀、倫理和道德等因素,貫穿著非洲人的思維和生活方式以及對音樂的感知。世界上任何個民族的人們都可以在自身文化中通過對音樂的闡釋來揭示本民族的思想或者哲學術語中明確亦或內隱的理論、概念、模型和邏輯。反之,也可以從本土哲學的角度思考其音樂的本質、風格、與社會文化之間的關系等等。本文正是基于這樣一種目的:從建構在非洲固有文化基礎上的Ubuntu哲學角度觀審非洲音樂,理解非洲音樂深層次的社會文化內涵,引起我們有益的思考。
Ubuntu的音樂觀:參與才有意義
為什么非洲人唱歌可以不害羞,而西方人卻要對自己的歌唱技巧充滿信心才敢開口?這是生活中一個有趣的現象。原因就在于非洲人和西方人在認識論上的差異導致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音樂觀。
西方傳統哲學主觀與客觀、身體與思維、存在與生成決然兩分的思維方式意味著:主體對事物的“客觀”認識是理解現實的途徑。因此,在西方人看來,“客體”的音樂作品是與音樂行為的主體相分離的符號或比喻,可以自主的存在。存在于主體內心生活中的審美體驗通過對音樂“客體”的聽賞就可獲得。藝術與日常生活相脫離,音樂是被少數有特殊天賦的人所壟斷的技術行業,普通人只能成為沉默的聽眾 所以,西方人唯恐因隨便開口而貽笑大方。
而對生活在Ubuntu文化語境下的非洲人來說,現實是一個統一體,“生命力”或者“感知”是一個保持體驗和思想統一的過程,也就是說,感知是一個描述現實的模型。在這里生活是變動不定的“做”與“被做”,所有的事情都處于變化之中,“存在”被“發生”所取代。在這種精神所規定的非洲文化中,不管音樂還是其他任何事物,基本的審美觀是,參與才有意義。如果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從生活的外部去進行觀察,是無法了解任何事情的。音樂是一種生活方式,是風俗習慣、經驗與技能的綜合體,音樂的體驗與其他生活體驗以及觀念密不可分。由于人的行為總是和生命力聯系在一起,因此音樂和舞蹈提供了與生活聯系的最好方式。表現為對音樂形式的感知召喚著人們走人生活和生命,借助相關的知識參與到音樂和舞蹈中就可以明白相互之間內在的必然聯系。所以,對建立在感知基礎上的認知模式來說不能從對事物直接理解的孤立范圍中描繪審美體驗,音樂不是可以靜靜欣賞的自主客體,而是身體對聲音的參與,音樂的意義顯現于參與的過程中。個體將自己從作品中脫離就不能真正的了解它,而理解則意味著與他者共存或者融入他者之中。對生活在Ubuntu精神中的非洲人來說,社會生活是人們通過音樂來創造的,并且通過全社會的歌唱和舞蹈使之發展,個體只有在切身的體驗中才能明白現實、生活、音樂的真正意義。正如一句廣為流傳的諺語所說的:Tshiyanda舞蹈是美好正義情感的源泉,跳Tshiyanda舞讓人們學會如何正確地在特斯克維生活。(Tshiyanda是非洲特斯克維社會種最重要的舞蹈)
和諧共事:通過節奏組織活動共同建立社會存在音樂歸屬于生活是確認非洲音樂意義的關鍵所在,唯有如此,在參與的過程中,音樂和社會問才會產生真正的循環交流,意義才會在交流中顯現自身。非洲人用自己獨特的洞察力以節奏關系為橋梁實現了這一交流過程。
“如果一個黑人從空中掉下來,那么,他的跌落也是按節奏的”,撇去神學家Ibn Butlan此話中的戲謔成分,非洲人獨特的節奏氣質一覽無余。節奏是非洲音樂風格的組織力量,是音樂舞蹈的基礎,它不僅決定了詞語的本質和意義,視覺藝術的形式,而且決定了非洲人的身體動作和生活。所以,當制作音樂的過程中這些節奏轉變為有意義的行動時,非洲人的社會生活就從音樂組織體系的交互作用中誕生。
多線條節奏是非洲音樂體系和結構的基礎,跨節奏、重復、起應模式、即興演奏是其最基本的組織原則。
最典型的跨節奏形式是兩個相互區別的節奏模式呈現在同一時距中,但空間分布不同,按照“Hemiola”二比三的數量關系,二拍子和三拍子交替出現。在這一織體形式中,每條節奏都要遵循隱藏的基本律動,又要保持自我節拍感在自己格律化的框架中展示清晰的節奏模式,多條節奏就在相互的“碰撞和沖突”中平等共存。結成一個整體。演奏和聆聽這樣的節奏要有高度的節拍敏感性。
非洲人知道好的重復和循環的美學價值。把一條或者多條旋律和節奏模式的短小動機作為表演的基本依據,在這些動機逐步變奏和長時間的反復循環中表演進一步發展。毫無疑問,這種強調的手法使音樂的意義更清楚,人們參與更容易。
主唱與合唱或者樂器與人聲的交替形成“起應模式”。這種互動的交流模式是跨節奏中固有的,也是整個非洲音樂習語的主要特征。合唱或者樂器的回應是規則重現的節奏性樂句,而領唱歌手的節奏擺脫回應的穩定重復有自己的即興發揮,交流和對話就在一問一答中產生。
節奏關系一旦確立就規定了即興演奏的可能和限度。雖然,極富個人創造力和想象力的即興演奏在這個尊重個體表現的社會里受到鼓勵,但是自由在節奏組織中是有限度的。一條節奏不能凌駕于其他節奏之上,在起應模式中不論個體的即興演奏偏離回應部分太遠還是太近,都會破壞整個節奏關系的平衡和潛在的節拍效果。因為一個樂隊一致性的維持有賴于從基本的結構中浮現的節奏關系,在這一關系中各部分相互依賴相互制約。一條節奏的存在規定了理解其他節奏的方式,引導演奏者的感受力,協調多個個體的連貫致。如果在結構上改變個鼓的節奏那么整個節奏結構的效果就會改變。
在非洲,節奏組織結構是一種文化表達模式,表達了社會生活中的個人和集體觀念以及社會的時間、空間的平衡觀念,其中隱含的社會關系形式塑造成互動交流的模式,這一模式演示了如何將個體融入社會,給人們注入認識周圍環境的動力。非洲音樂與其社會生活語境就在這基本的節奏運動中實現整合,并因其它音樂因素所形成的特定風格的建立而實現。音樂家的技能就是建立在如何利用這些相互聯系的知識的基礎上,而后通過音樂表演將其帶入生活。
可以說,節奏組織原則為非洲人提供了實踐上的證據,印證了非洲人關于自我和他者關系的觀念,智慧和精神的觀念,并表明了個人和集體力量間必須保有的平衡。自我實現的過程包含著對社會的服務,反之亦然。音樂家的審美把握顯示了這些約定的Ubuntu品質,并通過節奏組織過程中參與者的基本態度將這個體系所規定的生活風格和Ubuntu哲學聯系在一起。當音樂表演將聲音和動作的形式與社會現實、價值觀和信仰形式連接起來時。文化綜合體通過音樂表演進行傳遞便有了可能。
社會語境中的評價活動
事物是可以從不同的角度理解和認識的,很多我們認為理所當然的東西,在別人看來卻并非如此。什么是“音樂”,什么是劃分“音樂”和“非音樂”的標準,什么音樂是“好”的,什么又是壞的……非洲人對這些問題的回答會讓我們不得不重新看待這些在我們生活中已經約定俗成的問題。
“音樂就是當我經歷它時我的狀態和感受”。非洲人認為音樂和音樂組織是由參與者自己的聲音發出來的而不是樂器,他們發出的聲音比樂器更能直接表達出自己的思想和感受。換句話說。他們自己就是樂器,能比自身之外產生音樂的事物更加敏銳地感受到音樂。所以,非洲人對聲音的選擇形成了自己的審美標準,音樂聲源中包括了各種各樣的發聲體,不僅有樂器還有日常生活和勞動過程中的生產工具和生活用品,甚至人的呼喊、頓足、口哨聲。被我們稱為“噪音”和“非音樂”的聲音在音樂表演的過程中大量的運用。在這種意義上,黑非洲的“聲音文化”瓦解了西方社會對“音樂”的定義。
雖然非洲有很多辨別音樂好壞的標準,但是并沒有形成一個抽象系統地分析理論。生活在Ubuntu理念中的非洲人以相互尊重為基本原則,任何影響和貶低個人空間的非人性事件或者不認同Ubuntu的人都將受到驅逐。所以,基于Ubuntu的道德準則:如果音樂是“好”的,就可以聽、可以唱、可以舞蹈,如果音樂是“壞”的,他們會以任何想得到的方式加以改正,可以給表演者鼓勵和建議,或者取笑自恃過高、藐視集體、以不好的態度參加集體表演的個人。當然,如果音樂實在無望改觀的話,他們會選擇離開。而不會貶低表演者個人的Ubuntu空間。對非洲人來說,音樂是社會性的活動,是每個人都享有的權利。在Ubuntu民主、寬容、開放的社會氛圍里,人們容忍并具有同情心,“每一個錯誤都是個新的風格”,關鍵的是能夠以恰當的方式參與其中。
音樂是一種社會性的活動,它的特定意義與特定的樂曲和音樂情境有關。反對具體限定的意義語境。所以,認識非洲音樂的評價標準必須放到具體的音樂事事件中。貫徹音樂事件始終的每一件事都可以稱作“評價活動”。在這些音樂事件中,個體在集體語境中潛在的有限的參與,直接約定、展現、評判性的檢驗基本的文化價值,參與者將自己認作社會本質的和合理的東西作為判斷行為是否恰當的尺度,對“好”的風格的判斷和理解將在參與中用自己的行動直接表達出來而無需言明,參與“評價活動”本身也成了一種藝術創造力的參與,一場好的或者壞的音樂表演不但可以表明參與者的音樂能力,而且還可以依此判斷參與者在社會中的位置,音樂的綜合深入到所有非洲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互動交流的模式提供了個適當的框架,在這個框架中人們相互關聯。在這樣的語境下,非洲傳統知識的價值結合成一個音樂和社會交流的風格。它們根本不必明確,它們將在行動中被理解,它們的有效性將在他們的社會效果中受到檢驗。
鑒于評判標準是通過參與表現出來的,所以音樂和藝術構成了改善社會狀況的種手段。音樂是社會意識的產物,但是作為 種社會力量,音樂又促進了這種意識的形成。因此,音樂的意義和價值在于制造音樂的實際過程,這個過程是根據其社會效用來衡量的。這種審美意識是一種反射,它要求整個團體的一種獨特貢獻,并要求對整個人類的尊重。
結語
當其他民族將世界觀或人生理解為“命運”或“痛苦”時,非洲人卻把自己對社會生活、生命力的感悟奉獻給了Ubuntu——時間與空間的和諧存在。并在音樂實踐中賦予具體的形式。在相互的交流合作中實現這一理想。在Ubuntu的文化實踐中,音樂是一種回歸生活的人的活動,制造音樂意味著在最美的社會相互影響和作用下生活。可以說,Ubuntu將哲學思想和審美觀念從形而上學的獨斷中解放出來,形成了與西方截然不同的音樂觀和音樂踐行的方式,有力證實了人類音樂文化的多樣性,促進了多元文化音樂教育的多元化。“有時需要白人來向你證實你是一位黑人。你只通過觀察其他人所擁有的一切。就可以真正的欣賞你所擁有的一切”,Mokale Koapeng所要言明的正是筆者最后想要表達的:如果非洲的Ubuntu世界觀和音樂能夠給予我們感受和思考音樂的另外一種方式,那么我們是不是能夠或者不應該拋棄自己有的傳統?在當今世界多元文化并存競爭的現實面前,是該我們思考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