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為人杰悍衛黨的旗幟,死猶鬼雄筆掃塵世妖狐。”這是丁玲、陳明夫婦獻給他們的朋友——馮雪峰的挽聯。在浙江省義烏市赤岸鎮神壇村馮雪峰故居,這幅木刻對聯懸掛在馮雪峰石膏像的左首墻壁上。1983年中國作協的首屆“馮雪峰學術研討會”在浙江省義烏市舉行,丁玲和陳明先生一道參加了會議并參觀了故居。丁玲還為馮雪峰故居親筆題名,對此,到過馮雪峰故居的人多有記載。當代著名小說家葉文玲在她的《考察筆記·靈魂凈化之所》中寫到:“馮雪峰故居建置,是我先前看過的幾個先賢故居中保存修復最好的。其格局、其布置,都恰到好處而令人有望之儼然的莊嚴,展示牌的文字和圖片也較豐富且別開生面。另外,一些未曾得見的資料、包括丁玲80年代初來訪馮的故鄉走在鄉間小道的照片以及為之揮寫的故居題名,都是值得回味的珍貴史料。丁玲與馮雪峰的高尚而又熱烈的革命情緣,早在30年代就有報章披露。而今,門墻中嵌著這方小小的丁玲書寫的‘雪峰故居’的碑石,那字體雖難以書法尺度衡量,卻總讓人覺著一筆一劃都透著‘誼切同文’患難之交的深情。”丁玲不輕易給人題字,但她給馮雪峰故居題了字;她不顧年邁多病,參加紀念馮雪峰的學術研討會;她多次對陳明老伴談起馮雪峰的為人處事。
1979年丁玲得知人民文學出版社和社會各界決定給馮雪峰同志補開追悼會的消息時,深情撰文《悼雪峰》。這篇悼文寄托著丁玲對馮雪峰這位曾走進自己情感生活的摯友的哀思。她寫道:“我同雪峰相識近五十年。五十年來,我們的來往可數。但人之相知,貴在知心,雪峰的為人,總是長期刻在我的腦中。我對他的言行從來都是深信不疑的。在延安曾有人問我:你最懷念什么人?我回答:我最紀念的是也頻,而最懷念的是雪峰。那時我以為他還在浙江,消息隔絕,后來才知道他正被國民黨關在上饒集中營。一九五八年我到北大荒后,我同陳明談到朋友的時候談到雪峰也較多。”這是一個歷盡滄桑的老者對故人的深切懷念,是一個革命戰友的最高評價!一個人活著時得到別人的贊賞并非難事,一個人去世后能得到別人的稱贊,那才是莫大的榮譽!這篇悼文還記述了丁玲與馮雪峰北京時期的相識相知、左聯時期和建國時期的工作接觸以及反右斗爭之后的天各一方。文章寫到了馮雪峰完全為黨而毫無私心的高貴品質,還寫到了馮雪峰對自己創作的極大關注,丁玲真情的敘述使我們深切地感到馮雪峰是“樹至德于生前,流遺愛于身后”之人。
絕壁靈芝易得,世間知音難覓!丁玲一生多次坦言自己對馮雪峰的真摯感情,始終都把馮雪峰看成是最知心、最信任的朋友。她非常珍惜這份友誼,不僅在馮雪峰去世三年后寫下沉痛的悼念文章,而且在自己去世前不久,還念叨起馮雪峰。丁玲對故友的這份情誼是令人十分感動的。她懂得交友之道是人生的一種境界!作為知識女性,丁玲的人生經歷頗具代表性,研究她與馮雪峰之間的情感和友誼,會給我們的情感世界和同志情誼帶來諸多的啟示。
一、自然純樸的情感世界
丁玲向來對旁人毫不掩飾她對馮雪峰的感情。她一生當中多次在不同的場合,以不同的方式表達著對馮雪峰的真情。丁玲在青年時期曾向姚蓬子訴說過她對馮雪峰刻骨銘心的愛。早在1928年,丁玲和馮雪峰就一見鐘情,但鑒于和胡也頻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丁玲不忍使胡也頻傷心,而割舍了與馮雪峰的關系。胡也頻犧牲后的一段時間里,丁玲又燃起了對馮雪峰的思念。丁玲在極度矛盾和痛苦時曾向姚篷子訴說過她的隱痛。“她告訴我的是,和我那朋友,雖然后來決心寫信和他決絕了,但她是不能忘記的。這二年,因為想到他而瞞著也頻獨自傷心著的事情是有過。想給他一封信,而終于忍下去了,或者正開始寫著而又終于毀去了的事情也有過。刮著風的奇冷的冬夜,偷偷的跑到他住著的那房子的周圍,徘徊著,希望能夠偶然見他一面的事情也有過。”這是姚蓬子關于丁玲的一段記述。
1937年,丁玲在與斯諾夫人——尼姆·韋爾斯的一次談話中,向尼姆·韋爾斯述說馮雪峰這個“鄉巴佬”的文學魅力時,丁玲袒露出她內心世界的一隅。丁玲說道:“接著,我有了一次偉大的羅曼司:我從未同胡也頻結婚,雖然我們住在一起,一個朋友的朋友開始來到我們家,他也是一個詩人。他長得很丑,甚至比胡也頻還窮。他是一個笨拙的農村型的人,但在我們的許多朋友當中,我認為這個人在文學方面特別有才能。我們在一起談了很多。在我的整個一生中,這是我第一次愛過男人。他很高興,并感到驚奇地發現一個‘摩登女子’會愛上這樣一個鄉巴佬。”
丁玲在暮年時期曾向白浜浴美回憶馮雪峰對自己政治情愫的影響。1985年3月1日,丁玲在致白浜浴美的信中寫道:“1927年我寫完《莎菲日記》后,由王三辛介紹我們認識的。王三辛告訴我他是共產黨員。這是最重要的一點,我那時實在太寂寞了,思想上的寂寞。我很懷念在上海認識的一些黨員,懷念同他們在一起的生活,我失悔離開了他們。那時留在北京的文人都是一些遠離政治的作家,包括也頻在內,都不能給我思想上的滿足。這時我遇見一個黨員了。我便把他當一個老朋友,可以談心的老朋友那樣對待。”
1986年春節大年初一,距丁玲逝世的日子只有20多天,躺在協和醫院的丁玲,聽到街上的鞭炮聲,忽然輕輕地說了一句:“雪峰就是這個時候死的。”丁玲生前的秘書王增如回憶說:“早上,您聽著街上一陣緊似一陣的鞭炮聲,感嘆地說了一句:‘雪峰就是這個時候死的。’此時,您是憶起了老戰友,還是想著即將在雪峰逝世十周年紀念會上的發言呢,或是又有了什么不祥的預感?”在這段回憶里,我們讀到的不是不詳之感,而是心理的期待,是她對老朋友的又一次心靈呼喚!這個看似平平淡淡的細節,卻流露出她對馮雪峰的無限思念!這是她與馮雪峰珍貴情誼的最后見證,也是最令人心顫的一幕!十年前的大年初一,也是在這家醫院里,馮雪峰含恨去世。1986年3月4日,丁玲走完了她的人生之路。在另一個世界里,在無聲的時間與空間里,兩位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先驅,一定默默地進行著生命的對話。
二、情真意切的“德娃利斯”
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認為,愛的最高形式是沉思之美,即不帶感性形體的美。依此,人們習慣上把男女之間那種追求心靈溝通的情誼,稱為柏拉圖式的精神之戀。這種精神之戀,就是交往雙方的心靈達到了水乳交融的境界,在心底深處,都深深愛著對方,但由于種種外因而不能走到一起,只能遠遠觀望,遙遙相守一生。這是一種靈魂的統一,是一種心靈的契合。丁玲一貫重視感情、懂得感情。同時,又善于區分愛情和友情。她至情至性,但又嚴肅認真。她早年的朋友徐霞村回憶說:“丁玲開朗,但不狂放。她在情緒方面非常穩定,沒有莎菲那種病態的神經質,你跟她說點兒笑話,她也不會像莎菲那樣放在心上。她很敏感,但心懷坦蕩。如果你說的話不合適時,她就用湖南話說一句‘見鬼喲,你說的什么!’就完了,并不放在心上。”這就是言行一致、胸懷坦蕩、淡然處世的丁玲。
丁玲在1931年8月11日、8月13日和1932年1月5日多次給馮雪峰寫信,傾訴苦衷。這些日記式的表白,丁玲本沒有打算發出去,但后來還是寄給了馮雪峰。1933年5月,丁玲被捕后,為了營造輿論,擴大影響,便于開展營救工作,馮雪峰把丁玲給他的信件匯成一束,取名《不算情書》,在1933年9月1日《文學》雜志1卷3期上發表出來。下面我們來看看《不算情書》的部分內容:“我近來的確是換了一個人,這個我應該告訴你。我還是喜歡什么都告訴你,把你當一個我最靠得住的朋友,你自然高興我這樣,我知道你‘永遠’不會離棄我的,因為我們是太好,我們的相互的理解和默契,是超過我們的說話,超過了一般人所能理解的地步,其實我不告訴你,你也知道,你已經感覺到,你當然高興我能變,能夠變得好一點,不過也許你覺得我是在對你冷淡了,你或者會有點不是你愿意承認的些微的難過。”“我只好好的向你做一次解釋,希望你把我當一個男人,不要以為我還會和你麻煩(就是說愛你),我們現在純粹是同志,過去的一切不講它,我們像一般的同志們那樣親熱和自然,不要不理我,使我們不方便。”“我不想苦惱人,我愿意我們都平平靜靜的生活,都做事,不再做清談了。”“勉勵我,像我所期望于你的那樣,幫助我,因為我的心總是向上的。這時心亂得很。好,祝你好,你永遠的朋友!你的‘德娃利斯’。”
“德娃利斯”是丁玲《不算情書》的落款,它是“同志”一詞的俄語發音。當年,丁玲有意使用這一落款,是要表明自己與馮雪峰的關系要定位在“同志”、“朋友”這一界限內。這意味著丁玲經過痛苦的思索,做出了理智的選擇,她已把一份感情從男女情愛中剝離,給予自己和馮雪峰之間一個恰當的距離。“德娃利斯”的關系使他們可以彼此交往下去,中間卻隔了那種叫做“愛情”的東西。從此,一種恬淡卻永恒的同志情伴隨他們一生一世,經幾十年的風風雨雨而未曾中斷。丁玲和馮雪峰之間的“德娃利斯”情誼是一種柏拉圖式的高尚之情。在《不算情書》發出后,她與馮雪峰保持著一種同志般的、淡淡的卻是深厚的情誼。丁玲這樣描述兩人之間的關系:“后來雪峰結婚了,我們仍舊很理解,很關心。但我這個人是不愿在一個弱者身上取得勝利的,我們終身是朋友,是很知心的朋友,誰也沒有表示,誰也沒有想占有誰,誰也不愿落入一般男女的關系之中。我們都滿意我們之中的淡淡的友誼。”這正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淡淡之中有自由,有獨立,有個人的思想空間。淡淡之中,有理解,有默契。丁玲和馮雪峰之間因有相近的革命傾向而互相欣賞,因有共同的文學愛好而樂于切磋。他們之間是一種高尚純潔的精神之戀。原初的愛情在理智的鎖定下漸漸變成一種友情。這種感情只能用心去感受,用心去儲藏,多少語言在它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這種感情以信任為前提,以分擔為義務,恬淡寧靜的歲月里,沒有忘記;陰霾密布的日子里,不會疏遠。這種感情,像天山雪蓮遠離污泥濁水,像雪域青松風骨長存!
三、相知默契的文學創作
丁玲與馮雪峰都非常注意呵護他們之間的同志情誼。馮雪峰一生都在關注丁玲的成長和發展,這種關注對丁玲的文學創作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馮雪峰評價丁玲作品的文章也成為其文藝評論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丁玲特別珍惜來自馮雪峰的關愛和幫助,她在許多場合都表達了對馮雪峰的深情和謝意。兩人在文藝創作上,相知相契,相互促進,為歷史留下了一段佳話。
丁玲每有新作發表時,馮雪峰往往給予及時的評論。《關于新的小說的誕生——評丁玲的(水)》,是馮雪峰1932年5月寫的。丁玲參加左聯后寫出了表現群體生活的《水》。馮雪峰特意寫了這篇評論,贊美她從自我小天地走向了社會,從個人主義走向了工農大眾的革命道路。文章從《水》的題材、現象分析和描寫方法上層層論證了它的最高價值是在首先著眼到大眾自己的力量,其次相信大眾是會轉變的地方。文章進而指出:“在現在,新的小說家,是一個能夠正確地理解階級斗爭,站在工農大眾的利益上,特別是看到工農勞苦大眾的力量及其出路,具有唯物辯證法的方法的作家!這樣的作家所寫的小說,才算是新的小說。”文章十分客觀地論證了《水》的進步意義,斷言它屬于新小說,但只能算是新小說的萌芽。馮雪峰關于《水》的評價,直到今天,我們看來還是十分公正的。這種評價對丁玲來說,既是鼓勵,也是鞭策。馮雪峰在指引著丁玲朝著革命所需要的創作方向前進。這是一個文藝理論家對作家的創造性批評,更是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的悉心呵護。馮雪峰的這篇評論看似評《水》,實質上是對丁玲1927年至1932年間的創作做了認真的梳理和總結,還評論了其它七篇小說。這種關愛大大激勵著丁玲向著文學高峰攀登。
《從(夢珂)到(夜)——(丁玲文集)后記》,是1947年10月馮雪峰受出版社委托編輯《丁玲文集》時寫的后記。這篇后記詳盡地評價了文集中所選的1941年之前丁玲創作的七篇小說,還特別指出了《新的信念》、《我在霞村的時候》、《夜》的成功之處:“《新的信念》,不免使讀者感到有革命浪漫主義的色彩。……這革命浪漫主義恰正就是最真實不過的戰斗的現實。倘不是生在這樣的戰斗的世界中,我想就很難把握住這浪漫諦克的戰斗的現實罷,而現在作者把握住了,我以為這也正是革命現實主義的一個勝利。”“《我在霞村的時候》,作者所探究的一個‘靈魂’,原是一個并不深奧的,平常而不過有少許特征的靈魂罷了;但在非常的革命的展開和非常事件的遭遇下,這在落后的窮鄉僻壤中的小女子的靈魂,卻展開出了她的豐富和光芒的偉大。”“《夜》,我覺得是最成功的一篇,僅僅四五千字的一個短篇,把在過渡期中的一個意識世界,完滿地表現出來了。體貼而透視,深細而簡潔,樸素而優美。新的人民的世界和人民的新的生活意識,是切切實實地在從變換舊的中間生長著。”這些綿密細致的評論文字,既顯示了文藝理論家的汪洋恣肆、縱橫開闔,又頗具摯友的真誠自然、準確深刻。雪峰寫這篇評論時在上海,而此時,丁玲遠在華北。馮雪峰通過這篇后記,寄托了對丁玲無限的關切和厚望!
《(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在我們文學發展上的意義》,寫于1952年5月14日。在文章中,馮雪峰仔細梳理了《太陽照在桑干河上》的五條線索,并指出這部作品現實主義成就的三個主要表現。馮雪峰以其理論家的睿智和氣魄給予《太陽照在桑干河上》以極高的評價:“我認為這是一部藝術上具有創造性的作品,是一部相當輝煌地反映了土地改革的真實性的、史詩式的作品;同時,這是我們社會主義的在現實的比較顯著的一個勝利,這就是它在我們文學發展上的意義!”這篇評論刊登在1952年5月25日的《文藝報》上。這是《太陽照在桑干河上》獲得斯大林文學獎之后,馮雪峰應邀寫的,也是馮雪峰為丁玲作品寫的最后一篇評論。這之后不久,他們二人先后都被打成右派,在文革中又備受摧殘,被剝奪了寫作的權利。假如沒有反右斗爭,假若沒有文革,丁玲一定會有更多的作品,馮雪峰一定會一如既往地給予追蹤評論。
以《馮雪峰文集》(1981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為依據,考察馮雪峰為單個作家所寫的十五篇文學評論,我們可以看出馮雪峰對丁玲小說的評價在他整個小說評論中的分量和地位。僅就小說評論來說,馮雪峰為丁玲寫下的文字超過了為魯迅寫下的文字。馮雪峰關于丁玲作品的評論也成為丁玲研究的奠基文獻。1983年,在中國作協的首屆“馮雪峰學術研討會”上,丁玲發言說:“經過幾十年的風風雨雨,評論我的文章很多,但是我覺得有些文章,都是在雪峰論文的基礎上寫的,難得有個別篇章,個別論點,是跨越了他的論述。”的確,馮雪峰的這些評論切中肯綮,給丁玲以極大的慰藉和鼓勵!
四、撲向光明的政治情愫
丁玲與馮雪峰之間的“德娃利斯”情誼對丁玲的政治情愫產生了極大影響,使丁玲堅定了革命道路的選擇。在馮雪峰的引導下,丁玲出任《北斗》主編,拜見魯迅,了解毛澤東,最終奔赴陜北,從一個具有小資產階級虛無主義思想的青年轉變成有著堅定革命意志、崇高革命理想的無產階級戰士。兩人在革命道路上,攜手共進。
1931年,胡也頻犧牲不久,正當丁玲痛苦沉悶、不知所措之時,馮雪峰伸出了援助之手,促使丁玲出任《北斗》主編。丁玲回憶說:“正在我心上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潘漢年同志,還有馮雪峰同志,在上海華燈初上的一個夜晚,悄然走進我住的這間只透進一縷微弱的街燈的深深籠罩寒幽幽、涼颼颼的房間。他們按亮了我桌上的臺燈,他們把溫暖帶進來了,把希望帶進來了。”“我最后說到:‘我想我只有一條路,讓我到江西去,到蘇區去,到原來胡也頻打算去的地方去。”’這次見面,促使丁玲下決心參加革命。不久,馮雪峰介紹丁玲見到了黨中央的張聞天。丁玲向張聞天表達了自己想去蘇區的愿望,張聞天答應了。后來,由于工作需要,馮雪峰又通知丁玲,讓丁玲留在上海,創辦左聯機關刊物《北斗》。這樣,丁玲就開始主編《北斗》,后又出任左聯黨團書記。
丁玲開始主編《北斗》時,創刊號上需要圖畫,馮雪峰就帶丁玲去找魯迅幫忙。魯迅推薦了一張木刻,就是凱綏·珂勒惠支的《犧牲》,內容是一個母親將自己的孩子送出去,這是為紀念左聯烈士柔石等而選的。丁玲回憶說:“第一次我和魯迅見面,在北四川路他家里,他住在樓上,樓下是家西餐館,馮雪峰曾經在這樓下一間黑屋子里住過。這時我剛剛負責《北斗》的編輯工作,希望《北斗》能登載幾張像《小說月報》有過的那種插圖,我自己沒有,問過雪峰,雪峰告訴我魯迅那里有版畫,可以問他要。過幾天雪峰說魯迅讓我自己去他家挑選。1931年7月30日,我和雪峰一道去了。……后來雪峰告訴我,魯迅說‘丁玲還像個小孩子”’。這次見面,是丁玲和魯迅來往的開始。早在1924年,剛剛從上海到達北京的丁玲,懷著摯友王劍虹病逝的沉痛刺激,尋找著自己的前途。1925年4月的一天,她向魯迅發出了一封求助信,渴望魯迅給予指導。由于意外原因,丁玲始終沒有得到魯迅的回信。丁玲為此事一直很落寞。沒想到事隔6年之后,馮雪峰為她提供了機會,使她終于見到了仰慕已久的魯迅先生。這次見面后,丁玲開始了與魯迅這位文化巨臂的交往,他們曾一道參加會議,一起聊天,還互相送書。1933年5月,丁玲突然失蹤后,魯迅積極營救。后來,傳聞丁玲被殺害,魯迅又做了《悼丁君》,表示沉痛的懷念。
1936年,丁玲第一次逃離南京到達上海時,馮雪峰就給她講長征、講毛主席、講陜北、講瓦窯堡等。馮雪峰對長征的熱情敘述、對毛主席的高度贊揚,大大鼓舞了丁玲的革命信心,更加堅定了她去陜北的決心。
丁玲寫道:“我真正聽到關于毛主席的英明偉大的業績是在一九三六年我到上海時從雪峰口中聽到的。那時我們離別了好幾年,各自經歷了不同的遭遇,但他迫不及待,津津樂道的便是同我談毛主席,談毛主席如何正確偉大,如何同王明路線、張國燾路線作斗爭,挽救了革命,勝利地完成了二萬五千里長征。他談毛主席的思想、為人,談他的風格、他的詩文。他在我本來就堅定不移要求去陜北的決心中增添了許多幻想的美麗的花朵。”馮雪峰的這次敘述無疑對丁玲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使丁玲在見到毛主席之前就有了敬仰心理。這種心理是后來丁玲與毛主席交往的良好基礎。后來,她到陜北之后,受到毛主席的器重,毛主席還特意贈她一首《臨江仙》。解放后,丁玲被打成反黨集團的主要分子,一度受到極大磨難,但她對毛主席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言。可以說,丁玲一生對毛主席的忠誠與馮雪峰的早期影響有著密切關系。
1936年,丁玲兩次逃離南京,都是在馮雪峰的周密安排下實現的。第一次,他讓張天翼接應丁玲到上海,張天翼安排自己的外甥女親自護送丁玲到上海。丁玲在上海等了兩周,但由于白色恐怖,去陜北的交通斷了。丁玲只好又回到南京,按照馮雪峰的指示打算爭取公開出來工作。爭取工作失敗后,丁玲寫信給馮雪峰,要求再到上海,馮雪峰回信到方令儒家里,與丁玲約定時間,派鄭育之女士在上海接站。這樣,丁玲第二次安全到達上海。丁玲到上海后,馮雪峰還轉贈了宋慶齡送給丁玲的350塊大洋。然后特意安排聶紺弩護送丁玲去陜北。丁玲就是這樣在馮雪峰的精心安排下,幾經轉折,終于見到了黨中央,見到了毛主席。丁玲在回憶文章中寫到第二次抵達上海后,馮雪峰為她忙前忙后的情景:“第二天,雪峰同周文一起來看我,我又見到熟人了,很是興奮。雪峰告訴我,關于我去陜北的事,中央已回電同意。為了保證旅途的安全,萬無一失,我們要做一些準備,要物色一個同行的人。……一天,雪峰又到旅館來,對我說:孫夫人聽說你出來了,要去西北,她很關心你。這是350元,是孫夫人送你的。”馮雪鋒是丁玲走向陜北的直接引路人。馮雪峰為丁玲指引了一條光明的道路,也為延安送去了一名優秀的作家,一個杰出的文藝領導者。
驚嘆世間竟有這樣的女子,集才氣、傲骨、文學、革命于一體,撲向光明的飛蛾,妙筆生花的武將軍,中國文壇上一顆耀眼的明星。她的生命因有革命家的駐足而更加輝煌!驚嘆世間竟有這樣的男子,集革命、理論、文學、政治于一身,毛澤東欣賞的湖畔詩人,魯迅信賴的親密戰友,中共黨史上一位杰出的政治家。他的故居因一代才女的題字而芳馨永駐!丁玲和馮雪峰兩人的才華為當世仰止,那份超凡脫俗的“德娃利斯”情誼,更是光照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