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司馬遷發憤寫〈史記〉》一文,我在教完課文后才讓學生看插圖。我先讓他們自己觀察:“你看到了什么?”學生們正你一言我一語時,坐在講桌前的幾個竟然吵得面紅耳赤:“在牢里!”“在外面!”……
我一細聽,咦,何不讓他們就此話題好好地辯一辯?
生1:我認為他在外面。電影、電視上的牢房都是一個小窗口,或者四周圍滿鐵柵欄,又臟又臭。你看這兒環境這么好,有書桌、筆墨紙硯、油燈,不僅有一扇大窗戶,還有窗簾,書桌前面——是——暖——爐,對,就是暖爐,我在書上見過,這是古代暖爐。你看他穿得那么整齊,頭發梳得紋絲不亂,所以我認為司馬遷在外面。
他說得頭頭是道i我不禁為他鼓掌:“王金龍,你觀察得真仔細,知道的可真多!”
生2:老師,我認為司馬遷是在牢內,他父親是太史令,他家應該算很富裕,至少坐的地方有,他坐在草堆上應該怎樣解釋?
生3:老師我認為司馬遷在外面。他那么年輕,我從書上知道他正式寫《史記》是42歲,你看圖,年齡不符,否則就是編輯搞錯了。
經他這么一說,另一派靜靜地坐了足有半分鐘。忽然,冒出一個聲音:“我認為年齡也符合,你沒看到他鬢角斑白嗎?”仔細一看,真是這么回事,我不由地稱贊:“徐陽,你有一雙慧眼!”
生4:老師,我堅持認為司馬遷在外面!你看,窗戶那么大,可以逃出去。
生5:即使逃出去,也逃不出漢武帝的手掌心,所以我認為他應該在牢里,他要保全他的面子。
“愛面子”“不愛面子”……王金龍、徐陽這對“活寶”居然吵起來。
師:為李陵辯護前,司馬遷知道自己會遭連累甚至犧牲生命嗎?
徐陽“噌”地站起來:“老師,我知道了,司馬遷就是這樣一個人,為了國家寧愿丟棄一切,包括他的面子。死都不怕還逃?”
師:你能這樣理解真是太好了!自古就有為民請命的人,游說于各國的孔子、自投汨羅江的屈原、血濺菜市口的“六君子”、司馬遷……他們都是社會的棟梁,我們中華民族之魂!圖中司馬遷是在外面還是在牢獄里寫《史記》,可以聯系課文及你所知道的有關內容思考。
生6:我依然認為在外面,他神情自若,寫的字如此工整,動作那么悠然,沒有絲毫痛苦的痕跡。如果在牢里,他能這樣專心?牢里又陰冷又潮濕,還有許多蚊蠅、虱子,甚至小老鼠,而且獄卒能對他這么好嗎?左一個書桌又一個書桌。
生7:我認為呂隆迪說得不對,司馬遷替李陵辯護是為國家,卻遭受酷刑,一定會感動許多人,因為“世上好人多”,牢里也一樣,好人會幫……
班長魏蘇寧“噌”地站起來,沒等竇新喜說完就搶:“我認為他還是在牢里,司馬遷以他偉大的人格定能讓許多入也冒著生命危險幫助他,我要是獄卒,我就會這樣做。司馬遷后面不是有窗簾嗎。只要上頭來人就拉上窗簾遮住書簡……”(他的想法真奇特!)
生8:老師,現在我不認為在外面了。漢武帝早年是一個明君,他廣納賢才,善于用人,張騫出使西域,才有“絲綢之路”……只是這件事處理不當。人一旦生氣,會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更何況是至高無上的皇帝。你不常說,看一個人要多方面地看。我認為漢武帝早就知道司馬遷在寫《史記》,司馬遷沖撞了他,本可以殺了他,但是他沒有這樣做。即使他知道司馬遷在獄中寫《史記》,也會支持……
師:你讀的書真多,老師為你的發現而高興。
吳坤大叫:“老師,他說的不對。當時漢代有法律規定,犯死罪的人有兩種方法可免死,一是50萬錢贖身,一是受宮刑。司馬遷為李陵辯護,冒犯了皇親國戚,漢武帝盛怒之下,判他死罪。他知道司馬遷官微家貧,湊不出那么多錢,而且那樣的社會受宮刑和死有什么兩樣?難道還看不出漢武帝是一個心胸狹窄的暴君嗎?”
生9:老師,我還知道司馬遷寫了兩部《史記》,一部給他學生保存,一部給漢武帝,漢武帝看了里面如實記錄他言行的內容,一氣之下全燒了,他沒有殺司馬遷,可以看出他還不是一個殘暴至極的人……
他們知道得真多。沒想到,學生在這幾年的讀書話動中長了不少見識。我們學校自2000年開始營造書香校園,班班有書架,處處有標語,書香班級、書香走廊、書香樓梯,書香溢滿校園。圖書室、閱覽室天天爆滿。我們學校每周設立一節閱讀指導與欣賞課,這大大提高了學生的讀書熱情。隨處可見學生認真讀書的身影,隨時聽到他們瑯瑯的讀書聲。
正思索間,我們班的“小博士”徐陽打斷了我:“老師,我更堅信這幅圖是說司馬遷是在獄中寫《史記》。他泰然自若地坐在草堆上,字跡工整,你看那書桌上已寫那么多了,不正說明他早已把個人的榮辱置之度外嗎?《史記》成了他第二次生命。他的偉大人格,堅持正義的崇高精神,真讓人欽佩不已!”
她的話贏來了經久不息的掌聲,辯論讓我們更深刻地認識了司馬遷。
本是一張尋常的插圖,卻讓學生有那么多的發現,只是一個小小的細節竟然引發這么激烈的爭論。這是我課前始料不及的,學生由“獄中、外面”的爭論,到“愛面子”、“漢武帝其人”,學生思維的火花在閃爍,師生與文本在碰撞。
課堂上,我們往往會遇到一些意外,學生會自覺不自覺地跳出我們的“預設”,或順水推舟,或移花接木,總之,不要讓“預設”縛住了我們的手腳,只要我們善于捕捉,扮演好“導學”的角色,讓意外生成更大的價值,就一定會給課堂帶來更多的精彩,給我們帶來更多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