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中對《圣經》意象和場景的運用以及顛覆

摘 要：《覺醒》是美國女作家凱特肖邦的經典之作。在這篇文章中有多處對《圣經》的場景和意象的巧妙運用。一方面，這些場景和意象中所蘊含的寓意使整個文章有了更為豐富的內涵。另一方面，《圣經》意象和場景在文章中具有十分獨特的意義。實際上，作者正是通過把這些《圣經》場景和意象所具有的寓意同女主人公的命運相聯系和對比，從而形成了對《圣經》中女性價值觀的顛覆。本文將闡述文章中對《圣經》意象和場景的運用的重要幾處，借以體現其在文章中的特殊意義以及作者對其的顛覆。

關鍵詞：艾德娜 圣經 意象 場景

《覺醒》是美國女作家凱特肖邦的經典之作，同時也是一部備受爭議的作品。文章中有多處對《圣經》的場景和意象的巧妙運用。一方面，這些場景和意象中所蘊含的寓意使整個文章有了更為豐富的內涵。另一方面，《圣經》意象和場景在文章中具有十分獨特的意義。實際上，作者正是通過把《圣經》場景和意象所具有的寓意同女主人公的命運相聯系和對比，從而形成了對《圣經》中女性價值觀的顛覆。

一、《圣經》意象和場景的運用

《覺醒》中曾多次運用到《圣經》中的意象和場景，筆者認為肖邦選擇的這些意象和場景并不是雜亂無章，毫無關聯的。雖然有些意象或場景僅僅在文章中出現了一次，但是縱觀全文，它們從整體上連成了線索，表達了完整的情節。全文對《圣經》意象和場景的運用主要可以分為兩個線索：一個是關于亞當與夏娃偷食禁果，另一個就是關于最后的晚餐。下面，文章將分別按照這兩個線索發展的順序闡述作者對《圣經》意象和場景的運用。

（一）對《圣經》中“偷食禁果”這一意象的運用

在《覺醒》的第十章里出現了這樣一段話：The sea was quiet now， and swelled lazily in broad billows that melted into one another and did not break except upon the beach in little foamy crests that coiled back like slow， white serpents.（Kate Chopin， Awakening）在這個小說里，大海是一個母題，主人公艾德納曾多次感受到大海對她的呼喚和誘惑，所以最終她才選擇了回到大海的懷抱。這里，肖邦把滾動的海浪比喻成是蛇（serpents），有她獨特的用意。大家都知道，serpent是《圣經》里的一個典型意象，在伊甸園里，夏娃就是因為毒蛇serpent的慫恿和誘惑才偷食了禁果。從《圣經》讀本中我們也可以找到這樣的話：古蛇（ancient en：Serpent），原為希臘文，英譯為Ophis，原意是蛇。圣經以蛇來表征魔鬼狡猾之本性（啟12：9-15；20：2）。它常以各種方法來誘惑信徒，諸如放縱情欲，貪愛世界，似是而非的道理，驕傲自大的心理等。正如經上所記：“肉體的情欲，眼目的情欲，今生的驕傲”①都是魔鬼誘惑信徒的工具和方法（約壹2：16-17）。顯然，肖邦把代表著對艾德納呼喚和感召的大海比作了蛇，借《圣經》里的serpent的意象來表達愛情和身體的欲望對艾德納的誘惑。接下來，在文章的第十二章里，作者提到了Grande Terre，這是一個遠離塵世的小島，羅伯特想單獨和艾德納去那里游玩，享受二人世界。他們倆想暫時的逃離現實世界，去一個可以自由相愛，只有他們兩個人生活的“人間天堂”，這便是一個《圣經》場景的投影：作者用這個遠離眾人視線的小島Grande Terre來代表《圣經》里的伊甸園，也為后來的“偷食禁果”，也就是羅伯特和艾德納之間愛情的發展埋下了伏筆。接著，在小說的第十三章，由于在教堂做禮拜的時候艾德納身體的不適，羅伯特把她帶到了安東尼太太家休息。在這一章里有這樣一段話：Edna bit a piece from the brown loaf， tearing it with her strong， white teeth.作者描寫了艾德納用她結實潔白的牙齒咬下了一大塊面包。潔白結實的牙齒在這里是一個《圣經》的意象。《圣經》里有“欲望之牙”的說法（teeth of desire），夏娃由于禁不住誘惑，用她的牙齒咬下了第一口果子。作者在這里運用了這一意象，表達了女主人公艾德納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渴望。緊接著作者又寫到：She went out softly out of doors， and plucking an orange from the low-hanging bough of a tree， threw it at Robert.（Kate Chopin， Awakening）艾德納從橘子樹上摘下了一個橘子投向羅伯特。這一情節是又一個《圣經》場景的投影，在伊甸園里，夏娃輕信蛇的話吃了第一枚果子，接著她又摘了一顆給亞當，亞當就吃了這果子。作者用這一情節再現了夏娃引誘亞當吃果子的場景，意在表達艾德納那欲望的覺醒。從最開始的蛇（serpent），到后來的小島Grande Terre（伊甸園），再到后來的牙齒（teeth of desire）和艾德納摘果子投向羅伯特這些描寫，我們不難看出，這些意象和場景實際上構成了伊甸園里亞當和夏娃偷吃禁果的完整故事。作者把這些意象和場景分散的埋藏在文章中，形成了隱藏的線索，借用《圣經》故事暗示了艾德納欲望的覺醒與對甜蜜愛情的品嘗。

（二）對《圣經》中“最后的晚餐”這一場景的運用

同樣，第二個線索“最后的晚餐”作者也運用的十分巧妙。艾德納決定搬出去住之前要在家里舉行一次晚宴，這將是她在這個家里吃的最后一次晚餐。極為巧妙的是，作者把參加這次晚宴的人數恰好安排為十三個人（包括艾德納在內）。在這次晚宴上艾德納向眾人宣布從今天起，她就要搬出去住了。這一場景又恰好符合了《圣經》中耶穌和他的十二個門徒的最后的晚餐（last dinner）。《圣經》中講，耶穌在最后的晚餐中告知他的各位門徒，說由于他們中有一個人出賣了自己，所以自己不久就要面臨死亡。但耶穌并不是永遠的離去，在這次死亡以后他會重生。所以，作者借《圣經》里最后的晚餐暗示了艾德納的死，但是，作者想表達的最重要的意念不是死，而是重生。我們知道，在小說的結尾，當作者描寫艾德納的死時，并沒有用任何沉重或壓抑的語言來表達，反倒給人一種超脫之感。艾德納的死，是一種覺醒和解脫，她肉體雖然滅亡，但精神獲得了重生。這和最后的晚餐這一線索是完全吻合的。

二、對《圣經》的顛覆

雖然作者在小說中運用了《圣經》的意象和場景，但筆者認為，作者只是借助這些來表達自己獨特的見解和想法。我們都知道，《覺醒》是一部描寫女性覺醒和獨立的小說，對小說的女主人公艾德納，作者明顯是持欣賞、喜愛甚至是贊揚的態度的，認為她追求自我，追求愛情是一種勇敢的覺醒。在這樣一部包含了婚外戀，拋家棄子的情節的小說里，顯然沒有一處是符合《圣經》里所提出的對于女性的要求的。所以，在這部小說里，作者運用了《圣經》的意象和場景，實際上是對《圣經》里的某些價值觀乃至當時整個社會上的女性價值觀提出了質疑，并進而進行顛覆。

首先，我們來看伊甸園場景。《圣經》中的伊甸園偷食禁果的最終結果是夏娃和亞當受到上帝的懲罰，被放逐到人間。由于夏娃和亞當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最終受到了懲罰。欲望會帶來災難，如果遵從了自己的欲望就會受到上帝的懲罰，這是《圣經》里典型的道德準則。尤其是女性，如果觸犯了偷情的大忌，那結果將是不可饒恕的。但是，在這篇小說中，我們清楚地看到，雖然在描寫艾德納和羅伯特的感情越界的時候也運用了《圣經》中的象征，但是艾德納的結局和《圣經》中的夏娃卻截然不同。夏娃是被上帝懲罰開始了苦難的生活，而艾德納卻并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她最終的死是她自己的選擇，是自愿的，而不是受懲罰的。她的死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是比活著要更幸福的開始。作者在敘述情節時遵從了《圣經》的意象，而結局卻全然不同于《圣經》中所寫。其實，在描寫這些情節時完全可以不采用《圣經》中的素材，但是作者偏偏就采用了，而且還給了故事完全不同的結局，很顯然，作者對《圣經》中的“女性遵從欲望必受懲罰”的觀點提出了挑戰。

另外，《圣經》中伊甸園偷食禁果的場景是父系社會價值體系的基石。《圣經》認為夏娃聽取了蛇的讒言摘取了禁果，而亞當只是為了與她患難與共才吃了禁果。人類始祖的墮落是因為女人的引誘，都是女人的緣故才使人類走上了苦難的歷程，女人因此而被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而男人對女人的統治被認為是天經地義的。因此女人一旦沒有遵從男人或者順從自己的丈夫，就會被人所唾棄，被認為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②。《圣經》還說，女性一定要忠于自己的丈夫，女人要“愛丈夫，愛兒女，謹守，貞節，料理家務，待人有恩，順從自己的丈夫，免得上帝的道理被毀謗”。可見，《圣經》對婦女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婦女的地位也是非常低下的。女性只有這樣做才不會招致責備。但是，在這篇小說中，艾德納既不聽從丈夫的管教，也不愛護自己的孩子，更別提做家務，并且，最為出格的是她還愛上了別的男人。這樣一個女人，按照《圣經》里的說法，是絕對不能讓人容忍的，是一定讓人鄙視的。可是，恰恰相反的是，作者卻對她的所作所為十分的理解，欣賞和支持，作者在言語之間充滿了對艾德納的喜愛，敬佩和贊嘆，絲毫沒有要譴責她的意思。作者在文章中運用了《圣經》意象和場景，卻塑造了這樣一位完全不符合《圣經》要求的女子，可見作者對《圣經》中女性認識的顛覆。

最后，在最后的晚餐這一場景上，作者也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對艾德納的一種期待和祝愿。在《圣經》里，偉大的耶穌的重生是那樣的令人振奮和激動，因為他的重生會拯救無數受苦難的生命。他之所以能夠獲得重生，是因為他是人們的救世主，是人們心中最偉大的神。我們可以看出，按照《圣經》的思想，只有像耶穌這樣偉大的人才能夠獲得重生。普通的人都不會擁有這樣的權利，更別提拋家棄子，投身他人的艾德納了。可是，作者在小說中就偏偏運用了最后的晚餐這一場景，暗示艾德納肉體死亡后精神的重生。其實，這也是作者對艾德納這樣一個勇于覺醒，追求自我的獨立女性的期望和祝愿，她希望艾德納，或者是所有像她一樣追求自由，痛恨束縛的女性能獲得最終的重生。所以，作者把只能發生在偉大的耶穌身上的奇跡賦予了一個在世俗看來極不道德的女性艾德納身上，不能不說是對《圣經》的又一處顛覆。

三、結論

肖邦在《覺醒》中對《圣經》意象和場景的巧妙運用，使她的小說有了更深層次的含義和更大的情感沖擊力。她借助這些方法，表達了自己對西方傳統文化對女性的束縛的不滿，同時也表達了對勇于追求幸福，自由和權利的女性的贊揚和祝福。

注釋：

①謝金良 盧關泉．圣經典故辭典[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2.

②孫成貴 蔡玉輝．《榆樹下的欲望》中神化及圣經場景的投影和顛覆[J]．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學報，2005，16，（4）.

參考文獻：

[1]Kate Chopin.Awakening[M].New York：Norton，1976.

[2]王新球．圣經的歷史性和文學性[M]．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2.

[3]梁 工．《圣經》典故辭典[Z]．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89.

[4]張翠萍．《圣經》與西方女性主義觀[J]．洛陽師范學院學報，2006，（1）.

（王一舒，北京交通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