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詩經》應用了大量馬類興象來關聯人類自身,寄托各個方面的生命感悟,它具有幾類特殊的生命含義,與周代一定的社會現實和歷史積淀密切相關,有其深厚文化根源。本文運用文史結合的方法,主要探討《詩經》馬興象特定的生命語詞涵義,分析其產生背景與流變脈絡。
關鍵詞:《詩經》 馬 興象 生命含蘊
“興者,托事于物。”①(P355)《詩經》這部人本主義的遠古歌集有一個最大的藝術特點,就是善于將方方面面的詩情哲思同大自然、人類社會浩如星海的萬千物象系結起來,構筑了一個龐大而精微的興象系統。而對人類自身生命現象的觀照,種種關于生命、生存問題的感悟和思索正是其中最主要的一部分,諸多“草木鳥獸之名”往往都有其特殊的生命含蘊。
馬,作為人類最親近、最倚重的家畜,在生產生活中一直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在《詩經》借以表達生命意識的興象系列中,馬興象占據了一個醒目的位置,周人在觀照自身的時候,往往會條件反射般聯想到自己的忠實朋友、得力助手。《詩經》中馬的品類、名目共計有三十種,構成了一個蔚為大觀、豐富多姿的馬文化的王國,寫馬的詩句更是俯拾皆是,其中相當一部分是作為興象出現的,寄寓了詩人關于命途人生的廣泛思考。
一、馬興象之文化探源
《詩經》擷取自然物作為興起、發端,一類物象往往代表某些確定的內容,這種含義的特定性自有其深厚文化根源,馬興象自然也概莫能外。馬,自人類歷史悠遠的萌蘗期就開始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聯。它最早在人類的視野里是作為捕獵對象出現的。據考古學家報告,在北京周口店的洞穴里,就發現有野馬的骨骼化石。后來到了神農、黃帝時代,由采集、狩獵經濟向農業畜牧經濟過渡,桀驁不馴的野馬大概也正是在這時走進人類的居處,成為最早馴養的家畜之一的。孫淼在《夏商史稿》中考證,至遲在夏代已經用馬來拉車,《世本》云:“相土作乘馬。”宋衷曰:“相土,契孫也。以馬駕車,起于相土。”相土為商的第三代祖先,其生存的年代約相當于夏代初年②(P216)。《尚書·甘誓》云:“御非其馬之正。”《五子之歌》亦云:“若朽索之馭六馬。”這些現代一般都認為是記載夏代歷史的文字。
到了商代,馬車的用途更廣,已成為作戰、狩獵、運輸的重要工具。甲骨文中有大量的馬字和與馬有關的文字。考古工作者在安陽殷墟中發現了車馬坑,其中出土了數十架殉葬馬匹的骨骼,商代還有“多馬”、“馬小臣”等稱謂,分別是指飼養馬匹的奴隸和管理監督奴隸養馬的官吏②(P571)。
而在周代,發軔于殷商的車馬文化達到了一種空前繁盛的局面。《周禮·春官》有詳盡的記述:“校人掌王馬之政”,“趣馬掌贊正良馬”,“巫馬掌養疾馬而乘治之”,“牧師掌牧地”,“庾人掌十有二閑之散教”,“圉師掌教圉人養馬”,“圉人掌養馬芻牧之事,以役圉師”。養馬,醫馬,祭馬,牧馬,擇馬,各有專職,名目繁瑣,可見馬在周代已經決不僅僅是一種普通的家畜,周人對馬匹的畜養管理使用自上而下已有一套成熟完備的體制。
《詩經》也載錄了西周時代嚴格細致的車馬禮制,計有“四牡”(四匹雄馬駕車)、“四騏”(四匹青黑大馬駕車)、“乘馬”(四馬一車為乘,駕車之馬為乘馬)、“兩驂”(一車四馬的兩旁兩匹)、“兩服”(一車四馬的中間兩匹)等等。從天子到公侯、士大夫,各級身份,從征戰到狩獵、出行,各種用途,用馬都有一套苛細而系統的制度。
周代是中國古代最典型的禮樂社會,車駕用馬只是關于馬的禮儀文化中的一方面,而其中最關鍵、最令人注目的一部分,應該是馬祖祭祀禮制。在那個萬物有靈的時代,所親近和依賴的自然物往往被人類賦予某種神性,而馬從一開始就是人類食物的重要來源,后來又進而為人類提供了愈來愈重要的協助,馬類的蓬勃生命力,神勇剛健的天性,強大的力量與迅捷的速度都為人類所欽羨景仰,人對于馬匹的依戀、感恩和敬畏已深深植根于種族心理的最底層。我們現在常說的龍馬精神,中國文化最典型的一個象征符號“龍”與馬就有很大程度的關聯,龍本就是一種“馬首”的圖騰,而《周禮·夏官·司馬》直接說:“馬八尺以上為龍。”①馬形象與龍形象的合一,是中國古人馬崇拜的最有力的佐證。在原始人渾沌迷離的原始思維中,馬亦成為人類起源的傳說之一,在人類眼里具有了祖先的意義。奉馬為神,以馬為貴,西周最早形成了祭祀馬祖的制度。《周禮·夏官·司馬》:“春祭馬祖,執駒;夏祭先牧,頒馬攻特;秋祭馬社,臧仆;冬祭馬步,獻馬講馭夫。”①《爾雅·釋天》:“既伯既禱,馬祭也。”《毛傳》:“伯,馬祖也。”鄭玄注馬祖即天駟,但周代的馬祖崇拜最初應是原始馬圖騰崇拜的孑遺,是后來才與天駟星(二十八宿之一的房星)的星象崇拜合二為一的。上古人類秉持天地萬物渾然一體的樸素自然觀,馬祖與人祖,在最遠古的歷史階段有千絲萬縷的同源性。
原始信仰總是與生殖崇拜密切相關,謀求生殖繁衍是馬祖之祭的一個重要內容。《周易·說卦》云:“乾為馬,……為良馬,為瘠馬,為駁馬。”③(P215-216)《坤卦》卦辭則云:“坤,元,亨,利牝馬之貞。”③(P9)用馬來作為天地的象征,一方面說明馬蘊含了一種既陽剛雄渾,又溫柔醇厚、寬容堅忍的無限浩大的生命精神,另一方面也證明馬代表了某種陰陽兩性的性別符號。后來,在周人的婚姻禮制之中,馬也占據了一個相當重要的地位。《周南·漢廣》曰:“之子于歸,言秣其馬”,“之子于歸,言秣其駒”。馬不僅是迎親工具,“秣馬”又是一種迎親的禮儀,即用谷子喂馬,馬喂飽才可上路,以寄寓對新人的祝福。這個儀節無疑是含有上古馬文化生殖崇拜的原始積淀在其中的。
崇馬、尊馬的歷史積淀,愛馬、重馬的社會現實,是周族史詩《詩經》大量采用馬興象的文化之根。在周人眼里,馬與人的生命具有某種神秘的共通性,與他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緊緊系結在一起。
二、馬興象之意蘊解析
《周易》立象以盡意,已經開始用馬興象來寓言天地之間的一種浩大生命力、精神力,代指人類的一些或剛或柔的品質,但只是偶一為之。而《詩經》,廣泛繼承了這種表現手法和思想內涵。以馬喻人,寄托種種屬于人類的生存狀況、生命精神,是《詩經》馬興象最主要的一類含蘊。
《周南·卷耳》寫“我馬虺隤”,“我馬玄黃”,“我馬瘏矣”,虺隤,《傳》:病也。玄黃,《傳》:玄馬病則黃。瘏,病④(P5)。重章疊句,反復鋪陳,馬兒的疲病,本意是代指人自身的憔悴勞損。《小雅·角弓》勸說貴族不要疏遠兄弟而親近小人,作者用馬興象來帶出自己對生存狀況的怨艾:“老馬反為駒,不顧其后。如食宜饇,如酌孔取。”④(P351)鄭玄注《周禮》引鄭司農云:“二歲曰駒”,即年齒二歲的小馬。詩人年歲已老,卻被繁重的差役壓得喘不過氣來,連飯都吃不飽。滿腹牢騷化為一句話:“怎么能將疲病的老馬當作少壯的馬駒對待呢?”(此詩多有異解,但無論如何,采用以馬喻人的手法是一定不會錯的。)
《周易》用“乾馬坤牛”分別作為天地的喻體,由于馬馳騁千里的形象,驍勇勃發的精神,往往被升華為一種剛健勇武蓬勃向上生命精神的象征,這尤其表現在《秦風》之中。秦地“高上氣力,以射獵為先”⑤(P1312),本來就是馬背上的民族,《秦風》中的馬興象更比比皆是,而且格外神采奕奕,氣勢不凡。“駟驖孔阜,六轡在手。”“奉時辰牡,辰牡孔碩。”《駟驖》中那又肥又壯、氣宇軒昂的牡馬其實正是秦人充沛昂揚、勇武豪強生命精神的寫照。
先秦奉馬為神,形成了尊馬崇馬的禮儀風俗和心理傳統。孔子就說:“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憲問·十四·33》)驥,即通俗所言之千里馬,所謂“力”,是指致千里之“力”,所謂“德”,指內在的品質、美德。可見孔子是將馬與德才兼備的“君子”并舉的。而《詩經》首開中國古代以馬喻賢的傳統,馬興象在某種意義上變成了深具儀德美質之君子的代名詞。
《秦風·車鄰》是一首招引君子前來宴飲之詩:“有車鄰鄰,有馬白顛。未見君子,寺人之令。”④(P163)那額頭有白色茸毛的可愛馬兒興起了作者對“君子”的想念和召喚。另一首《小戎》的寓義則更為彰明顯著:“文茵暢轂,駕我騏馵。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前句寫佩飾精美的車馬,后句寫溫潤如玉的君子,搭配并不是隨意為之的。如果說這幾首詩兼及隱喻義的同時也在描寫詩中人物套馬駕車的實際行為,那么《魯頌·有駜》中的馬興象則純粹是起興之語,和詩歌內容幾乎沒什么關聯:“有駜有駜,駜彼乘黃。夙夜在公,在公明明。振振鷺,鷺于下。鼓咽咽,醉言舞。于胥樂兮!”這是貴族官僚宴飲賓客的燕歌,有頌德祝福的意味④(P512),以強健而壯碩的良馬形象帶出君子的勤政美德,帶出“醉言歸。于胥樂兮”子子孫孫長逸樂的狂歡頌歌。
前文提及馬有時也是一種性別指向符號,在包括華夏民族在內的中外各族的歷史上,馬崇拜不約而同都含有某種生殖崇拜的意味在內⑤(P61)。而周社會更進一步制定了“秣馬”的婚姻禮儀,《周南·漢廣》、《齊風·載驅》、《小雅·鴛鴦》、《小雅·車舝》、《大雅·韓奕》等詩都有迎親之馬匹的描寫。《鴛鴦》曰:“乘馬在廄,摧之秣之。”這被公認是一首恭賀新婚的詩,通篇用比興體,“乘馬”在這里成了與“鴛鴦”等義的興象,就絕不僅僅是婚禮程儀之寫實了,相當于一個含義不言自明的謎面。與此相類,《豳風·東山》用“之子于歸,皇駁其馬”來興起對妻子的思念,馬興象也和上文的倉庚興象一樣,在大量的實際景物中被專門挑出來暗喻相思婚戀,其縱深意蘊值得思索。
希臘神話中,有一位威武壯健的太陽神希略斯,他駕著四匹雪白的駿馬橫馳過天空,是最高華瀟灑的神靈。中西文化總有奇妙的相通之處,中國亦是以四馬駕車為貴,而其中尤以牡(公馬)為貴。世人所畜之馬大抵牝多牡少,駕車的四匹馬中若全是牝馬則為卑賤,貴族車駕一般都是牝牡相間。《校人》:“凡馬,特居四之一。”特,即牡,牡馬居一即無不可⑥(P262)。如果四駕全為牡馬,那自然是極其尊貴了,《詩經》中便常常賦予“四牡”這樣一個極致的意象以特殊的生命含義。
《小雅·四牡》、《節南山》、《大雅·桑柔》、《烝民》、《韓奕》這五首詩中都明確地使用到了“四牡”興象,最尊貴最優秀的人和最尊貴最優秀的馬匹組合,這兩者的生命形象之間是有某種共通之處的。《小戎》言道:“四牡孔阜,六轡在手。騏騮是中,騧驪是驂。”阜,肥大;騮,赤紅色之馬,今呼石榴紅;騧,黑唇黃身之馬;驪,青黑色之馬。④(P167)對每匹馬的毛色、品種和所在位置都做了詳細說明:以青驪馬和赤紅馬為中服,黃身黑唇馬和驪馬為兩驂,精心營建起一派熠煌華貴的氛圍。這是那“溫潤如玉”君子的車駕,也正是君子的化身,對馬的傾情描摹也就是對人的曲筆贊美,相互比附,相互映照。《烝民》用“四牡業業”、“四牡彭彭”、“四牡骙骙”這強壯勇武的隊列來襯托仲山甫的高華儀德,《韓奕》則用“四牡奕奕,孔修且張”來點染韓侯的尊貴無匹,都取到了很好的效果。耐人尋味的是,詩人們不僅利用“四牡”來正面歌頌,同樣善于利用它來從反面對比。《小雅·四牡》云“四牡騑騑,周道倭遲。豈不懷歸?王事靡盬”,四匹駿馬在遠離故鄉的大道上無休無止地奔跑,愈行愈遠,欲歸不得,形象地說明了人正在陷入疲憊飄零的孤苦境地。《大雅·桑柔》云“四牡骙骙,旟旐有翩。亂生不夷,靡國不泯。民靡有黎,具禍以燼。于乎有哀!國步斯頻!”偉岸神駿的高頭大馬,迎風展揚的獵獵旌旗,與下文的凋零頹敗恰成鮮明映襯,反差極大,突出了詩人心中的痛楚和生命的卑微無常感。《節南山》中的四牡在幽王亂世空有矯健身姿卻難以馳騁,“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騁”,這是懷瑾握瑜之人在黑暗現實中處處掣肘處境的象征。
《詩經》還有一類非常可愛的馬興象,那就是“白駒”,它和“四牡”一樣,已成為當時一類具有相對固定含義的生命語詞。《小雅·白駒》:
皎皎白駒,食我場苗。縶之維之,以永今朝。所謂伊人,于焉逍遙?
皎皎白駒,食我場藿。縶之維之,以永今夕。所謂伊人,于焉嘉客?④(P260)
每一章都以白駒起興,那潔白駿逸的馬兒一語雙關,映射著如玉“伊人”的高潔美好形象。駒,古語有龍駒之謂,《辭源》釋為駿馬,詩中之駒實指“處于最好年華”的青壯之馬,朝氣勃發,灑脫輕捷。這使得全篇充滿了一種歡快清靈的意蘊。而“縶之維之”亦是一語雙關,一方面是留客,另一方面更代表了詩人想挽留住這人生歡樂時光的愿望,佳友、良辰、賞心、樂事,這是生命中最可寶貴的篇章,怎忍讓其輕易流逝,不再復歸?要拴住的不是馬兒,而是時間的腳步。
無獨有偶,《周頌·有客》也采用了“白馬”和系馬留客的意象:“有客有客,亦白其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縶,以縶其馬。薄言追之,左右綏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④(P494-495)作者身份、詩作內容有別,但所表達的情意感懷卻是如出一轍的。
三、馬興象之詞義流變
《詩經》中馬類興象系統在后世詩歌中得到了充分的繼承與發展,滲透了千百年來無數詩人的人格、情趣和心靈吶喊,但并沒有在《詩經》的高度止步不前,而是發生了一些流變與演進,大致可分為三種情況:
第一是原義的消解。隨著社會生活的發展,人類文化的漸趨成熟,思維方式的變遷,《詩經》中許多興象某一層面的生命含義慢慢被淡化甚至消解,內涵縮小了。比如附著于馬這個語詞之上的生殖崇拜意味已逐漸在后人的記憶中抹去,后世正統詩文很少再使用《詩經》馬類興象表征生殖情愛方面的意義,這同華夏民族生殖崇拜類生命意識的隱退是同步的。
第二是原義的偏移。雖然沿用了原詞或相應興象,但其中所寄寓的生命含蘊卻有所變更,有所偏移。典型如“白駒”興象,《詩經》中本義是用來比喻君子之可愛的,這個本義在后世也已成為一個固定的“套詞”,李白《古風》:“去去乘白駒,空山詠場藿。”杜甫《聞惠二過東溪》:“惠子白駒瘦,歸溪唯病身。”錢謙益《茅山懷古》:“惜哉齊梁主,難縶白駒足。”都是直接典出《詩經》,以白駒喻賢能之士。但是,“白駒”在后來卻又分化出一套詞義系統,用來比擬歲月如電的迅疾。《莊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郤,忽然而已。”大約是從《小雅》“縶之維之”的含義著眼的。這套導源于《詩經》、變革于《莊子》的詞義系統在后世詩文中多有應用。蔡琰《胡笳十八拍》:“人生倏忽兮如白駒之過隙,然不得歡樂兮當我之盛年。”蘇軾《送表弟程六知楚州》:“健如黃犢不可恃,隙過白駒那暇惜。”當然,這只是“白駒”的一個特定用法,直接關聯于《莊子》的成句,往往要與“過隙”連綴出之的。而另一類與“白駒”相類的意象——白馬則還是保留了其駿逸脫俗、高華典雅的生命象征義,如曹植《白馬篇》:“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唐代翁綬《白馬》:“渥洼龍種雪霜同,毛骨天生膽氣雄。”
第三種情況是最普遍、最主要的一種,即原義的深化與延展。《詩經》馬興象所具有的那種尊貴不凡的生命涵義、德才兼備的生命象征、充沛揚厲神武驍勇的生命精神在后世詩文里得到了極大的發揚與拓展。“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屈原《離騷》)“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曹操《龜雖壽》)“驄馬高纏鬃,遙知身是龍。誰能騎此馬?唯有廣平公。”(《橫吹曲辭·瑯琊王》)……而到了唐一代,國力盛極一時,國人的精神狀態尤為高張,特別青睞于駿馬這種特殊的意象,將蓬勃朝氣、浪漫精神和積極進取的熱情全部寄寓在其上。“竹批雙耳駿,風入四蹄輕”的健馬,“玉鞍金絡過丹墀,骨相崢嶸毛亦奇”的肥馬,“塞馬一聲嘶,殘星拂大旗”的戰馬,“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的“未遇”之馬,“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的瘦馬,“聞說真龍種,仍殘老骕骦”的老馬,“金絡銜頭光未滅,玉花毛色瘦來焦”的病馬……無論是肥健、驍駿,還是瘦、老、病、疲,它們都體現出一種剛健正大的生命力和凜然不屈的人格意志,將中華文化一股充沛于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張揚到了極致。
直至今天,作為十二生肖的一種,馬文化已經成為文化研究的熱點。神駿,剛健,桀驁,忠誠……馬所代言的生命意蘊在后世愈發被拓寬為一片深湛浩瀚的文化之海,在這條息息不絕的人文長鏈上,《詩經》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注:本文為2007年度校級重點項目資助課題(No.07YKZ052)
注釋:
①[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正義[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②孫淼.夏商史稿[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
③張善文譯注.周易[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
④高亨.詩經今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⑤趙黎明.〈小雅·白駒〉的原型意象分析[J].廣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6).
⑥揚之水.詩經名物新證[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2000.
(張 虹,陜西渭南師范學院中文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