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對外貿易發展模式的區域文化稟賦解析

在開放的全球市場上，來自于地區的優勢一直受到人們的關注，這一優勢不是外生的自然稟賦，而是在競爭與合作中形成的內生的競爭優勢。區域文化觀念始終潛移默化地影響區域發展主體，并以其為載體和中介，在微觀層次，影響企業的發展水平、產權安排、產業選擇等；在宏觀層次，對經濟發展有全方位、持久的影響，影響區域經濟活性、區域創新和區域綜合力等。而兩個層次的對接、互動與耦合，使得區域經濟模式打上明顯的地域文化烙印。同時，區域經濟對區域文化觀念也有重要的影響，區域經濟的發展狀況對地域文化的形成與發展起支撐作用。兩者的互動發展與一體演進又構成了更深層次的區域發展模式。

寧波位于長三角南翼，毗鄰杭州和上海，是中國重要的對外貿易口岸和第一批對外開放城市，目前是浙江省外向型經濟最發達、吸引外資最多、國際貿易和國際經濟合作最大的城市。改革開放特別是近幾年來，寧波外貿一直保持較高的增長率，進出口規模不斷擴大，2007年寧波對外貿易總額一舉突破500億美元，實現歷史性跨越。寧波市外貿依存度達到125.2%，出口依存度達到84.7%，比上年提高7.7個和4.7個百分點，外貿對全市經濟發展的拉動作用進一步增強。進出口規模居全國15個副省級城市第3位，全國36個省、市、自治區和計劃單列市第11位。增幅超過全國平均10.4個百分點，居計劃單列市第1位。出口規模超過天津、廣州，進口超過青島、大連。

作為人多地少、地域狹小、經濟資源短缺、工業基礎相對薄弱的寧波，在改革開放30多年后的今天，在經濟及對外貿易方面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的極大關注，“寧波活力”之謎是什么？解讀寧波，可以發現，正是經濟因素背后的文化因素充當了寧波發展的“發動機”。

一、寧波開放型經濟發展模式與其他城市的比較

地處東部沿海地區的寧波、溫州、蘇南，選擇開放型經濟作為經濟跨越的支點，使經濟發展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歷史階段，成為中國開放度最高、經濟最具活力的地區。但三地在發展模式上有所不同。

（一）蘇南模式

“蘇南模式”這個詞是費孝通先生在1983年所寫的《小城鎮·再探索》中提出來的，是對以鄉鎮政府為主組織資源，農民依靠自己的力量發展鄉鎮企業，鄉鎮企業的所有制結構以集體經濟為主，鄉鎮政府主導鄉鎮企業的發展的高度概括。江蘇蘇南以鄉鎮集體企業起步并由此而迅速推進的“蘇南模式”，作為工業化的一種區域范式，取得了驕人的成績。

蘇南模式在經過了20世紀80年代大發展進入90年代后，鄉鎮企業發展面臨著一系列困境，原有的模式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已難以再有作為。90年代中后期，鄉鎮企業在經過對內進行產權改革，對外實行開放后，抓住外向型經濟發展的機遇，走上了國際化發展道路。這一嬗變，使蘇南模式有了全新的內涵，以“外資、外貿、外經”三外齊上，以外養內的戰略為基調，突破了原來以鄉鎮企業為主體、城鄉經濟結合為內容的舊“蘇南模式”，為經濟注入了新的活力，使之在世紀轉折時期重新顯現出生機。尤其在利用外資方面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成為經濟發展的最大亮點，也成為中國開放型經濟發展的典范。

從以鄉鎮工業發展為主體的蘇南模式到以開放為主要特征的新蘇南模式，其經濟發展走過了一條先工業化、再市場化、再國際化的發展路徑。

（二）溫州模式

所謂溫州模式是對浙江省東南部的溫州地區，以家庭工業和專業化市場的方式發展非農產業，從而形成“小商品、大市場”的獨特經濟發展方式的一種概括。20世紀80年代初，一大批溫州人背井離鄉做小生意，跑供銷，家庭工業、聯戶企業迅速成長起來，在此基礎上，一村一品，一鄉一業的大型專業市場迅速崛起。1985年5月，《解放日報》以《鄉鎮工業看蘇南，家庭工業看浙南——溫州33萬人從事家庭工業》為題報道了溫州的家庭工業，第一次使用了溫州模式這一提法，此后直到90年代后期才在正式文件中出現并廣泛傳播。

溫州模式產生于20世紀80年代，90年代中期之后，溫州模式進入制度、技術、市場和產品的全面創新階段。工業和人口向城鎮集聚，城鎮建設市場化，產品和企業向規?；⒐局坪推放平洜I邁進，而本地專業市場進入衰退期，開始向國內外市場發展。通過“走出去”，首先是商品走出去，然后是商人走出去，如在國外開辦中國商品城等，繼而帶動了相關產業、產品與勞務走出去，形成了以“走出去”為主要特征的開放型經濟發展模式。其經濟發展是依靠個體私營企業，通過市場化來促進工業化，然后通過“走出去”形成國際化。

（三）寧波模式

寧波在地理上地處溫州和蘇南之間，在經濟發展的成分上也處于兩者之間，既有較為發達的鄉鎮企業集體經濟，也有迅速發展的個體私營經濟。但是務實的寧波人似乎并不在意什么模式，他們更關心的是怎么發展快就怎么干，執著于營造“不看成分看發展、不看比例看貢獻、不看規模看效益”和“不搞爭論埋頭干，多種經濟齊步走”的氛圍。結果創造出了既不同于集體經濟占主導的“蘇南模式”，也有別于私營經濟唱主角的“溫州模式”的具有活力的混合經濟模式。

所謂寧波的“混合經濟模式”是指以民營經濟為主體，國有、集體、外資和個私經濟相互促進、共同發展，一些原生的所有制形式通過一定的資產組織形式，混合為一種次生的所有制形式的經濟發展模式。

到20世紀90年代，當蘇南地區將招商引資作為政府主要工作時，寧波的民營企業大部分已經完成資本原始積累，其企業處于擴張階段，最關心的是市場問題，采用“走出去”打開市場是其必然選擇。所以大量的民營企業開始開拓國際市場，走“國際化”道路。民營經濟國際化在寧波處于率先、領先地位。

從蘇州模式、溫州模式和寧波模式的發展路徑中，我們可以看到，蘇州是政府先發展外向型經濟再做內源的民營化；而溫州和寧波是先做內源民營化，到一定階段后政府再加強外向型經濟的發展。

當然，寧波在大量的民營企業“走出去”的同時，也積極引進外資。自從1984年成為首批沿海開放城市后，寧波的對外貿易一直都保持較好的態勢。寧波是浙江省外向型經濟發展最迅速的地區，其外貿出口和利用外資分別占浙江省1/4和1/3以上，是名副其實的外貿大市。

二、區域文化對寧波經濟及對外貿易的影響

寧波走出了一條既不同于集體經濟占主導的“蘇南模式”，也有別于私營經濟唱主角的“溫州模式”的具有活力的混合經濟模式，這不僅依賴于當時社會大的宏觀背景及寧波的地域條件，還與寧波的歷史文化傳統密不可分。

寧波在幾千年的歷史發展中，形成了豐富而獨特的文化類型，是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寧波文化源遠流長，與時俱進，深深扎根于本土，影響世界；寧波的文化傳統是以浙東文化為主線與寧波商幫文化以及海洋文化相融合，它們對寧波經濟、對外貿易及發展道路的選擇都產生著全面而深刻的影響。

（一）浙東文化對寧波經濟及對外貿易發展模式的影響

浙東文化是寧波傳統歷史文化的主線。浙東文化的價值觀包括“實功實用”、“經世致用”和“工商皆本”等三個相互聯系的方面內容。

一是“實功實用”的價值觀念。浙東文化反對脫離實際的空談玄想，厭惡虛假疏薄之弊，主張究實理、講實效。例如，南宋慈溪人著名學者黃震對程朱后學“筆舌華靡”、空談學理的學風非常不滿，一再強調要“以躬行為本”、腳踏實地干實事。明清之際杰出思想家余姚人朱之瑜（號舜水），大力倡行“實理實學”，指出“為學當有實功，有實用”，反對“專在理學研究”，強調“學問之道，貴在實行”?？傊瑲v代浙東思想家、教育家的一大特點都是十分強調“實”學，主張為學踏實、為人踏實、不圖虛名、講求實效，這對寧波經濟及對外貿易的發展發展有著深刻影響。

二是“經世致用”的核心價值。自從東漢唯物主義哲學家、上虞人王充最早舉起“疾虛妄”、“崇實知”的大旗后，浙東學術就形成了“經世致用”的良好風氣。這一思想對寧波人影響深遠，也影響到寧波經濟發展的方方面面。

三是“工商皆本”的價值追求。浙東學派代表人物黃宗曦一改“重農抑商”、“崇本抑末”的封建社會傳統思想，鮮明地提出“工商皆本”的觀點，認為農、工商業都是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根本力量。在這思想啟蒙下，明末清初，在士大夫階層中有一批人加入經商隊伍，科舉廢除之后，更是出現了“商多士少”的局面。寧波人經商風氣濃厚，足跡遍及海內外，與這思想的影響有很大關系。

浙東文化中“實功實用”、“經世致用”和“工商皆本”價值觀和追求對寧波人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影響很大，對寧波混合經濟的萌芽、形成和發展也有潛移默化的影響作用。眾所周知，在寧波混合經濟成熟之前，“溫州模式”和“蘇南模式”在國內影響很大，引得各地方紛紛去溫州和蘇南參觀考察學習。寧波當時雖然也去參觀考察，但沒有像其它地方簡單照搬照抄，而是結合自己實際特點，拿來為我所用，根據市場經濟發展的趨勢，創造性發展區域混合經濟，取得了良好的成效。這種做法，從某種角度上講，也是浙東文化崇尚適用、實功實用的體現。

（二）寧波商幫文化對對寧波經濟及對外貿易發展模式的影響

在寧波的傳統文化中，以商幫文化最為突出，它對寧波地域經濟文化的發展起著積極的推動作用，為寧波區域經濟提供了精神文化因素。所謂寧波商幫是泛指舊寧波府所屬鄞縣、奉化、鎮海、慈溪、象山、定海和余姚等7縣旅居外埠的寧波人，在從事商貿活動中的商人、企業家團體，其依托組織是以同鄉情誼為紐帶、行業為依靠、互助互利為目的、具有地域性的同鄉社團。寧波商幫以強烈的商品經濟意識，憑借著由家族、同鄉關系凝結而成的團體力量與全體效應，頑強拼搏、艱苦創業，迅速由舊式商幫轉化為新興經濟力量，為振興近代民族經濟，推動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近代化作出了積極貢獻。寧波商幫不僅構成了一種經濟現象，而且創造出了獨特的寧波商幫文化，成為寧波歷史文化一道引人注目的“風景線”。

寧波商幫及商幫文化對寧波經濟及對外貿易的發展有著積極的影響。首先，寧波商幫利用海外享有較高社會名望，具有財力和智力等優勢，幫助寧波不斷擴大對外影響，吸引更多的國外投資落戶寧波。其次，海外商幫利用社團優勢，將新加坡、香港、臺灣、日本等同鄉會會員聯系起來，促進與家鄉的交流和合作，為寧波產品及企業走向國際市場打開了方便之門。第三，寧波商幫直接到家鄉投資，從而促進了寧波經濟和外貿出口的發展。由于寧波商人在競爭中特別看重同鄉關系，他們以家庭血緣關系為核心，同鄉情誼為紐帶，互幫互助，在達到事業高峰的同時促進了寧波經濟發展。他們對近代寧波崛起的作用，與其說是投資，不如說是經營理念上的。

（三）海洋文化對寧波經濟及對外貿易發展模式的影響

由于地理環境的關系，歷史上寧波的經濟文化具有明顯的海洋文化特征。在數千年的歷史進程中，寧波與海結下了不解之緣，形成了一種海港型、商港型經濟文化。沒有海洋，寧波就不能有發達的商貿文化、海交文化和商幫文化；沒有海洋，寧波就不可能有大批敢于弄潮風頭浪尖的人才精英的出現，也不可能有海上絲綢之路、海上陶瓷之路和海上佛教之路的興盛。海洋文化對寧波經濟及對外貿易的影響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海洋孕育了歷史上寧波的經濟文化，使其兼有農耕文明和海洋文明的雙重性，不同于內陸單一的農耕文化。寧波混合經濟發展中，不同所有制能夠共生共榮、相互融合協調，與寧波的海洋文化有著很強的聯系。

二是海洋文化帶來的開放性。這種開放性，不僅包括國內各地區之間的開放，也包括海內外的開放和交流。寧波人在長期與海上大風大浪的搏擊中鍛煉了堅韌的意志，也鑄就了開放性的品格，孕育了寧波人比較寬容博大、善于博采眾長、接納八面來風、吸納外來文明的文化心理，這種經濟文化的兼容性、開放性品格在全國并不多見。寧波的經濟及對外貿易能如此迅速發展就很說明問題。

三、結束語

“十一五”期間，寧波外經貿發展既面臨重大的戰略機遇，也面臨更大的風險和挑戰。國際經濟繼續平穩增長，但不確定因素增加，國內經濟發展勢頭強勁，但宏觀調控力度繼續加大。隨著長三角區域擴大開放和杭州灣大橋建成通車，寧波的區位和開放優勢將進一步凸現。但同時，土地等要素制約加劇、環境承受力下降、商務成本上升、高素質人才緊缺、周邊城市競爭加劇等，都對寧波外經貿發展構成了挑戰。

面對機遇和挑戰，寧波如何再創輝煌，走出一條適合自身發展的新路子？我們認為應當充分發揮寧波固有的文化優勢，讓文化揚起經濟的風帆，讓寧波區域文化資源所特有的“開明保守”兼具的文化性格，自主進取、兼蓄并收、求真務實、重商主義的文化模式為寧波的區域經濟和對外貿易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精神動力和智力支持，使其成為寧波改革與發展強勁的內在動力，形成有利于加快提升國際競爭力的對外貿易發展模式。

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認真貫徹落實黨的十七大精神，堅定擴大對外開放的信心和決心，扎實推進省委、市委“雙創”戰略部署，堅持以科學發展觀為統領，按照好字優先、優化結構的指導原則，積極實施開放型經濟以質取勝工程，創新對外經貿發展理念、思路和方法，注重提高利用外資質量和水平。創新投資促進方式，拓寬利用外資領域，優化投資環境，支持外資企業做大做優做強。加快轉變外貿增長方式，培育外貿核心競爭力，提高外貿整體效益，優化對外貿易結構。繼續拓展外經合作領域，大力推進國際服務貿易，重視構筑外經貿公共服務機制，更好地把“走出去”和“引進來”結合起來，不斷拓展開放型經濟廣度和深度，充分發揮外經貿對寧波經濟社會事業的服務和帶動作用，進一步提高開放型經濟水平。

（作者單位：浙江紡織服裝學院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