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高校開始施行教師聘任制改革以來,高校教師與學校聘任合同糾紛不斷出現,其中不乏嚴重損害教師權益的現象,而高校工會在維護教師合法權益博弈中的缺位,更加劇了教師與所在高校的矛盾。
2005年4月,湖北武漢市某重點高校一紙訴狀將跳槽教師周某告上法庭。原因是該教師于2001年考取博士研究生時,與校方簽訂了一份協議:乙方(教師周某)在學習期間,甲方負責乙方原有的工資和福利待遇;乙方學成后按期回甲方服務至少五年,五年內如遇特殊原因需要調離甲方,除按文件規定償還學習期間校方支付的一切費用之外,還須賠償甲方違約金10000元。

2004年6月,周某學成歸來后便立即提出要到江蘇南京一所高校工作,在要求未被學校接受的情況下,不辭而別。學校經多方爭取無效后,遂將其告上法庭,并要求周某賠償學校各種經濟損失五萬余元。
經過審理,法院做出裁決:要么庭外和解,要么駁回起訴。原因是周某是學校教師,兩者間的糾紛屬于勞動糾紛,應由勞動仲裁部門做出裁決。而校方認為,根據《民法通則》第2、3條,學校與教師在平等基礎上簽訂的財產、人身法律關系的協議屬于民事合同,因此產生的糾紛應為民事糾紛,當然屬于民事案件范疇。但法院卻不予認可,學校只得將糾紛提交到勞動仲裁法委員會。出人意料的是,勞動仲裁委員會認為此糾紛屬于教師系列的員工糾紛,不予受理。
其實,這是一樁非常典型的侵害教師勞動自由權的案件。
我國憲法規定:公民享有勞動自由權。這就意味著每一個教師都可以自由參加各種工作,當然也可以在不同地區和行業工作。因此,學校之前與該教師簽訂的合同屬于違法合同,并不具備法律效力。教師周某本可以通過教師工會這個組織捍衛自己的合法權利,然而該校工會的領導自始至終也沒有過問這件事情,這讓他差點坐上了被告席。從這個案例的分析中可以發現,我國高校工會維權功能的缺陷主要表現在體制、機制、組織機構以及工作方式等諸多方面。
維權功能的缺失
出現上述情況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于高校工會組織制度對維權職能的規定不夠明確和突出。我國《工會法》明確規定,“維護職工合法權益是工會的基本職責”。從職業團體的角度出發,高校工會的作用在現實中主要體現在教育、參與和建設這三項職能,而其最基本的職能——維護廣大教師的合法權益這一項卻遠未得到充分發揮。高校工會職能的偏離和維權職能的弱化,使其難以很好地扮演教師合法權益維護者的角色。
另外,我國高校工會組織制度不健全也是影響其維權功能發揮的一個主要原因。從形式上看,我國高校工會自上而下開始組織,從縱向上分為五個層次,各級各類學校在上級工會和同級黨組織的領導下也相應建立了基層高校工會。然而,基層高校工會由于制度層面的缺陷和不足,難以形成對學校有關部門的約束和監督,往往形同虛設,起不到維權的作用;有些工會組織自身維權意識淡薄,工作不到位,也使得很多教師的切身利益難以得到有效保護。
還有就是由于我國高校工會組織工作依賴性較強,工會維權功能往往成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高校工會依附于學校黨政部門,從干部配備、選拔、管理、待遇,到組織活動場地、設施、經費等一系列運作程序無一自主,而且越到基層其行政性因素的制約力越強。此外,部分高校工會主要領導均由學校黨政負責人兼任,還有一些高校因為工會主要領導職位空缺而由黨政領導分管。據相關媒體報道,教師周某所在學校的工會主席一直由學校黨委組織部的部長兼任。可想而知,該校工會由一個代表學校利益的部門領導兼任,在學校與教師發生合同糾紛的時候,這樣的工會怎能夠反過來幫助教職員工來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
從上述這個案例中可以發現,正是由于該校工會組織職能上的不健全,以及工會領導人對高校行政權力的畏懼,才使得學校教師周某與校方發生合同糾紛的時候,只能作壁上觀,而無法采取有效措施,保障教師合法權益,履行自身的法定義務。應該說,這種現象就是高校工會的“維權功能失位”,而這種狀況在我國高校中十分普遍。
走出維權失位的泥潭
如果再進一步審視上述教師周某被訴一案,我們就會發現工作自由權被侵犯只是諸多合同侵權案的冰山一角。隨
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以及人事政策的解凍,現實生活中諸如此類的案件越來越呈多發之勢。因此,我們有必要探究這一現象產生的深層次原因,并進一步找出破解的辦法。
在當前形勢下,要想推動我國的高校工會走出維權失位的泥潭,必須從明確政府、大學和高校教育工會三個利益主體之間相互制約的關系入手。根據《工會法》第十四條的規定,高校教育工會作為社團法人,具有獨立的利益和地位。教育工會與政府、教育行政部門之間沒有組織上的隸屬關系,即在法律地位上雙方是平等的。因此,只有三方都在各自的權利和義務范圍內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才能從根本上改變我國高校教育工會的這種尷尬地位。
從政府這方面來說,高校工會維權功能的真正發揮需要他們的支持和幫助。只有當各級政府及其教育行政部門對高校教育工會由直接管理轉變為依法監管,并從各個方面加強對高校教育工會工作的指導和幫助的情況下,我們的高校教育工會才能有合法身份發揮其維權功能。從大學這方面來說,我們的高校應該想方設法理順教育工會與黨政部門的關系,為教育工會的建設和改革創造良好的環境。要對教育工會予以重視和支持,尊重教育工會的法律地位和權利,尊重工會組織的獨立性和自主性,支持和保障教育工會按照章程獨立自主地開展工作,參與學校事務的管理;舉凡學校里重大的問題和有關教職工切身利益的問題,都要聽取工會部門的意見和建議。同時,還要從財力、物力和人力上予以必要的支持。從高校教育工會自身來說,應該抓住各種有利條件,加強工會組織、制度和領導班子建設。要盡可能地爭取廣大教職工的信任和參與,要以嶄新的面貌爭取成為學校參政議政的一支重要力量。只有這樣,我們的高校工會才有可能確立自身的地位,在未來走上正確發展的軌道。
令人欣慰的是,自2001年重新修訂的《工會法》頒布實施以來,我國高校工會工作已有了長足的進步。當前,有很多國內高校已經逐漸開始重視工會在高校管理過程中的地位和作用。比如,以銳意改革而著稱的浙江大學已經出臺政策,內容包括:完善教職工代表大會的權力機制,進一步推進教育工會依法行使職權等等;揚州大學也于最近修訂了自己的《工會管理章程》,這其中也包括諸如工會領導的選配條件和制度,工會職權范圍和保障措施等內容;另據媒體報道,在最近一次全國高校工會工作改革論壇上,國內一所重點大學高校代表就提出了“一把手從思想上重視工會工作;按照《工會法》章程安排工會工作;積極發動全體教職工參與工會工作的工會管理制度改革‘三部曲’”。
當然,推動我國高校工會走出維權失位的困境,仍然是一個非常緊迫的任務。高校工會管理要想走出維權缺失的泥潭,重塑自身的完美形象,還須進一步從現實當中尋找解決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