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指出了學術界目前在詩歌音韻研究方面爭論的焦點話題,介紹了國內外關于該課題的研究現狀及趨勢,試圖從歷史的角度分析唐代標準語音形成的原因,并在對唐代詩歌音韻進行研究的基礎上,支持前代學者的“洛陽音是唐代語音的標準音”的觀點。
關鍵詞:詩歌音韻 基礎方音 標準語音 中古音
一、 引言
王力先生說過:“《切韻》以后雖然有了韻書,但是由于韻書據守傳統,并不像韻文(特別是俗文學)那樣正確地反映當代的韻母系統。因此,我們有必要研究唐詩、宋詞、元曲的實際押韻,來補充和修正韻書脫離實際的地方”。根據現有的研究成果,我們發現在浩如煙海的用韻材料中,唐詩無疑是引人注目的重要部分。通過對唐詩押韻現象的分析,我們發現有些押韻現象以當時的通語語音入韻,反映了唐五代時期的讀書音面貌;有些押韻現象以當時的方音入韻,反映了當地口語語音面貌。
二、國內外關于該課題的研究現狀及趨勢
(一)中古音的韻部研究
中古語音研究一直是漢語語音史研究的一項重要內容,前賢時修在中古語音的聲母、韻母、聲調以及綜合研究等方面都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為詩歌用韻研究提供了可供參考和借鑒的理論依據。
對中古時期歷代詩文的韻部研究主要有羅常培、周祖謨的《漢魏南北朝韻部演變研究》(1958),周祖謨的《齊梁陳隋時期詩文韻部研究》(2001),此文將齊梁陳隋和劉宋時期的韻部語音系統進行了對比,總結出齊梁以后的韻部與劉宋時期的韻部有很多的不同,齊梁時期韻部的分類跟《切韻》的分韻更加接近,其最大的特點是二等韻的分用。周祖謨《魏晉宋時期詩文韻部研究》(2001)、《魏晉南北朝韻部之演變》(1996)等等。這些研究多數為專書性質,無論從研究方法上還是研究成果上都對我們的工作提供了很好的借鑒。
(二)詩歌用韻的研究:
1.詩歌用韻的理論性研究
語言學界對詩歌用韻的理論性研究起步較早,主要研究成果有:王力《漢語詩律學》(1958)、周寅賓《論詩韻》(1980)、耿振生《詩詞曲的格律和用韻》(1997)等等,這些論著向我們全面地揭示了詩歌用韻的各種情況,包括近、古體詩的押韻特點,平仄的格式,詩韻的通轉等,這些著作多為以后的詩歌用韻研究提供了理論依據。
2.詩歌用韻的斷代研究
初唐詩韻系統以古體詩為主,開始出現近體詩;盛唐以后,近體詩發展成熟,占重要地位,古體詩用韻反受近體詩影響。各階段的詩歌用韻都有學者研究過,主要的研究成果有:王力《南北朝詩人用韻考》(1991),昌厚《隋韻譜》(1962),鮑明煒《唐代詩文韻部研究》(1990),陳海波、尉遲治平《五代詩韻系略說》(1998),劉根輝、尉遲治平《中唐詩韻系略說》(1999),趙蓉、尉遲治平《晚唐詩韻系略說》(1999),孫捷、尉遲治平《盛唐詩韻系略說》(2001)。這幾篇文章采用計算機處理的方法,建立了韻文數據庫,這不僅在詩文用韻的研究方法上開辟了一條新的途徑,而且還為語音史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資料。
3.對一時一地詩人用韻特征的研究
近幾年,研究一時一地詩人用韻情況的學者逐漸增多,這方面研究既可以反映某時某地詩人用韻系統,又能體現不同時期、不同地點的方音特點,對語音史的研究很有價值。在此類研究成果中影響比較大的是儲泰松《唐五代關中文人的用韻特征》(2002)。
4.對單個詩人用韻特征的研究
單個詩人的詩文用韻既可以反映某一詩人的用韻風格,又可以反映該詩人的某些方音特點。這方面的文章多集中在對杜甫、王梵志、寒山、白居易、元稹、王維、韓愈、杜牧、陳子昂等人的研究上。此外,臺灣學者在這一方面也做過相關的研究,例如鐘明立《寒山詩歌用韻研究》(2003)。
以上研究多數通過對所選的材料進行窮盡式的分析,總結出當時當地的音系特點,為詩韻系統的研究提供重要的參考資料。例如,羅立方《陳子昂詩歌用韻考》(2002)中通過系連歸納,得出陳子昂詩韻部為25部,其中陰聲韻8部:支微、魚模、齊、灰咍、霄、歌戈、麻、尤侯;陽聲韻13部:東、江、陽唐、庚青、蒸登、真諄、文、元、寒桓、先仙、侵;入聲韻6部:屋、燭、職、質術、月沒、屑薛。作者由此得出陳詩用韻基本上符合王力先生《漢語語音史》隋―中唐音系。在這一類對單個詩人用韻特征的研究中,對王梵志詩,寒山詩的研究較多,他們的詩大都以口語白話詩用韻,用韻較少受韻書的束縛,能更好地反映當時的實際語音情況,因而具有較大的研究價值。
5.目前對長安、洛陽方言研究的概況
西安方言是古代長安方言的直接繼承者,又是中原官話區關中片的代表方言點,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洛陽方言也是如此,它們都是在前代方言的基礎上進行發展演變,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前代方言的某些特色。因此,通過與現代西安、洛陽方言的歷時比較研究,可以發現唐代長安、洛陽語音的一些特點。對西安、洛陽方言研究的資料很多,代表性的主要有:賀魏《洛陽方言記略》(1984),李斐《從秦腔劇本看民國初關中方言的語音特點》(2004),賀魏《中原官話的分區》(2005)等等。
三、學術界目前爭論的焦點
目前,在語言學界爭議的熱點之一是圍繞唐代通語的基礎方音是長安音還是洛陽音而展開的。針對這個問題,我們選取幾個比較有代表性的觀點:
在漫長的歷史歲月里,長安、洛陽的方音互相影響,對北方漢語的形成和發展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到了隋唐時期,關中方言成為北方漢語的代表,而河洛話只是以關中音為代表的北方漢語的一個次方言。因此,隋唐長安音和洛陽音表現出很大的一致性。(尉遲治平《論隋唐長安音和洛陽音的聲母系統》,1985)但由于移民等原因,長安音和洛陽音還存有一定的差異。隋唐時期,長安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西域各國貴族、僧侶、商人、藝術家陸續進入中原,多集中在此。此外,在戰爭過程中,有許多胡人軍隊留居中原,這對關中、關東地區的語言也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由于長安是唐首都,因此它還是全國范圍內受少數民族影響最大的地區。(葛劍雄《中國移民史》第三卷,1997)
陳寅恪先生曾指出,“然則自史實言之,《切韻》所懸之標準音,乃東晉南渡之前,洛陽京畿舊音之系統,而非楊隋開皇、仁壽之長安都城行用之方言。”(《從史實論切韻》,1980)陳先生明確指出,隋統一后,陸法言據顏之推等人的討論寫出的《切韻》乃是以洛陽皇室舊音為基礎。任何時代的語言都是不同層次的疊加體,在保留了上個時代語言特征的基礎上發生了一些創新現象。唐五代的語言也是這樣的,它是在隋代《切韻》系語音特征的基礎上有了進一步的創新,但它的基礎方音仍然是和《切韻》系方音一脈相承的。
黃笑山先生認為,隋唐雖然定都長安,但是長安附近為周、秦故地,在定都之初,長安久為僻地,標準語并沒有因首都的變更而立即改變其方言基礎,因此,初唐時期的標準音在很大程度上繼承了《切韻》時代的傳統音。到了盛唐,隨著大唐的昌盛,首都長安的向心力逐漸增強,長安話逐漸取得了優勢,最終在中唐前后完全取代了原來標準音的地位。(《<切韻>和中唐五代音位系統》,1995)
馮蒸先生認為唐代的標準音有兩個:長安音和洛陽音。馮先生認為魏晉南北朝時期甚至隋代,當時中國漢語有兩大標準語音,一個是北方的標準音,即洛陽音;另一個是南方的標準音,即金陵音。到了唐代,由于國家的統一以及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轉移,北方標準音地位逐漸被當時的長安音所取代。在唐代,除了新的標準音——首都音的崛起之外,原來北方話洛陽音的標準音地位也并未消失。(馮蒸《唐代方言分區考略》,2002)
基于以上觀點,我們希望在對長安、洛陽籍詩人詩歌作品用韻進一步研究的基礎上,闡明洛陽語音乃是唐代通語的基礎方音的觀點,同時也希望能夠為漢語方言史的研究做出一些貢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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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華,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