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的新副詞“Ｎ、賊、特、忒、巨”

在現代漢語中，副詞定義為：只能作狀語的詞，并且同時還能起一定的連接作用，常常限制、修飾動詞、形容詞性詞語，表示程度、范圍、時間等意義，常見的如：很、總、已經、剛剛、特別、忽然等。

隨著時代的發展，一些具有副詞語法功能的方言詞、古詞語、口語詞、網絡語頻頻出現在新聞媒體和出版物上。如：

（1）[北京]巨便宜！ATI原廠9200SE也打價格戰（銀河網，2003年9月13日）。

（2）百貨零首付忒煩?。ā渡虾Ｇ嗄陥蟆?000年8月25日）。

（3）特郁悶 巨崩潰——那些寫書的女人們。（《北京青年周刊》2001年7月12日）。

（4）不能急，心急吃不到熱豆腐；魚這玩意，也是賊精，你越急，它就越不上鉤。（李敬宇《危房》，《上海小說》2002年第3期）。

以上例句中的“巨、忒、特、賊”在句中充當狀語，修飾、限制形容詞、動詞，表示程度，根據現代漢語定義的標準可以歸為副詞。

一、“N”

“N”是一個英文字母，英語里表示“數字、數量、總數”意思的單詞就是以“n”開頭的“number”。在數學符號中，“N”代表任意一個自然數。而今，這個數學符號己進入現代漢語普通詞匯系統中，被追求時尚的人們津津樂道。例如：

（5）過度操心癥。表現：總怕別人做不好，叮囑別人n多遍，恨不得什么事情都自己來，典型事例：定做樓梯，各個尺寸、各個細節問了n多遍，還是擔心，典型的過度操心癥。（《市場報》2004年3月3日）。

（6）已經有N久沒有踩過單車，感覺棒極了，加之對前路美景的渴望，一路遙遙領先沖向歡樂的山谷（南方網，2003年7月18日）。

例（5）中的“n”用在形容詞“多”的前邊，修飾“多”，構成“nX”結構再去修飾名詞“遍”，在句中做狀語，表示叮囑、詢問的次數非常之多，去掉“n”，句子意義、結構仍然成立，但表示“多”的程度就要遞減，不能更好地表現出過度操心癥的心理病態。在句中，“n”很明顯是一個表示程度的副詞，可以用相類似的程度副詞“很、好”進行替換，但是替換之后，在語言風格色彩上表現出的詼諧、幽默、輕松、新奇的特點也隨之遜色不少。

例（6）中的“N”用在形容詞“久”的前邊，修飾“久”，構成“NX”結構再去修飾動詞短語“沒有踩過單車”，表示沒有踩單車的時間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去掉“N”，句子結構不完整，語意也不成立，“N”在此是必不可少的，在句中充當狀語，在語義上相當于“很、好、相當、非常”，但“N”本身有趨于無窮盡的意義，程度比“很、好當、非?！备鋸?，語言風格也更活潑、風趣、符合年輕人求新追異的心理。

此外，還有如“N老、N高興、N傷心、N沒勁、N幸?！钡扔梅ǎ癗”的這種用法，目前在網絡、口語中出現的頻率極高。

二、“賊”

“賊”，《現代漢語詞典》解釋為：①偷東西的人。②做大壞事的人。③邪的，不正派的。④狡猾。⑤（書）傷害。⑥〈方〉副詞，很（多用于令不滿意或不正常的情況）。例如：

（7）那時候剛剛到中關村，對一切的感覺都是那么好，雖然村里人都是賊精賊精的（博客中國，2004年5月13日）。

（8）和沈陽人辦事、說話也很“痛快”與直接，很少會掖著、藏著，大多“實話實說”，“有啥說啥”；用比較“武”一點的詞概括就是“爽，賊爽”。（《在水一方——記沈陽》中青在線）。

“賊”作副詞，“賊X”是東北話，表示“非?！钡囊馑迹捎跂|北方言屬于北方話，是現代漢語民族共同語的基礎方言，并且近年來，影視作品、小說等傳媒對東北話情有獨鐘，于是“賊”作為副詞的情況也逐漸被大眾認同并加以發展。

例（7）中的“賊”用在形容詞“精”之前，修飾“精”，構成“賊X”結構，“賊精”從語義上可以理解為“很精明”。從這句話整體來看，前兩個分句是寫作者初到中關村的感覺都很好，第三個分句卻提出個人的看法——村里的人就是太精明了。“賊精”在這里就有對村里人過于精明的不滿意味，甚至可以理解為“狡猾”。從修辭效果分析，用“賊精”的效果更有戲謔意味。

例（8）中的“賊”用在形容詞“爽”之前，修飾“爽”，充當狀語，“賊爽”表示與沈陽人辦事、說話的內心感受。“爽，賊爽”連著用，“賊爽”中的“賊”就具有程度副詞的意義了，可以換成“很、非常、十分、特別、格外、挺、相當”等，在這里“賊”就不再具有對什么不滿的意味和對什么不正常的情況的描述。采用“賊爽”很形象地表現了沈陽人粗獷豪放的個性，同時也讓作者用一個很“武”的詞來概括自己的內心體驗——與沈陽人打交道，賊爽，語言風格奔放、豪爽，是其他程度副詞無法企及的，也是方言詞匯向普通詞匯轉化的一個發展。類似的還有“賊好、賊棒、賊忙”等。

三、“特、忒”

“特、忒”作副詞，都是從方言中發展來的，具有很強的口語色彩，“忒”的讀音有①tuī②tēi③tè，用于副詞時不讀tè，相當于“太”，如，這間屋子忒小。這兩個方言副詞如今也是頻頻亮相于大小報刊及網絡媒體，例如：

（9）特價機還是“特假機”？（《市場報》2002年12月30日）

（10）讀大學的時候，同寢室的帥哥演活劇，演的是曹禺的名作《雷雨》里的周萍。很多人去看，看完就圍上來請帥哥簽名。當時我覺得那些找他簽名的人特沒水平，（《華西都市報》2003年8月5日）

（11）今年SARS爆發期間，就接到好幾個電話說他那個產品對提高免疫力忒棒，可以有效預防SARS。（《首鋼日報》2003年8月22日）。

（12）“忒好玩。這次來參加農運會，就是想出來看看，成績怎么樣不是很在意?！保ㄖ袊骶W，2004年月10日20）。

例（9）中的“特價”是“特別便宜的價格”的省寫?！疤丶佟敝械摹疤亍庇迷谛稳菰~“假”之前，修飾“假”，表示電腦質量差的程度，可以理解為“特別、非常、十分、很”，但是卻不能用這些程度副詞去替換“特”。一旦替換就不符合語音修辭里邊“單音節詞大多與單音節詞相配合，雙音節詞大多與雙音節詞相配合”的原則，并且與“機”搭配之后，語音不協調，讀來拗口，不流暢?！疤貎r機”與“特假機”在語音、語用上都具有“非常假機、特別假機、十分假機、很假機”不能達到的效果。

例（10）中的“特”用在動詞短語“沒水平”之前，修飾“沒水平”，作狀語，表示那些人沒有水平的程度特別深，可以用“特別、非常、極其、十分、很”來替換，但是替換之后，語意隆重、嚴肅，缺少年輕人的調侃味道，僅用“特”來修飾，行文輕快，活潑，讀來朗朗上口。

例（11）（12）中的“忒”口語色彩極濃，分別在形容詞“棒”和形容詞短語“好玩”之前，修飾“棒”“好玩”，充當狀語，表示“棒”和“好玩”的程度，“忒”和“特”可以互換，語法、語義、語用效果較少發生改變。

此外，還有“特/忒搞笑、特/忒沒意思、特/忒驕傲”等，“特、忒”的用法，也正在逐漸沖破地域界限，逐漸流傳開來。

四、“巨”

“巨”常用來作為形容詞修飾名詞或被副詞修飾，如：巨款、巨輪、為數甚巨。但也有作為副詞使用的情況，例如：

（13）最老奸巨狡猾：特拉帕托尼。（《南方日報》2001年12月4日）。

（14）意甲——巨高年薪層出不窮，舍甫琴科將創AC米蘭史上最高薪。（《足球》2001年4月20日）

例（13）中，“巨”用于形容詞“狡猾”之前，用作副詞，來說明狡猾的程度，相當于“很、非常、十分、相當”等。句中“最老奸巨狡猾”來自于成語“老奸巨猾”，“巨”本身具有程度大的意味，所以說“巨狡猾”既保留古語風范也不失現代氣息，符合語言發展規律。

例（14）中的“巨”用于形容詞“高”之前，用作副詞，用來表示年薪高的程度，“巨高”相當于“很高、非常高、十分高、特別高”，“巨高”形成“巨X”結構修飾“年薪”，如若換成“很高年薪”“非常高年薪”“十分高年薪”“特別高年薪”，不僅語音上不協調，語法上也需加上虛詞“的。”

相同的結構還有：“巨高長毛兔、巨老實、巨崩潰、巨嚴重”等，“巨”的這種用法兼顧古今，在書面語中經常出現。

結語

綜上所述，時尚副詞“N、賊、特、忒、巨”或來源于外民族，或來自于方言，或來自于古語，大多與形容詞、動詞短語相結合組成固定結構，表示程度。在日常生活中，有時人們需要含蓄、模糊一點，有時需要活潑、幽默一些，有時需要輕松、新奇一些，尤其在口語表達中。在現有的現代漢語詞匯中，“很、非常、十分、格外”等過于呆板，“極、挺”等又過于書卷氣，“N、賊、特、忒、巨”的出現，滿足了人們求新求變的心理，豐富了口語表達的需要，不僅受到“新新人類”的青睞，也逐漸為一般人所接受。

參考文獻：

[1]丁聲樹.現代漢語語法講話[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1.

[2]邢福義.現代漢語語法修辭專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蔣靜，武漢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