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語言的品讀

高中語文新課程標準明確提出：“閱讀優秀作品，品味語言，感受其思想藝術魅力，發展想象力和審美力。具有良好的現代漢語語感，努力提高對古詩文語言的感受力。”在這里古詩語言的品讀得到了進一步的強調。那么，古詩語言到底有哪些魅力？我們該如何品讀古詩語言呢？

一、品讀詩歌語言的凝練美

詩歌要求用高度概括的藝術形象最集中地表現社會生活，表達思想感情，因此在語言上要求凝練、集中。元稹的《行宮》：“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短短二十個字，包含這么多的信息：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勾勒出一幅生動的畫面，而這畫面又不禁使人浮想聯翩：宮女曾經花容月貌，卻被禁錮在這凄涼冷落的古行宮中，看花開花落，年復一年，紅顏已去，白發徒增，唯一的話題是回顧天寶時代玄宗遺事。此情此景，令人唏噓不已。凄涼的身世，哀怨的情懷，盛衰的感慨，都從這短短的篇幅中表現出來，語少意足，余味無窮。這首詩語言凝練，是寫景、言情、敘事時以少總多的典型作品。

當然，并不是凝練就意味著體裁短小。杜甫的“三吏”“三別”就都采用長篇敘事詩的體裁，用凝練的語言，對安史之亂期間不同社會側面進行敘寫，表達出了深邃的社會內涵。

詩歌語言的這一特點，促使詩人對語言進行反復錘煉，力求言簡意賅、筆筆傳神，在有限的詩行詞句中，準確、鮮明、生動地表現出事物的特征，勾勒出生活場景。

二、品讀詩歌語言的抒情美

抒情是詩表現生活的基本方式，《毛詩序》云：“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因此，詩歌語言也就適應詩歌這種體裁的特點，或直接或含蓄地抒發主觀情感。

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其內容由風、雅、頌三部分組成。“風”指“國風”，其中很多作品是當時人民群眾的口頭創作，如《七月》、《伐檀》、《碩鼠》等詩篇以強烈的抒情性語言表達了百姓對統治階級的憤慨和對幸福、自由生活的向往，《鴇羽》、《兔爰》表現的是百姓在沉重徭役下的痛苦呻吟，《蒹葭》、《關雎》、《桃夭》、《氓》反映愛情與婚姻的內容。《詩經》中有對男女青年戀愛過程中心理的描繪，有對婚姻幸福的描繪，有對婦女在家庭與婚姻中不幸命運的嘆惋，而這些詩篇無不飽含著真摯的情感。

屈原的《涉江》以熾熱的筆墨，表現了詩人對光明的執著追求，對人生的熱愛以及決不向惡勢力屈服的光輝峻潔的人格，抒發了熱愛祖國、同情人民、不惜犧牲自我的深摯感情。千百年后，我們仍為之感動。詩人就像春蠶吐絲，抒發的情感綿長而真摯。

在詩歌創作中，感情的抒發有直接抒情和間接抒情。采用直接抒情的方式，詩人能直抒胸臆，感情濃烈，但有時不免顯得突兀、生硬和粗糙。而采用間接抒情方式，詩人或觸景生情，或寓情于景，較之直接抒情更含蓄、自然。

三、品讀詩歌語言的音樂美

在各種文學語言中，詩歌語言最富音樂性。詩歌的音樂性主要體現在節奏、音調和聲情三方面。

詩的節奏主要指詩句中的長短、強弱不同的音有規律地反復。安排停頓間歇是形成詩歌節奏的重要手段。如果各詩句停頓次數均勻，就會形成鮮明的節奏。我國古代詩歌停頓規律性很強，一般是四言二頓，五言三頓，七言四頓。如四言詩“昔我—往矣，楊柳—依依”（《詩經》），五言詩“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杜甫《春望》），七言詩“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王昌齡《芙蓉樓送辛漸》）。

其次，韻律也是形成詩歌節奏的一個要素。韻律也稱押韻，是指同韻母的字在相同位置上有次序地重復出現。押韻的目的是為了聲韻和諧，同類的字音在同一位置上的重復，構成聲音的回環美，這樣有助于加強詩的節奏感，達到和諧整齊的審美效果。如李益的《喜見外弟又言別》：“十年離亂后，長大一相逢。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鐘。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幾重。”韻腳分別是逢、容、鐘、重，都屬平聲韻。全詩語言平仄錯綜，起伏變化，但又在音韻上取得統一和諧。

詩歌的音樂性還體現在單調上，音調是指詩歌中字詞聲音之間的整體關系。中國古典詩歌的音調主要是借助平仄組織起來，它的主要作用是借助字音有規律的抑揚變化，使音調和諧。除了平仄之外，古典詩歌還常借助雙聲詞、疊韻詞、疊音詞和象聲詞來達到音調和諧效果。

體現詩歌音樂性的另一要素是聲情。節奏和音調都是就聲音論聲音，可以說是詩歌的外在節奏。詩歌音樂美的效果并不單純由聲音組合來達到，還必須有聲和情的和諧統一。只有達到聲情和諧、聲情并茂，詩歌的音樂美才算是完善的。如杜甫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詩人用暢快淋漓的語言和輕快跌宕的旋律，表達其大喜過望、開懷暢飲的情緒，被稱為杜甫的第一快詩。而誦讀杜甫的《登高》時則必須放慢節奏，拖長聲調。因為《登高》的基調感慨蒼涼，抒發的是詩人低沉的感情，因此節奏要遲緩而沉重，只有這樣，才能走進詩境，聆聽到詩人的心聲。

四、品讀詩歌語言的繪畫美

中國古代詩歌講究“立象盡意”，“象”即形象畫面，“意”即主觀情感，意思是詩人的情意要融注在形象畫面中，不要特別地說出來。宋代詩人兼畫家蘇軾稱王維的詩與畫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可見，詩與畫在再現客觀世界、狀物與抒情上是有共同之處的，即如古人所謂“詩畫共源”“詩畫一律”。

但是，詩是語言藝術，以抒情見長，而畫的特點是給視覺塑造形象，因此，“詩中畫”畢竟不同于畫中畫。 “詩中畫”比起可視可觸的“畫中畫”要抽象一些，間接一些，但是“詩中畫”在讀者心目中所引起的聯想又遠遠超過了直觀的“畫中畫”，可以超越時空，描繪流動復雜而變化的思緒與場景內容，更為豐富。艾青曾說：“詩比起繪畫，是它的容量更大。繪畫只能描畫一個固定的東西，詩卻可以寫一些流動的、變化著的事物。”

因此，許多古詩描繪的畫面雖然簡單，詩境卻很深刻。如描繪“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的畫面，寄寓著“成果”的理念；描繪“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的美麗的田園景象，抒發了閑適愉悅的情懷；捕捉“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清秀的山水風光，贊美了空明境界和寧靜之美；描繪“一江春水向東流”“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的畫面，抒發了滿腹愁思。

五、品讀詩歌語言的跳躍美

詩歌在結構上有顯著的跳躍性特點。它遵循想象情感的邏輯，在動作形象、圖像之間常表現為跳躍性的結構，超越了時間的樊籬、空間的鴻溝。因此，語句的跳躍性大，不像散文語言那樣平緩相接。如溫庭筠的《商山早行》第三、四句“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全是用名詞的小獨詞句，沒有謂語動詞，詞句之間跳動性很大。又如杜甫的《旅夜書懷》前四句：“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詩的一、二句盡管也是用沒有謂語動詞的獨詞句，卻生動細膩地寫出了微風吹拂著江岸上的細草，豎著高高桅桿的小船在月夜孤獨地停泊著的自然景觀，而透過這種自然景觀的描寫，我們不難發現詩人展示出的自我境況和情懷，像江岸細草一樣渺小，像江中孤舟一般寂寞。第三、四句則分別由兩組主謂結構的短語組成，寫岸上與舟前之景：平野遼闊，故見星點垂直如掛；江水流動，故見江中月影流動如涌。詩人描繪的景物是隨情感的變化而展開的，詩境是跳躍的，因此，語言也具有跳躍性。

參考文獻：

[1]賀慧宇 劉再華.詩通[M].長沙：湖南出版社，1999.

[2]張永健.艾青的藝術世界[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

（陳向陽 浙江溫州市甌海第二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