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用姚斯的接受美學理論分析《死水》的教學

在《文學史作為向文學理論的挑戰(zhàn)》中，姚斯提出了接受美學的基本概念“期待視野”（Horizon of expectations），“期待視野”來源于伽達默爾闡釋學的“理解視野”，指讀者閱讀文學作品時受主客觀條件影響的情境。并以此作為其理論的支撐點，論述了讀者“期待視野”與文本的“距離”關系，以及“期待視野”與文本撞擊時的幾種形態(tài)（滿足，超越，失望或反駁）。每個閱讀主體都是不同的，也就決定了“期待視野”的不同，因此在閱讀教學過程中，可以通過學生既往的期待視野（學生利用先前的自我經驗與閱讀材料作用后產生的新事物）對文本進行理解。由于他們個體期待視野的差異，必然產生文本解讀的多元化，這樣也有助于培養(yǎng)學生的思維能力，拓寬學生的想象空間。

由此，我們可以通過一個全新的視角來分析《死水》的教學。首先通過《七子之歌》“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名姓，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導入課堂，接著讓學生閱讀文本，談談自己的理解。

在學生的“多元解讀”之后，教師可以對作者和作品的背景加以介紹，在此基礎上影響學生的“期待視野”，對文本進行再認識。聞一多（1899—1946），原名聞家驊，后改名聞一多，現代詩人、學者。1922年留學美國， 1923年印行第一本新詩集《紅燭》，1928年，第二本詩集《死水》出版。我們知道，《死水》實際的寫作時間應該是1926年4月，即詩人回國之后。老詩人饒孟侃回憶說：“《死水》一詩，即君偶見西單二龍坑南端一臭水溝有感而作……”①也就是說，作者看到一溝絕望的“死水”，詩興大發(fā)，寫下了《死水》一詩。詩人回國之前，本來是意氣風發(fā)，激情澎湃的，怎么就成了“一溝絕望的死水”呢？在這里，可以繼續(xù)引導學生討論，闡述自己的認識。之后可以介紹作者情感的變化，詩人滿懷一腔熱情回國，看到的卻是政治腐敗，落后保守的社會，這與作者理想中純凈的、欣欣向榮的祖國相差太遠，他痛呼著“我來了，我喊一聲，這不是我的中華，不對，不對！”這也是作者寫作“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的前提。之后可以簡單地處理一下個別字詞，為進一步理解掃清障礙。

在論述接受美學的觀點時，姚斯以波德萊爾的《煩厭》一詩為例，具體闡述了閱讀中“期待視野”的問題。他把閱讀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初級的審美感覺閱讀視野，即藝術的物質材料和物質屬性等；第二階段為反思性的闡釋閱讀視野，也就是要通過語音和語義層，進入對文本的整體意義的理解；第三階段是歷史閱讀，姚斯認為，處于不同歷史時期和同一時期不同空間的讀者對于同一部文學作品的理解和闡釋是不同的。文學作品的第一個讀者的理解將在一代代的接受過程中被充實和豐富，作品的歷史意義和審美價值就是這樣確定的。

首先，對死水進行第一個層次的解讀。讓學生反復閱讀文本，在朗讀中感受文字的魅力。眾所周知，《死水》是以“三美”著稱的，即“繪畫美”、“音樂美”、“建筑美”。如翡翠綠，珍珠白，五彩繽紛的“羅綺”，鮮艷照人的“云霞”等，形成圖畫般的鮮明形象。“音樂美”是指每個詩行的音組數目都相等，都由四個音組構成，其中一個有三個音節(jié)，其余三個是兩個音節(jié)。如《死水》的第一段：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清風／吹不起／半點／漪淪。

不如／多扔些／破銅／爛鐵，

爽性／潑你的／剩菜／殘羹。

每節(jié)換韻，偶句押韻，長短不齊，朗朗上口，讀來非常和諧。“建筑美”則表現為結構整飭，每一節(jié)均是四句，每一句又都是九個字，節(jié)拍勻稱，句式整齊，看起來非常舒服。

其次，在第一層次的基礎上解讀文本的意象。所謂意象，就是客觀物象經過創(chuàng)作主體獨特的情感活動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種藝術形象。這些意象組合起來，就構成了意境。如馬致遠《秋思》中的“枯藤”、“老樹”、“昏鴉”就是詩中的意象，這些意象組合在一起，構成了一種凄清、傷感、蒼涼的意境。在《死水》中，作者創(chuàng)造了 “翡翠”、“桃花”、“羅綺”、“云霞”等一系列美好的意象，以美襯丑，反諷一筆。通過對比更加突出了死水之惡臭不堪，腐爛透頂。詩人之匠心獨運，可謂“苦心孤詣”。

那么應該怎樣理解《死水》的最后一部分呢？

作者指出“這里斷不是美的所在”，從作者的憤慨中我們可以看出，聞一多對《死水》的感情是非常復雜的。一方面，他對“死水”、對黑暗極端的痛恨，認為其斷然產生不了美，所以說：“這里斷不是美的所在”；另一方面作者并沒有絕望，“不如讓給丑惡來開墾，看他造出個什么世界”。雖然他痛恨“死水”的存在，但還是希望它能造出點什么來，給人一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覺。

再次，從整體上感知理解文本。文學作品的意義是一個流動的概念，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人們對《死水》的理解是不一樣的。

朱湘在《評聞君一多的詩》一文中，一點都不客氣地指出聞一多詩之短：“用韻不對、不妥、不順。用字太文、太累、太晦、太怪。”甚至說：“聞君，我們可以說，一點判斷力也沒有。”②他認為聞一多的詩有一種浮夸的緊張，而且是無音樂的詩。從這個角度講，好像也有理有據。

聞一多的至交朱自清先生曾深刻地指出：“聞一多真是一團火，就在《死火》那首詩里他說：‘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這里斷不是美的所在，/不如讓給丑惡來開墾，/看他造出個什么世界。’這不是‘惡之花’的贊頌，而是索性讓‘丑惡’早些‘惡貫滿盈’，‘絕望里才有希望’。” ③

沈從文對此詩評價甚高：它“在文字和組織上所達到的純粹處，那擺脫《草莽集》（朱湘著）為詞所支配的氣息，而另外為中國建立一種新詩完整風格的成就處，實較之國內任何詩人皆多。”④

……

最后，可以引導學生充分討論，談談自己對《死水》的理解，只要合情合理，自圓其說即可。

注釋：

①饒孟侃.詩詞二題[J].詩刊，1979，(8).

②朱湘.評聞君一多的詩.朱湘散文（上）[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4.171.

③朱自清.聞一多全集·序.聞一多全集（第一卷）[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2.

④沈從文.論聞一多的《死水》[J].新月，1930，(3).

參考文獻：

[1]聞一多.聞一多書信選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

[2]朱自清.新詩雜話[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4.

[3]胡經之.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

[4]金元浦.文學闡釋學[M].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

[5]姚斯.文學史作為向文學理論的挑戰(zhàn)[M].遼寧:遼寧人民出版社，1987.

[6]方建中.論姚斯的接受美學思想[J].求索，2004，(5).

[7]趙亞平.一曲因愛生憤的怨歌——《死水》象征意義探[J].中學語文教學參考·教師版，2006，(5).

（王 慧 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