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受教育的程度不高。如果按照現在家長的眼光看,我不是個好學生,讀小學時。我不斷地逃課,有時甚至半個月不回家,我有個綽號叫“黃逃學”。
1937年,我跟著父親出外找活路。漂泊一段時間后,父親托親戚幫忙,把我送進了福建著名的集美學校。開學第一天,我就把領來的新書賣了。換錢買襪子、肥皂。在集美學校3年,黃永玉的名字人人知曉,整天泡圖書館,會畫畫,會木刻,留了5次級。后來同學聚會時,我一下子請來200多人,別人覺得不可思議。我說:我留過5次級,每次都有四五十個同學,這樣下來不就有200多人了嗎?
后來我當了教授,一個初中同學對我說,他不相信教授黃永玉是我,因為我讀書全學期的總分都不超過100分,怎么可能當上教授呢?
其實,要說逃學的小孩很多,留級的小孩也很多。我之所以沒有在那個動蕩的時代墮落下去,是因為我愛讀書,而且我這個人比較專注。
我喜歡書喜歡到了何種程度呢?在逃難期間。我也不忘背上一捆書。日本鬼子在后面追,我在前面跑,實在跑不動了,才忍痛把書一本一本扔掉。一邊扔一邊惋惜。
我總認為與一個聰明的人談話是幸運的,而讀一本好書就是和一個聰明的人談話,讀一萬本書就是和一萬個聰明的人談話,多劃算呀!當然,與一萬個聰明的人談話后,自己自然也變得聰明了。
我上學不多,但讀書極多,對借書給我的人。我也一直心懷感念。一位長者曾對我說過的話,幾十年后依然記憶猶新。這位長者告誡我說:“一定要讀書,不讀書而觀察生活等于零,因為你沒有文化,沒有消化生活的胃。”這使得我對書深懷敬意,不僅讀專業書,而且涉及各個方面。我鼓勵學生這么做,以掌握藝術的精微之道。
但我讀書“不求甚解”,也就是說讀書先是求樂,然后才是求知。讀書需要順乎情趣,否則會苦不堪言。我告訴你,我這個老頭子一輩子過得不那么難過的秘密就是,憑自己的高興讀書。